赵羿躺在病床上,刚想说话,已被医师一指点在眉心,按在了病床上。
一股清凉的元气顺着头部流遍全身,赵羿只觉得浑身舒畅,忍不住呻吟了出来。
医师不由得眉头一皱:“闭嘴!”
紧接着手腕一抖,赵羿只觉得身不由己,天旋地转间,整个人已经盘坐在了病床上。
还没来得及惊讶于这鬼斧神工的手法,医师左手一掌印在赵羿胸膛,右手并指点向身上的各处穴位。
之前那股清凉的元气此时冲入了体内,原本郁结扭曲的经脉被直接贯通,浑身血气一震。
紧接着,按在胸前的左手中,那股清凉元气化作无形针线,将原本开裂的胸骨又重新缝合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医师左掌一推,清凉的元气从胸口处穿透而过,令赵羿胸口一闷,呼吸一滞。
最后,医师右手双指弯曲,一个爆栗狠狠敲在赵羿的头上:“通!”
仿若言出法随,这一下,赵羿从头到脚,从前至后,整个人感觉无比通透,异常舒坦,忍不住从病床上跳了下来。
结果刚一落地,他又喷出一大口鲜血。
医师满意地点了点头:“淤血吐出来就好,自己找他们领颗疗伤药,天亮伤就好了。”
说完,背负双手,转身离去。
赵羿赶紧追出去两步:“前辈!多谢前辈!还未请教,高姓大名啊?”
医师伸出两个手指,随手摆了摆,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为什么装昏我不管,伤治好了就行了。
至于我的名字,你若是想说什么报答的话,那就等通过了选拔再说吧。”
随着医师的潇洒离去,先前的医者重回病房,给赵羿送来了一颗疗伤药。
服下疗伤药后,赵羿盘坐在病床上,开始修炼起来。
一众医者也没有管他,任由他留在此地。
很快,天色渐明。
在一名医者的带领下,赵羿得以重回演武场。
此时的其余九人已全部回归,他们有的神情沮丧,应该是任务失败了。
有的则是满身狼狈,却仍抑制不住眼中的兴奋,看来是任务完成得很顺利了。
而宁然就属于第二种。
见到赵羿到来,宁然嘴角一扬,第一个迎了上去:“你怎么这么惨?任务怎么样了?”
与那恶鬼大战了一场,还被打出了内伤,赵羿现在自然是狼狈得很。
不过,他却是笑着指了指宁然满脸的尘土,说道:“难道你比我好得到哪里去?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呢?”
宁然顺着赵羿手指的方向,在脸上抹了一把:“那朵飞尘芝的地势太险,差点没摔死我。”
原来宁然的任务,居然是去摘一株药草,飞尘芝。
“你的任务就这么简单?摘个药就算完了?”赵羿显得有些吃惊。
宁然反应了过来,反问道:“怎么?你的任务很难吗?”
赵羿只得苦笑一声,将自己的任务和盘托出。
当然,只有一块木牌和李晋龙临时改变任务这两件事,他没敢往外说。
听赵羿讲完一切,宁然不由得暗暗砸舌:“也就是你呀,换个人来,恐怕都完不成这个任务。”
却不料,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了旁边一人的不满。
“哼!土包子就是土包子!什么都没见识过,也敢胡吹大气!”
宁然回头看去,正是那位被孤立的顾林泉,顾公子。
于是,他冷笑一声,出言讥讽道:“我只看到,一条没人理的疯狗,正在乱咬人。”
“你说什么!”顾林泉怒目圆睁,拳头紧握。
要不是周围还有军士看着,他恐怕立刻便要动手。
宁然还想针锋相对,一旁的赵羿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理他,咱们走。”
两人并肩而行,向着一旁的座椅走去。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顾林泉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
宁然并不知道,他那句“没人理的疯狗”,正好戳中了顾林泉心里的伤疤。
他从小没有父母,跟着舅舅长大,从小到大,暗中嘲笑辱骂他的人不知有多少。
今日宁然的话,终于将他多年的怨愤彻底引爆!
别人笑我也就算了,连你们这些狗东西也敢看不起我!?
这一刻,怒气彻底侵占头脑,双眼暴起血丝,顾林泉再也忍不住,居然紧追两步,抬手便向着二人抓去:“你们两个狗东西,给我站住!!!”
赵羿反应很快,抬手往宁然手臂上一推。
两人左右分开,顾林泉的一抓从中间穿过,就此落空。
“你……”
宁然也来了火气,双拳紧握,就欲动手,赵羿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千万别冲动!”
这话可不是向着顾林泉说的,而是说给宁然听的。
这里可是演武场,四周的军士不少,敢在此处随意动手,后果不堪设想。
果然,顾林泉还没来得及酝酿第二击,一声暴吼已响彻整个演武场。
“住手!”
几名军士提着长枪,极速冲了过来。
此刻,顾林泉的愤怒才稍稍消退,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赶紧左右环顾,试图求助。
然而,来不及了。
赵羿和宁然二人飞速向两边退去。
与此同时,几名军士的长枪已突刺而来。
顾林泉还想闪躲,却被几枪同时扫中手脚,顿时失了身形。
最后,一枪敲在腿弯,他整个人单膝跪倒。
紧接着,几杆长枪从手脚的间隙中刺出,左右一夹,向上一举。
瞬息之间,顾林泉如同被捕获的猎物,被几杆长枪轻松架在了半空,动弹不得。
“放我下来!混蛋!快放我下来!啊啊!!!!”
顾林泉此刻的脸色已经涨成了猪肝色,若是地上有条缝,他只怕会头也不回地钻进去。
对于他这种向来自命高贵的人来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如此对待,实在是太丢人了!
东面观战台上,胡威将军已一跃而下,满面寒霜,正大步流星地走来。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一旁的南面观战台上,顾阳发疯一般赶了过来。
速度之快,令胡将军也为之侧目。
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顾阳已抢在胡将军之前来到演武台,人还未至,气劲破空,狠狠抽在顾林泉的脸上。
“混账东西!无礼狂徒!诸位大人在此,安敢在此胡闹!速速给我滚!”
几巴掌下来,打得顾林泉鼻梁断裂,牙齿横飞,血如泉涌。
但他并不感到疼痛,因为内心的恐惧,早已压过了一切。,
自己这个舅舅向来很少责罚他,更从未下过如此重手。
但此刻,顾阳的脸阴沉得恐怖,那如有实质的杀意眼神,更是令他利剑穿心般刺痛。
于是,顾林泉终于明白,他闯下大祸了!
他努力张着嘴,因为口中血沫而含糊不清:“舅……舅……”
“救?”顾阳还在阴沉着脸,怒斥着,“今天谁也救不了你!
诸位,放他下来,我亲手教教他,什么叫礼仪!”
然而,四周的将士置若罔闻。
这一瞬间,顾阳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之所以主动跳出来“表演”这一切,就是打着混水摸鱼的主意。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之前,先将顾林泉定性为“无礼狂徒”,接着再“毒打”一顿,趁机将他撵出演武场。
这样一来,顾林泉的命就算保下了。
然而,他终究是忽略了一点,他这个礼客堂管事,在这一众将士眼里分文不值。
在他身后,胡将军意味深长地声音传来:“顾管事,这里可不是你的礼客堂,你未免有些太激动了吧。”
胡将军的阴阳怪气,顾阳自然听得出来。
但他只能强压心中尴尬,转过脸来赔笑道:“胡将军恕罪,是在下僭越了。
竖子如此无礼,在下实在看不下去,还请胡将军将此人交由我处理,我必让他好好长个教训!”
胡将军却眼神玩味地看着他,嘴角的讥讽几乎抑制不住。
“顾管事,你说的有理。此人胆敢在演武场捣乱,绝不能轻饶了他。
来人,拖出去鞭毙!”
这一下,不光顾林泉,连顾阳也吓了一跳。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胡威居然这么狠!
半空中的顾林泉受此一激,连嘴里也清楚了:“不!不要!救我啊!大人饶命啊!”
顾林泉越喊,顾阳便越是心急如焚。
这是亲姐姐留下的唯一血脉,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要保他平安的!
正当他绞尽脑汁,思量着该如何救下顾林泉之时,却突然瞥见了胡威的眼神。
那眼神十分玩味,幸灾乐祸中,又带着几分讥讽和蔑视。
这一瞬间,顾阳终于明白过来。
身为此次选拔的总考官,胡威怎么可能不调查每个人的底细呢?
自己与顾林泉的关系,他根本一早就知道!
进一步推测,他知道了,楼上的小郡主等人是不是也知道了?
这一切,根本就瞒不过去!
想通一切之后,顾阳面朝东面观战台,猛地跪倒在地。
“郡主,诸位大人,是我顾阳昏了头,才敢妄图蒙蔽诸位大人,顾阳罪该万死。
这个顾林泉,与我乃是甥舅关系,小人不敢再有所隐瞒。”
眼看顾阳不演了,胡将军才阴阳怪气地说道:“哦~~原来如此啊。
刚才他喊舅,我还以为是在叫救命,原来是在喊你这个舅舅啊!”
顾阳苦笑一声,再次抱拳赔礼,以近乎哀求的语气对胡威说道:“胡将军,还请大人有大量,顾阳在此,向您赔礼了!”
说着,竟是直接一磕到底,伏地不起。
论职级,胡威是护卫营总营官,比顾阳这个管事,也只大半级而已。
论地位,顾阳常年负责接待各路达官显贵,更是比胡威高出不少。
无论怎样,都不至于礼下于此。如果没有今日之事的话。
而见到顾阳磕头赔礼,卑微至此,纵使对顾林泉这个臭名昭著的二世祖没有丝毫好感,胡威也不好真的把事情做绝。
“顾管事,此事你可求不到我。
这里有郡主,有诸位大人,你纵然想要求情,也该找他们才对。”
闻言,顾阳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惊喜与感激。
因为胡威的话,意味着他已不再追究,一切听凭上面的大人定夺。
顾阳很清楚,自己与胡威并没有太多交集,对方没有落井下石,已经给了他很大的面子了。
冲着胡威暗道一声多谢,顾阳又重新跪向东面观战台,拼命磕头。
“郡主,诸位大人,顾阳入得王府三十七年,执掌礼客堂二十余年,自问兢兢业业,未有半点疏漏。
今日犯错之人,乃小人的亲外甥,也是小人姐姐的唯一后人。
还望诸位大人,看在小人多年辛勤的份上,为家姐留一份血脉啊!”
场上的气氛就此冷了下来。
观战台上的小郡主等人并没有说话,场中只剩下顾阳拼命磕头的“咣、咣”声。
很快,顾阳便磕破了头。
鲜血混杂着泥土流下,将原本华贵的衣服染得斑驳肮脏。。
眼看着往日装容精致,时刻保持优雅俊美的舅舅,如今为了自己变成这副狼狈模样,顾林泉没来由的一阵心酸。
紧接着,便是无穷的怒火。
一群混蛋,敢如此戏耍我舅舅!该死!全都该死!
想到此处,他的声音满是戾气:“舅舅,不要给他们磕头!早晚有一天……”
生怕他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言,顾阳撕心裂肺地怒吼:“闭嘴!!!!”
伴随而来的,是一记前所未有地重重叩头。
“咔嚓!”
清脆的破碎之声响起,顾阳竟生生将演武台的地面磕出了裂痕!
这一幕,看得一旁的胡将军嘴角一抽。
他可看的出来,顾阳丝毫没有借用外力,纯粹是拿肉体硬磕出来的。
“真狠呐!为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外甥,这顾阳倒真是豁得出去啊!”
然而,即使连地面都磕碎了,观战台上仍没有回应。
倒不是心狠,而是顾阳先前的一番话,还真令小郡主等人有些为难了。
说到底,顾林泉的事可大可小。
往大了说,便是搅闹选拔,蓄意捣乱,其罪当诛。
往小了说,也可以说是参选之人互有矛盾,一怒出手。
对于顾林泉这个闹事之人,在座的诸位大人的确都没什么好感。
但对于顾阳,众人还是要顾虑一下的。
毕竟是王府多年的老人了,若是处理不当,恐怕会寒了大家的心呐!
观战台上的诸位大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都把目光看向了小郡主。
毕竟她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人,也是最不用顾及后果的人,由她为此事定性,再合适不过。
这一切,小郡主自然也清楚。
于是,她眼珠一转,唤来贴身的丫鬟净秋,在耳边低语了几句。
净秋领命而去,很快捧回一个玉瓶来。
小郡主拿起玉瓶,莲步款款,走到观战台的边缘。
“顾管事,先起来吧,本郡主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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