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渐淅,上山的道却极为难行,只要稍不留神,就可能失足落下山去。

    “真不是入山的好时节啊。”

    段道人打个踉跄,险些从山路上滑落下去,惊起了一身冷汗。

    刘二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的正是张肃,说道:“你确定他们就在这山里?”

    刘二说道:“张爷放心,他们就在这里,我下山的时候做了记号,绝不会错。”

    张肃甩了甩鞋子上的泥水,冷笑道:“也亏那道人选了这个地方躲藏,果真难找。”

    刘二在前面转了半天,蓦地欣喜道:“是了,是这条路没错!顺着走下去,见到一块大青石,就到地方了!”

    张肃等三人闻言,精神一震,立刻加快了脚步。

    不多时,四人已到了木屋前。

    张肃远远看去,就见乔七和那头青牛,正在屋檐下,守着门。

    “这乔家郎,一直在门外守着,不让我进去。里面也不知道弄的是什么玄虚。”刘二对乔七耿耿于怀,眼中却闪过一丝贪婪。

    张肃心中一动,对同伴道:“孙怀!一会儿过去,你也不用理会,直接冲进去!如果那乔七拦阻,直接放倒就是。”

    孙怀摸了摸腰刀,冷笑道:“他不阻拦最好,不然,莫怪我这刀子溅血!”

    当日柳朴直被袭,就是此人所做。

    这是个狠人,敢下死手,真弄出人命来,也不在乎,最多买通路子,施些钱财了事。

    张肃一点头,让刘二先出了去。两人一左一右,从两边抄了过去。

    乔七谨守对师子玄的承诺,这一夜一天,都在门外守着,即便是外面是瓢泼大雨,倾盆而落,他都不为所动。是个真信人,好儿郎。

    乔七昨夜只睡了半宿,就被冻醒,又淋了雨,着了凉,正是神疲体虚的时候。直等到刘二快走到了门前,他才惊醒过来。

    “刘二!你还敢来!”乔七猛的打了个机灵,站起身,脑中灵光一闪,喝道:“你带了什么人上山来?想要干什么?”

    这乔七,反应倒快,见这泼皮去而复返,必然不会是一个人,定然是有了依仗!

    这时,孙怀猛的从旁闪出身,喝道:“乔七!你谋财害命,被人举报,事已犯了,束手就擒吧!”

    说着,就扑了上来!

    乔七猝不及防,被他一把拿住,只觉得肩膀一疼,立即浑身发麻。

    但他毕竟是个庄稼汉,一身力气惊人,怒喝一挣,倒把孙怀带了个踉跄。

    “我犯什么事?你们又是什么人?”

    乔七挣脱,又惊又怒,那孙怀也吃了一惊,暗道:“这庄稼汉,气力还真是不小!”

    对着刘二使了个眼色,自己停住手,心平气和的说道:“我们是官差!乔七,有人举报你图谋柳书生家的宝贝,大老爷发话,要抓你们回去问案,你敢拒捕?”

    “拒捕”两字,已是声色俱厉。

    “胡说!柳书生是被张员外失手撞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乔七毕竟是个老实人,一听自己被人诬告,立刻气短三分,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那刘二突然发难,猛的扑了上去,懒腰抱住乔七!

    “刘二,放开我!”乔七这一惊非同小可,猛的挣扎起来。张怀见状,顺势扑上,和刘二两人一起,直将他放倒在地。

    “乔家郎,你们闷声发大财,吃独食,可是要遭报应的。”这泼皮嘿嘿笑了一声。

    孙怀一把将乔七的头按在泥水中,膝盖顶住他的腰眼,取了牛皮筋,将乔七的双手双足,缠了个结实。

    张肃这时走了出来,俯视着乔七,冷笑道:“自古民不与官斗,你这庄稼汉,好好的种地过活,出来搅合什么?自己寻死,也怪不得他人。”

    张肃说完,也不看他。在他眼里,此人就是一个替罪羊,早晚是死罪,要去菜市口受那一刀。至于是不是冤死,跟他有什么关系?

    人命,看起来宝贵,但在某些人眼中,还真不算什么,未必比一个银饼值钱。

    张肃转身就要往木屋走去,蓦地身侧一阵劲风传来,耳测孙怀惊呼道:“老大小心!”

    这张肃,毕竟是公门中人,有武艺在身,察觉到危险,当下扎个马,定住下盘,使了个劈棺手,猛的拧身横抓。

    偷袭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头青牛。

    此时正是柳朴直能否还阳的关键时刻,哪能受到打扰?

    青牛护主心切,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心眼还在,顺着直觉与声响,就向那张肃顶去。

    张肃回身一抓,正抓住两枚牛角,使了个千斤坠,定住身形,被青牛顶出了两三米,在地上滑出了两道深深的泥痕!

    “好畜生!倒是凶猛!”张肃狞笑一声,却是天生神力,死死握住牛角,角力一擎,竟然是止住了青牛的冲顶,拼了个不分上下。

    “给我死来!”

    张肃爆喝一声,四肢发力,捧住牛脸,直往外摔去。

    这青牛只感到一股大力袭来,劲风打的左脸剧痛,失去重心,倒在了泥浆之中,滚成了一头泥牛。

    张肃冷笑一声,转身欲走,谁知这青牛“哞!”的一声,蕴藏无尽的悲愤,打了个滚,不要命似的又冲了过来。

    “这畜生,作死么?真个不要命了!”

    张肃大吃一惊,一般这些畜生,无分家饲,还是野生猛兽,大多是欺软怕硬。只要你一击给它重创,气势压制住,占了上风,大多都是灰溜溜逃走,少有敢来再斗。

    这青牛,却像发了狂一样,闷头狂冲顶来。

    强不怕弱,只怕不要命的。

    张肃怎愿与一头畜生纠缠,当即抽了腰刀,手握寒光,直往这牛头砍去。

    刀光闪过,这青牛却是轻轻一低头,让过要害,被刀身砍中了上脖颈。

    但这青牛一身厚皮,竟似刀枪不入,腰刀只是在上面划出了一道白色的划痕,连皮都未入。

    “好厚的皮!”张肃大吃一惊,当机立断,丢了腰刀,用蛮力将青牛顺势一带,一人一牛都失去了平衡,翻滚倒地。

    “老大,我来帮你!”

    孙怀见这畜生凶狠,掏出腰刀,也跳入了战圈。

    只见一人锁身,一人挥刀,青牛虽是通灵,但毕竟只是畜胎,不过片刻,就被砍的鲜血满身,气软力弱,倒在了地上。

    “呼,呼!”

    张肃和孙怀两人,见青牛倒地不再动弹,都松了一口气。

    “这畜生,好生难缠。”

    孙怀和张肃被折腾的浑身上下都是泥水,灰头土脸。张肃右手还被牛角顶出了一个血窟窿,伤的不轻。

    “再难缠,又怎样?终究是个畜生。”

    张肃捂着手,扯出一节碎布,包扎了伤口,冷笑说道。

    “两位爷,真是威风。顶个厉害!”

    那泼皮,见这青牛发疯,却是躲的远远,见两人制服了青牛,这才又跳出来。

    乔七被绑住了双手双脚,眼见这青牛为了护主,被打的有进气没出气,自己却空有一身力气,无力相助。禁不住双目通红,流下滚滚热泪。

    “造孽啊。你们都是造孽的畜生!”乔七怒嘶道。

    刘二在一旁低声笑道:“乔家郎,你说这是何苦?昨天你要是不拦我,大家一起发财,哪有今天这些事?”

    乔七破口大骂,这泼皮却只当没听到,洋洋自得,嬉皮笑脸道:“骂吧,骂吧,咱不跟你一般见识。”

    “乔七,我看你还是留些力气。等到了牢里,有的是滋味让你品尝。”

    张肃冷笑一声,抬步欲走,腿上突然一阵轻痛。

    侧头往下一看,竟是那头青牛,用尽最后一口气力,死死的咬住了他的腿不放。

    张肃气的乐了,挣了几下,竟是没有挣开。

    孙怀抽出刀,狞笑道:“这畜生,要死了也不消停,看我把它的脑袋给割下来!”

    正要动手,张肃却拦阻道:“慢来!我公门中人,虽然行事无忌,做事不分善恶。但底线还是要有,不能逾越。这畜生忠心护主,宁死不屈,当得一个‘忠’字!”

    孙怀听了,虽不以为然,但还是收了刀子。

    一旁那泼皮,早就等的不耐烦,哪会管那青牛的死活?当下叫了一声:“二位爷,你们先歇着,看我进去抓那道士,来个人赃并获!”

    这泼皮,丢下一句话,就去了木屋,一把将门推开!

    呼啦!

    刘二破门而入,只觉得里面黑乎乎一片,看不分明。

    猛然,一股阴风从里面吹来,抚在身上,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什么鬼东西!”

    刘二嘟囔一声,往里面走了几步,四处张望,正瞥到一处,蓦地愣在了原地。

    就见这泼皮,神色巨变,浑身发颤,额上冷汗如豆大,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鬼啊!有鬼啊!”

    这泼皮,也不知看见了什么,只觉得心脏狂跳,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样。蓦地尖声惨叫,似见了大恐怖之象。

    外面的张肃,孙怀,段道人,同时一愣,就见那泼皮,神色慌张,满脸恐惧,屁滚尿流的从里面跑了出来。

    刘二神志不清,口中念念叨叨“有鬼”,“饶命”,“别来找我”等等胡话,也不理会几人喝问,一路朝山下跑了去。

    饶是张肃和孙怀两个公门中人,心智坚强,此时也不禁一阵发毛。段道人更是心中有鬼,不寒而栗。

    轰隆!

    便在此时,一颗惊雷炸天而落!

    也不知惊骇多少祸胎,荡清奸宄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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