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清吧, 灯光幽暗,音乐轻缓。容修扫视了一圈,封凛在服务生耳边小声, 后者带两人来到卡座。
封凛回避地没有接近,在过道把头的位子落座。
容修则径直往前走。直到接近了桌边,才看得更清楚。
卡座桌前, 宝莱坞影帝穿着烟灰色西装, 双手轻摩玻璃杯, 垂着眸子似在失神。
听到服务生提醒,卡皮尔蓦然抬起头,目光锁定迎面而来的挺拔男人。
紧接着, 他略显灰败气色的脸上,露出一丝故作轻松的笑容, 看上去像是见到对方赴约而舒了口气。
容修微微颔首时注意到, 对方手里的是洋酒杯,桌上有零食和半瓶威士忌。
大上午就饮酒, 到底是多大瘾。
卡皮尔起身,伸手与容修相握, “能再次见到你, 真是太好了。”
容修微笑落座,问候之间已将对方端详仔细。
微醺灯光之下, 坐在对面的卡皮尔身材魁梧, 古铜色皮肤,从肌肉骨骼看来, 比容修壮实,但气色确实不好,并不是弱不禁风, 而是给人一种精疲力竭之感。
“喝一杯吗?”卡皮尔笑问。
两人用英语交流,容修语调带了丝调侃:“在这桌上,我还是新人,不能像影帝一样悠闲啊。”
那轻磁的温和嗓音,像大提琴的弦音,听上去柔和,且富有魅力,但却带着隐隐的疏离感。
而卡皮尔也听出,容修仅仅一句幽默的调侃,就直接将两人的立场展现了出来。
三封宝莱坞影帝vs摇滚新人歌手。
这个谈话关系就明确了,距离一瞬间拉远,也严肃正式了许多。
卡皮卡略显无奈地笑了下。
服务生大概看出两人并非好友,有点不知所措,考虑要不要先回避。
“招牌咖啡,谢谢。”容修及时地对服务生说。
而后,他垂眸两秒,掩饰了内心疑惑的情绪,再抬起眼时,容修发现,卡皮尔低垂着眼睑,双手又箍在酒杯上,指尖摩梭着杯壁,似乎在酝酿某一种情绪。
容修并不急于开口找话题,并不直截了当询问对方,索性轻靠沙发软背,依然坐的挺拔,微微眯着眼眸,似在侧耳聆听清吧轻音乐。
“刚才这里播放了贝多芬的交响曲。”卡皮尔不经意般地说。
清吧会放交响曲?
不知是否只为打开话题才这么说,容修并不深究,随口问:“是哪一首?”
“第二交响曲。”卡皮尔说。
——syhony no2 in d jor, op36
这串名字在容修脑海之中闪过:“《d大调第二交响曲》?”
“是的。我想,大概是的?”卡皮尔有些犹豫,“前面很悲伤,后面很欢乐。很抱歉,刚才我的心情还没有音乐中走出来。”
说这话时,这位宝莱坞影帝的目光一直落在容修身上。
容修的身材几乎与他持平,轻易就让人看出是“练家子”,至少是在常年坚持健身,而两人相比,容修的肌肉要稍微含蓄些,身高也比他高一些。
那一身西装、矜持英俊、修长的两腿、绅士的气质,让卡皮尔一瞬间错觉地认为,这是一位严肃矜持的军官先生,而不是一位摇滚歌手。
容修嗓音里带着一丝兴味儿,“你能听出这一首……你平时经常听交响曲?”
卡皮尔:“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d大调第二交响曲》在大多数人看来,是贝多芬最不起眼的作品,前两个乐章比较黯淡,三四乐章充满了胜利的喜悦——你的感觉没有错,听起来的确是两个极端。”
容修聊音乐时,眸中有明亮色彩。
卡皮尔微笑注视着他,似还想听他继续说,引导话题般地说道:“平时不太听古典音乐,只是偶尔会听到,也只知道几位知名的音乐家。刚才我一直在思考,那首乐曲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情绪呢?”
“因为疾病。”容修说,“那时候,贝多芬的耳疾更严重,他甚至写了遗书。后来,贝多芬终于从死亡的抑郁走出来,紧接着就创作了《第二交响曲》,不过却是普罗大众最不关注的。”
卡皮尔喃喃:“怪不得,从绝望到……希望……吗……”
敏锐的耳力听出对方的低喃,容修微倾头,露出一瞬不解的笑容,“是的,是贝多芬走出死亡阴影,重拾生命意义与信心的一首赞歌。”
卡皮尔的目光落在他嘴角弧度上,试探地说:“我知道,在展会上,你与一位有偏见的老学者大谈海顿,没想到你对贝多芬也这么了解。”
容修不置可否,避开了夸赞,“毕竟《d大调交响曲》,在艺术性上,有莫扎特和海顿的影子。”
卡皮尔:“我认为,你的摇滚作品,也有贝多芬的影子。”
容修一怔,不等他问,卡皮尔又开口了。
“和普罗大众一样,我也只知道几位热门的音乐家,还有他们的几首著名的作品——”
幽暗的灯光里,卡皮尔的表情更加地专注,显得十分重视这次谈话。
但看上去更像是一次不期而遇的音乐交流,容修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卡皮尔接着说道:“而在我所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古典音乐家里,贝多芬是一位音乐魔法师,他能把一杯白开水变成‘烈酒’——聆听时好像在触电,浑身起鸡皮疙瘩,而听过之后,会有一种舒心畅快的感觉——”
说到这,卡皮尔顿了顿,凝视容修的眼睛,略显严肃地道:
“容修,你的音乐也是如此,一个简单的主题,一个简单的旋律,就是摇滚乐器里说的riff,你就可以运用各种手法,把它构建、整合、编织出一首精彩的音乐,像酿成了一杯烈酒,饮下后就影响了我的情绪——所以,在酒会上,我当众那么说,那是我的心情有些激动,可能失态了,希望没有坏了你的心情。”
容修轻眨了下眼,微笑表示“没有关系”。
不过,这么直白的夸赞,还是让他颇有些不自在……或许是夸赞?
这位宝莱坞影帝还真是夸起人来没完了,特意单独约见,继续大夸特夸?
中国有句俗话,不知这位大影帝知不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个发展态势,必然是有事相求。
如果老婆在场就好了……
容修:“……”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连容修本修也不由背脊发麻,被自己秀了一脸。
不过,确实如此。所以说,他不喜欢应酬场合——寒暄周旋,弯弯绕绕,交谈了半天,也不明白对方到底想说什么。
见宝莱坞影帝情绪不太对,又不好直接询问。
如果顾劲臣在场,肯定能细细分析一二,很快就猜出对方的意图?容修着实这么认为。
想不通,也就不想了。有音乐,有咖啡,索性敞开了,放飞自我,管他想说什么,就当是在和手机上的小e聊天好了。
……嗯,小e是容修的好朋友。
家里兄弟们都知道,在琴室里昏天暗地的创作期间,当容修意识到自己即将陷入抑郁时,就会和小e聊天。
容修勾起唇角,带着一丝慵懒:“这么说我要无地自容了,我自幼学习钢琴,肯定会有一些影响。”
卡皮尔:“我也看到了那位老学者在推特上的一些言论,对于你将摇滚玩出花样的做法,老学者非常不赞同,抨击你你亵渎了神圣的音乐,降低了音乐人这一行业的素质线。”
容修目光微微一闪,脸上笑意不减,反而愈发柔和,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卡皮尔似乎完全不在意对方的情绪。
尽管他已经注意到,容修的笑容看上去温柔,浑身却散发疏离气质,让人感到胆怯。
“但是,你似乎丝毫不在乎前辈的看法?”卡皮尔说,“因为我得到消息,即将在威尼斯参展的中国作品,是你投入创作的电影音乐,并且获得了音乐提名,作品就是将摇滚和交响曲结合起来?”
“你的消息很灵通。”
容修脸上依旧是柔和笑意,他将手中咖啡杯放下,以打趣的口吻反问道:
“为什么在乎?如果有一天,我能用摇滚元素创作出一种全新的交响乐,被大众百姓喜爱,古往今来最伟大的音乐家路德维西-凡-贝多芬先生一定会从天国探出脑袋,并且掏一掏他到了天堂已经变灵光的耳朵,大声称赞一句:妙哇!小伙子,再来一个,给老人家听听。”
卡皮尔一愣,忍不住大笑:“哈哈哈……”
没想到,容修会是这么有趣的摇滚先生,他刚才的语气简直太好玩了,就像一位为卡通版的贝多芬配音的配音演员。
而且,聊到那些话题,容修的反应和态度,让他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米尼一定很喜欢他。卡皮尔心想。
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也彻底地打开了话题,感谢贝多芬。
同时沉默了片刻,相对饮了酒和咖啡。
卡皮尔故作不经意地问:“刚听容先生说,您自幼学习古典钢琴,为什么后来会去玩摇滚?”
容修也答得不经意:“为什么不能玩摇滚?”
“很多人认为,摇滚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把它划分隔绝在外,更不能与交响掺和在一起,连正经音乐也算不上。”卡皮尔顿了顿,解释一般地,补充道:
“毕竟……你知道的,摇滚音乐的定义,是非常另类的,全世界都不例外。”
“定义?”容修眉眼沾着无辜,“什么定义?不,我不知道。”
卡皮尔愣住,“摇滚的定义。”
“摇滚是什么定义呢?”容修咀嚼着这个词,“rod roll,这是两个动词。”
卡皮尔茫然:“是的。”
“rock,摇摇晃晃,roll,滚来滚去。”容修将两个词英译英地解释一遍,牵起嘴角,“最初,它的出现,是因为猫王先生——猫王的经典舞台动作,当时让粉丝们联想到性,这也是他的独特魅力,于是,他的音乐被称作rod roll——”
容修唇角噙着笑,聊起摇滚时,他周身散出的魅力,和皇宫宴会完全不同。
“因为在猫王之前,rod roll这个词被一些歌手作为性暗示,之后摇滚音乐诞生了……”
——所以说,摇滚在最开始时,只是与性难舍难分的音乐。
卡皮尔脸上闪过错愕,而后更加专注地聆听,似乎很喜欢听容修讲这些,并且希望他能讲更多。
卡皮尔:“就是说,摇滚本身不存在任何定义?”
“如果让摇滚人回答,当年为什么玩摇滚?”容修挑了下眉,扬着笑,“事实上,大多数人都回答不出什么大道理——摇滚精神?摇滚定义?摇滚标签?不,都不是,大多年轻人接触摇滚,不过是因为反叛,很酷炫,没文化门槛,有酒,有兄弟,有姑娘,很吵,很噪,很带劲儿,能宣泄情绪就对了。”
容修停顿下来,总结道:
“所以,我也对乐队成员们说过,不要束缚自己——既然没有定义,就不该有约束。”
卡皮尔一瞬间就捕捉到了容修话语中的深意,忍不住抚掌轻笑起来,这一番见解这太独特了!
也出乎意料地精彩。
观察容修言语间的表情,这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仿佛这就容修对待音乐的态度。
而容修所说的那些看法,也并非随口调侃——
正如他上午和食草狼聊天时所说,他也不想给自己太多束缚。他有着绝对的自信,有幸蹬着前辈们的肩膀,他希望能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域——不敢说比前辈们更优秀,但至少要是创新的、大众喜爱的,粉丝们口中的“容修的音乐”。
而在音乐分类中,尤其是摇滚分支中,很多细致末梢的区别,其实并不容易三言两语表述清楚,创作时也不好束手束脚。
容修也的确付诸行动了,眼下一直在尝试让dk乐队的音乐更有市场,更高级,更与时俱进,更被大众接受并喜爱。
而这样的尝试,容修并不是第一个,众所周知,牙叔的“摇滚歌剧”。
之后,容修告诉卡皮尔,其实在中国,也有不少像他一样的同行,在努力地进行尝试,希望能够打破萧条与桎梏。
容修深知,自己并不是什么天才,也不能创造一个时代的历史。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带领他的乐队,坚持大家喜爱的事业,并能以此糊口,摸索出一条独属于dk乐队的发展道路,并且能够坚持、顽强地一往无前。
与容修的这场开篇交谈,再次确定了卡皮尔的心中决定。
他从面前的这个坐姿挺拔的男人眼中,看到了力量与坚定,以及无穷的自信——这正是眼下的他无比渴望的精神需求。
清吧里传来抒情英文歌曲,卡皮尔几乎脱口而出,“容修,我知道,你想要坚持你的音乐事业,而你的乐队也才刚起步,你拥有自己的坚持和想法,你的自信和豁达是我欣赏的——”
卡皮尔的话语显然没有说完,但他却顿住口,凝视容修眼睛。
容修爽朗地笑出了声:“伙计,从酒会开始你就一直这样,幸好我不是一位女性,不然一定会认为你是在向我示爱。”
卡皮尔愣住,也忍不住笑起来,带了丝窘迫与犹豫:“其实也差不多,因为有爱,才会信任。”
容修深吸一口气,似乎用尽了耐心,他敛了笑容,微微眯起眸子:“如果信任,就该开诚布公。中国人的含蓄委婉,可不是拐弯抹角。”
卡皮尔觉得口干舌燥,饮下一大口威士忌,他怔怔瞅了容修一会儿。
容修的嘴唇沾染了咖啡,看上去唇色很暗,而他的眸光也暗,那种危险的不悦气息,让卡皮尔不由咽下喉咙,心脏快速地跳动起来。
这位心事极重的宝莱坞影帝,终于说出了他从没和任何说过秘密。
“我有一个儿子,他叫米尼。他生病了。”
容修意外地抬眼看他,据他所知,卡皮尔并没有结过婚。
于是,卡皮尔就把他的故事讲给容修听。
身为三封重量级明星,秘密生子的事情一旦曝光,就会引起巨大的轰动。
而孩子的母亲也是娱乐圈的明星,如今已嫁入豪门生育两子——“米尼”这孩子的事,绝对不能被外界知晓,否则,不仅两人的家庭事业前途都将毁于一旦,最重要的是,其中资本也牵连甚广……
原本卡皮尔只想隐秘地抚养儿子,不幸的是,小男孩米尼在三岁时染上流感,烧坏了耳神经。
之前去过美国接受治疗,如今四岁了,只保住了一丁点的听力。
提起印度,容修的印象里,除了迷人的音乐和电影之外,就是落后的基础设施,混乱的交通,脏乱的街道,贫穷和富裕对比强烈……
最重要的,就是印度的卫生问题,对免疫力差的儿童病患来说,是非常危险的。
“米尼喜欢音乐。”
卡皮尔说到这时,暗沉的眼光明亮了许多。
他强忍住喉间酸涩,缓缓道:“他好像特别喜欢声音,喜欢音乐,喜欢交响乐,喜欢听歌曲,喜欢各种乐器发出的声音。你知道吗,我给他听了你在live house里演奏的钢琴曲,他听了一整晚,都不肯睡觉。”
听到这里,容修总算解开了心中疑惑。
为何一开始在酒会上,就对卡皮尔的笑容感到不太舒服——那不是真诚的笑容。那种隐藏的抑郁、晦涩的情绪,令容修敏/感,并抵触。
阳光总是能在第一时间看见黑暗。
看着眼前的卡皮尔,容修想喝掉剩下的咖啡,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放回到桌上,“不打算继续治疗了么?”
“要治疗的,中国首都三甲医院,有这方面的专家,我想带米尼去试一试,另外——”
卡皮尔张了张嘴,然后闭上,没继续说下去,随即他又张口,但再一次抿住嘴。
如此反复了几次,还是没忍住,他盯着容修的眼睛,恳切地说:
“容修,你愿意帮我吗?我想让米尼去中国学音乐,中国的环境要更好一些,也远离我所在圈子的……事实上,在我向gu寻求帮助时,他暗示我,也许你会有门路,而且很安全。”
容修眉心微动,“gu?他说,我?”
卡皮尔点头:“是的,我只简单对他说了一点情况,他就对我提到了你。聊起你和你的音乐时,他眼中充满了明亮的神采——比他在镜头之前还要自信,好像在他的眼里,你无所不能。”
容修眼中露出温柔笑意:一股暖流从耳畔流入心里。
然而,这股暖流又变成苦涩的滋味,他听卡皮尔又讲了很多米尼的情况。
发现米尼喜欢音乐之后,影帝试图把他送到专业学校,但是普通学校拒绝接收米尼入学,认为他应该去残障学校。
后来,不论是残障学校,还是音乐教室,米尼都表现出了轻微的自闭症状——因为耳朵不太能听见,所以不愿开口说话,也从不和小朋友交流……
怕是再这么下去,就要耽误孩子一生。
而这位印度影帝,也只会拍电影时“唱唱跳跳”,事实上,他对音乐只是一知半解,连五线谱也不认识。
亚洲国家,卡皮尔只想到了中国,他曾去旅行过,在首都看过一次升旗仪式。
于是这天,卡皮尔倾诉了很多,讲了很多小男孩的故事,从上午一直到中午。
容修的确是一个将感情藏得很深的硬汉,看上去轻易不会动情,但他的感情又极其的丰富并敏/感——正是这个特点,让他更敏锐地感知了这个世界,更好地创作出美妙的音乐,又极易与他人的悲喜产生共情。
就像认识白翼之前,他从没想过要把“摇滚事业”一直进行下去,后来,却为了兄弟的身世与前途,以及对乐队成员们的责任,决定带领乐队正式走上摇滚道路。
年少轻狂时如此,现在依旧如此,容修始终是容修,时光不能改变他。
印度影帝和他不幸运的小孩,让容修动容。
而让容修感到一丝诧异的是,事情竟然这么巧——劲臣此时并不知道,他以两人之名在郊区建立了“希望学校”的事情,也接收了残障的儿童。
比如,容修最关注的孤儿,烁烁。
当容修笑对卡皮尔说起,他有一所音乐学校,并且接收了两位有音乐天赋的残障儿童时,这位“一开口就很能装”的宝莱坞影帝彻底愣住了。
容修的嗓音,狠狠地撞击着他的耳膜,他的心跳砰砰作响!
容修清了清嗓子,喉咙有些干涩,看来这两日喝酒还是有些过量了,他哑声道:“我不想对你说,我同情你的遭遇,那没有任何用处。但,我很希望有机会见一见小米尼——我有一个学生,天生眼盲,他正在学音乐……”
容修给他讲了讲音乐学校的性质——“希望学校”在中国是公益性质的,并不是什么音乐贵族学校。
但,卡皮尔似乎并不介意是不是希望工程,也不过问师资力量,他最关注的是,那里的所有人,对待像小米尼那样的小孩子,都没有歧视。
更重要的是,米尼亲生父母身份特殊,脱离了印度资本圈子,那里也会比较安全。
而且,也许能和容修口中的烁烁成为好朋友,走出自闭也说不定。
容修语调平缓:“那所学校,离首都很近,你不拍戏时,如果来中国看他,带他去首都医院也很方便……”
只有这么一会,这个男人已经考虑了这么多?
此刻,这位三十五的印度影帝,细细聆听容修的交代,他眼圈通红,不知所措的样子,像个考试得了满分的孩子。
事实上,对卡皮尔来说,这次与容修的会面,确实犹如一次重要的考试。
因为gu当时暗示过他,容修先生的性情、脾气方面,有点……与众不同,至少与娱乐圈的“普罗大众”不同,喜好不同,关注点不同……
顾劲臣说,想打动容修,并不容易。
取悦他,与他融洽地展开聊天,也不容易。
卡皮尔的喜悦,难以言表——他心里突然敞亮了,就像常年阴雨终于放晴,他看见了明亮的太阳。
而他的心情,正如那首赞歌,他体会到了贝多芬走出死亡阴影,重拾生命意义与信心。
即使是硬汉类型的影帝,身为父亲也难以自持,卡皮尔声音里也不免染上几分哽咽:
“真的吗?您答应了吗,以您的朋友的名义,到中国去,我可以吗?”
容修眸中露出显而易见的笑意:“当然,我说过,wele to a。”
之后卡皮尔表示出想对dk乐队出资、赞助的意愿,被容修委婉地拒绝了。
容修更希望,既然成为了朋友,两人就没有任何利益关系。
与宝莱坞影帝握手、约定、分别之后,容修来到封凛的桌前,拿起他眼前的一杯冰水,仰头就一饮而尽。
着实太容易被触动感情,为小米尼的遭遇,担忧痛心也好,同情怜悯也罢,像他这么精壮的男人怎么能轻易有这种情绪?
也不知在生谁的气,容修看上去像是不悦。
封凛打量他半天,然后就听容修开口,讲了讲卡皮尔的情况。
这是经过卡皮尔允许的。
容修表示,之后两人在中国见面等一切行程,都不能避开经纪人,因为在工作繁忙时小米尼的入学事宜也要封凛去跑。卡皮尔就欣然接受了封凛的介入。
容修也相信封凛会为保密。
事实上,封凛对印度影帝的隐私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他眼里只有自家的两棵大摇钱树。
容修说完,封凛困惑地端详他良久,不禁问出了口:
“印度影帝有求于你,在你的能力范围内,你也答应了,还助人为乐了,还扩大了社交圈子,这不是顺利的好事儿吗?”
像是一上午迎来送往,用尽了精力和脑细胞,少校先生难得地看上去有点打蔫。
而且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粒小骰子,快速捻动,指尖发红,眉心也微微地蹙。
容修轻笑:“的确是好事儿。”
封凛皱眉:“那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容修抬眸:“我看上去很紧张?”
封凛点头:“嗯,比登台之前还紧张,你在担心什么?”
容修手里的小骰子都掉了:“……”
那么明显吗?
在清吧温柔的抒情歌中,向来脸上不显情绪的容修,提醒了一句“音乐学校”的事,封凛什么脑瓜,一瞬间恍然大悟。
“噗!”
说到最后,封凛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是说,劲臣还不知道?”封凛哭笑不得,“你使用劲臣的姓名,做为学校的名字,还跟人家的名字紧紧挨在一块儿——‘容修&a;a;a;a;顾劲臣-音乐希望学校’……哈哈哈,我的上帝,你居然一直没有告诉人家?”
容修一脸严肃:“……”
没告诉是有原因的,有什么好笑的,容少校的脸色更黑了。
眼下学校牌子上,只有“希望音乐学校”的字样,而前面的正式头衔只在文件上,并没有挂在建筑明面。
而且,现在也只有邻省和西北地区两座学校而已。
原本考虑到建设初期,不太稳定,也没有落实下来,没想太早告诉劲臣。
后来两人分手,甄素素问过他,容修也始终没有想改过名字,只想着,大不了永远隐藏学校名字,不想失去这段感情的回忆……
——好像只要名字挨在一起,两人即使不见面,不再有任何瓜葛,也会藕断丝连一样。
而和好之后不久,又忙活着去了太平洋,之后就到了大马……
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往小里说,不尊重爱人意愿;放大了看,就是侵权行为。
再加上特殊的同性恋人身份……
明晃晃的两个名字挨在一起挂出来,在容修看来,不亚于在大众面前跳探戈,甚至将来可能会引起舆论风波,劲臣会愿意吗?
如果劲臣不愿意,要改名字吗?
但,改了名字,还是他最初的梦想,用尽心力计划的蓝图吗,还是以“两人的名义”建立的音乐家园吗?
——很久很久以后,全国各地的城镇乡村、贫困山区,都会有以容修和顾劲臣两人命名的学校。
——那里教书育人,栽培理想——在下一代的音乐家们当中,可能就会有他们的弟子。
——只希望老了以后,两个名字可以同时被一些人记住。
容修轻揉额头:“是我疏忽了,得和劲臣商量一下,卡皮尔很快就会去中国,去看学校。”
封凛绷着表情:“嗯,和他谈谈吧,不过,你真的很紧张。”
容修:“……”
才不是紧张。
因为尊重,所以担忧;因为期待,所以彷徨。
这次回国,得带劲臣去希望学校看看,兴许他会喜欢也说不定?
封凛抬手叫服务生过来,又叫了一杯冷饮给他,见容修摆弄手机,似乎在酝酿沟通腹稿,就没有再打扰他。
简单询问一下,封凛就给白夜打了个电话,点了两人的午餐,一会直接送到总统套去。
“来点儿甜的,娘惹糕什么的。”容修垂眸盯着手机,在封凛点餐时补充道,“白夜不是说,吃了甜的心情好?”
闻言,封凛乐得更欢了:“知道啦。”
容修的手指已经无意识地点开了家里兄弟二群。
每当他遇到感情方面的难题时,这里似乎都变成一个归宿——兄弟们是他最好的智囊,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微信上,群里一片安静。
最后一条是白二半小时发的,问容修有没有确定哪一天的机票回国,到时候兄弟们要一起去接机。
容修没有回答,直接问出了心底深处的问题——
【容修】:听说老婆在床上最好哄?
这句话,几乎没经过任何思考。
发上去之后,容修目光落在上头,这才意识到,好像哪儿不对?
这还得了……
身为一队之长,面子呢?
好在群里没有人。
事实上……
群里只是看上去很安静。
此时,龙庭别墅,沈起幻的房间里,大家正围成一圈,低头在下载群文件,一边商量着怎么更好地完成容修交代的练习作业,老大要回国了,兄弟们心里都有谱。
于是,群里看到那句话,一时间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容修】:听说老婆在床上最好哄?
兄弟们:??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卧槽?
老大该不会是被盗号了吧?
紧接着,还没等兄弟们反应过来,连白二那猴儿精的,都没来得及大笑……
【容修撤回了一条消息】
兄弟们:“……”
这下,连沈起幻也一脸茫然,看见容修撤销了,才彻底反应了过来。
白二呆滞了下,突然哈哈大笑:“看见了吗?撤销了,哈哈哈,卧槽……”
冰灰:“大哥刚才撤回的那条,我没看错吧,哄老婆?”
崽崽:“说的是顾叔吗?”
沈起幻:“千年铁树开花儿了?”
“噗!哈哈哈哈!”白二笑趴在幻幻床上,“那句话怎么说的?第一个攻破城寨的人,必定是头破血流!刘玄德诚不我欺!”
头破血流什么的……
不过,兄弟们很难想象,容硬汉居然有“哄老婆”的念头,那将会是什么样的场面啊。
“他也有今天?”
“真想按个摄像头,看看老大怎么哄老婆哈哈哈……”
于是,兄弟们集体捧着手机,就当没看见上一条,紧盯着微信二群的界面。
果然,过了一会——
【容修】:听说,和老婆在床上谈事情,更容易使双方达成共识?[严肃脸jpg]
兄弟们:“……”
噗!
哄老婆就哄老婆,谈毛的事儿啊。
还有,[严肃脸jpg]是什么鬼?
再说了,和老婆在床上,不管改成多么一本正经的语气,多么严肃的脸,谈多么正经的事儿,听上去都不怎么正经吧?
【白二】:简单啊,和老婆在床上,在他要和你严肃谈一谈的时候,你只管插嘴就行了。
【容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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