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  这一场“老父亲教育熊孩子”事件,就在二哥一边哇哇大吐,一边可怜兮兮的求饶声中画上一个休止符。

    烧烤店里一阵嗷嗷起哄声。

    井子门老炮们见二哥吃瘪,  他居然也有今天,全都乐嗨了。

    然而,这股子火气一下窜得过猛,  大概是急火攻心,  怒急,  生了悲,上了头。

    在容修被好兄弟“小心”了,对白二一阵低喝之后,  不知是头晕,还是疼痛,  他突然扶着左额侧,  一把抓住了顾劲臣的手臂。

    劲臣正在指挥兄弟们去照顾呕吐的白二,手突然被抓住,  劲臣愣了下,扭头就看到容修脸色发红,  眼神不聚焦。

    劲臣本能般地一把抱住他,  “哪儿不舒服?”

    “没事,去坐着。”容修嗓音很低,  但还是被兄弟们听到了。

    沈起幻连忙起身,  让出最近的座位,封凛脸色大变,  起身上前帮劲臣将人架起来。

    “什么症状?”劲臣扶容修坐下,神色忧急,桃花眼通红,  恐惧感迅速蔓延到了劲臣的整个大脑。

    兄弟们都围了过来。

    容修缓了缓,瞟了周围一眼,朝门口扬了扬下巴,“跟那小子一样,上头了。”

    没事吗?喝醉了吗?

    容修刚才只喝了一听啤酒吧?

    烧烤店里,大哥们的注意力都在白翼那边,还在起哄打口哨。

    没一会儿就注意到,容修那桌有恙,烧烤店里一下又混乱起来,“容修?容修怎么了?”

    白二吐得昏天暗地,嘴角还有一根粉条,一抬眼,见大狮子倒下了,他漱口水往肚里一咽,起身扒拉开挡路的服务生,朝容修冲了过去。

    “怎么回事儿?”白翼拉着劲臣,问着就往容修身边凑。

    容修一扬手就要揍他。

    白翼这回没躲,缩了缩脖子,愣是贴到容修近前,端着他肩膀,瞅了半天,“咋地了,哥们,刚才还张牙舞爪,像个大螃蟹似的,现在脸怎么这么红,让人给煮啦?”

    容修:“……”

    容修瞪了他一会,居然没上手,也没踹人,隔空指了指白二鼻子,愣是没吼出声。

    白翼见状,一下敛了笑容,严肃着脸,一把拽住容修的胳膊,转身往自己肩上放,蹲下要背他,说带他“上医院”。

    “滚滚滚,别闹腾我,”容修摆了摆手,“头疼,别在我眼眉前儿晃,看见你就来气,该吃饭都吃饭去,解散。”

    白二懵了:“解散?你没事儿吗?”

    沈起幻:“不好就去医院。”

    两只崽快哭,被容修挥着手,打发小狗儿似的打发到一边去了。

    过了好一会,兄弟们观察他一会,见容修确实没大碍,大家这才放了心。

    原地解散,按照容修要求,继续喝酒吃饭。

    “没事儿?”封凛脸都吓白了,手里电话都按了120随时准备拨打,生怕容修被气出个好歹。

    容修吐出一口浊气,“能有什么事?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早千锤百炼了。”

    封凛哭笑不得:“……”

    谁家乐队天天这么打架,感情还越打越好?

    “别扫兴,该玩玩,该乐乐。”容修给沈起幻递个眼色,让他去招待客人们。

    兄弟们连忙去招呼大哥们划拳,烧烤店重又热闹起来。

    那边大家欢声笑语,这桌显得安静。

    劲臣仍站在容修身边,他微微垂着眸子,怔怔盯着自己被紧紧抓着的手——容修喝完了茶,打发了兄弟们,像是压下了怒火,看上去确实没什么事儿了,可是他一直抓着劲臣的手。

    容修根本没有意识到。

    就在眼前一黑的瞬间,他抓住了劲臣的手,直到现在也没有放开。

    “这可不是小事儿啊!”

    小宇哥点了点白翼的鼻子,语重心长道:“压死硬汉的最后一根稻草,绝对不是外界山崩地裂一般的压力。而是和身边的亲人、家庭、兄弟、爱人发生的一点小事儿、小误会,小生气……”

    “是啊,家里哪有大事儿,都是小事儿。”

    摇滚老炮杰哥赞同地点头,道:“想当年,咱们哥儿几个,九十年代的时候,去了几年东北,什么事儿没遇过?那时候回来,是什么气魄,什么胸怀,就是井子门的古惑仔啊!

    “可是,现在呢,一点儿小事儿,老婆孩子一句话,就能把自己气得心梗了,我这儿……前年,搭了个桥,被媳妇气的……”

    “什么胸怀,有多硬汉,都没有用。”

    大哥们你一言我一语。

    “一句话,看着没什么,我跟你说,家里边儿人相处,长年累月的,可不是一天两天,不是说哪一件小事儿爆发的,而是很多小事儿积攒在一起。你们说,你们老大,可能自己闲着没事儿,突然就旱地拔葱,自己就咆哮起来了?肯定是你们的问题……”

    “老二啊,不是我说你,估计你们最近也没听话,没好好练琴吧?”

    以白翼为代表的乐队男人,集体耷拉着脑袋,都有点打蔫。

    大哥们分析得对,确实有点懈怠了。

    眼看着第二、第三张专辑歌曲搞定,就等着录音发行了,谈不上飘飘然,大家都有一种功成名就、梦想紧握在手中之感。

    老大不在家的这两个月,大家都疏于练习,一天只拿出一两个小时,跑到龙庭地下室,做日常任务似的,狂躁地扒拉一下琴。

    练着,练着,就开始下道儿,拆琴的拆琴,solo的solo,地下室一片混乱……

    老实说,和其他乐队相比,dk乐队的男人们,已经算是老实巴交、按部就班的了。

    简直就是模范乐队啊,不过,确实该收收心了。

    容修不吱声,但心里急,他是心事重的那种人。

    乐队男人互相交换着视线。

    饭吃得差不多了,男人就开始玩游戏。

    划拳,哥俩好六六六,两只小蜜蜂;猜骰子,信不信……

    白翼举着酒杯,虚头巴脑地跑到容修那桌,拉着劲臣,让臣臣给他壮胆,小碎步蹭到容修身边,黏糊糊地挨着人。

    容修嫌弃地躲,白二就往他身上贴,非要拉着容修和大家一起玩游戏。

    和过去二十年一样,每次两人打完架,即使鼻青脸肿,也要凑上来惹人生气。

    容修:“……”

    白翼就快扭成蛆,在容修身边蹭:“玩嘛玩嘛。”

    “来吧。”劲臣揪着容修的袖口,小声哄着,“大家都玩。”

    拗不过,容修板着脸,一拳怼在白翼腰上,让他滚远点,然后让劲臣给他讲一讲怎么个玩法。

    越听,容少校的脸越严肃……

    他嫌弃地瞟了在场众人一眼,“你们要玩的,是什么玩意儿?”

    说着,容修反手拉住劲臣,往怀里一带,像是生怕爱人的智商被白二给带坏了。

    劲臣声音软糯,小声在他耳边喃喃:“玩么,玩吧,散散心,别不开心,大家都等你呢。”

    这个嗓音调调,让旁边的封凛和曲龙,同时浑身汗毛倒立,后脊梁麻酥酥。

    容修:“哦。”

    于是,五分之后——

    容修终于在“海带啊海带”的划拳声中,被眼前的一群爷们逗笑了。

    白二举着两只麒麟臂,浑身柔软地扭啊扭,浑身触电似的,在容修的面前一阵抽搐。

    容修实在忍不住,举着一只胳膊,“噗”地笑了出来。

    终于笑了啊。

    呜呜呜,魔王发火,大家不亚于胸口碎大石,乐队兄弟们的心中大石终于落下,暗暗和劲臣交换了视线。

    在场的摇滚老炮们,见容修也一起玩游戏,大家十分激动。

    大家哪儿想过,如今dk乐队已经成名,成了大名,容修、二哥几个兄弟们,居然还和大家一起喝酒、玩游戏,丝毫没有瞧不起哥几个,没有那种明星架子。

    还有后援会姑娘们,大家什么时候见过容修这样?

    大多时候,要么是舞台上魅力四射的巨星范儿,要么是私下里老干部的吓人样儿……

    事实上,在白翼看来,即使是少年时,容修也没和他玩过这些游戏。

    和以前相比,容修好像年轻、开朗了许多,这是打从心里的。

    看上去也十分滑稽。

    ……好吧,容少校整个人都不怎么好。

    他第一次玩这个,不太知道游戏规则,只好瞅着劲臣,学着劲臣的样子,举着胳膊,一阵乱抖。

    “海带啊海带,哎哎,你不能和臣臣一样啊,你俩又输了!”

    小九差点笑背过气去,忍不住打趣提醒:“容哥,你怎么老是学人家臣臣呀!臣臣都被你坑输了……”

    封凛在一旁当裁判,若有所思道:

    “我也看明白了,容修,你不能和劲臣动作一样,不然,你俩就都输了。”

    白二点头:“是啊,老大,你是一根海带啊,你是一根有个性的海带,你要做你自己的海带动作。”

    容修举着胳膊,正在乱颤,突然浑身一僵:“你才是海带,你浑身上下都是海带,又绿又软的。”

    说完,一扭头,一转身,一甩手,“去去去,不玩了,什么游戏,不成体统,没个正经。”

    众人:“……”

    又像上次狼人杀一样,容修玩不过,一掀摊子,一翻脸,尥蹶子,不玩了。

    “还有没有点儿当老大的觉悟啊……”

    “哈哈哈输了输了,容修臣臣刚才输了,喝喝喝!”

    劲臣就接来酒杯,替容修挡着。容修要自己喝,劲臣不让,容修就黑了脸。

    爱人被灌了酒,心里就有一种不服输的劲儿。

    “那,玩点儿别的吧。”封凛提议,回头问小九,“你家还有什么好耍的东西?”

    有个摇滚大佬笑道:“再叫来几个妹子就好了,我会玩两个游戏,是男女搭配的。”

    其他大哥赞同地起哄:“哪儿还有妹子啊?小九,你再喊几个妹子过来……”

    小九懵了一下,心道一声,你们这群不着调的,咱家是叫“开个车”没错,但这里是烧烤店啊,烧烤店!

    真当姐姐这里是男人们的娱乐场所?

    小九想起,之前去接机回来时,白翼在微信上对她说的——

    既然要玩,就要玩个痛快,趁老大回国,接风洗尘,估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没有工夫闹腾了。

    小九寻思了一下,店里没什么能玩的,刚才拿出来的,骰子和骰盅,也是问隔壁酒吧借的——完全是因为容哥平时经常把玩骰子。

    于是,她和冯佳佳商量了一下,没商量出什么结果。

    “狼人杀”容修是拒绝的。

    男人们一般都玩什么游戏?

    除了网游之外,就是喝酒唱歌划拳玩女人。

    容修很正派的,什么都不会玩,只会玩音乐和乐器,再不就是飞檐走壁,玩个攀岩冲浪……

    小九为难地看向容修:“容哥,除了音乐,你还喜欢玩什么?”

    听小九问,在场的男人们好奇,目光朝容修投去。

    容修怔了怔,迷茫地眨了眨眼,想了好一会,于是侧过脸,视线定格在劲臣脸上,像是想让爱人帮着想一想。

    小宇哥笑盈盈:“人家小九儿问你,喜欢玩什么,你盯着臣臣干什么?”

    容修一僵:“……”

    “噗!!”

    在场的爷们,都是白翼的铁子,没几个正经的。

    猛然间,烧烤店里传来一阵不正经的爆笑声。

    岛岛乐队的小子们都笑抽了:“哈哈哈宇哥你牛逼!”

    姑娘们脸通红,笑得直不起腰:“来来来,现场嗑cp啦!”

    杰哥对容修比出大拇指,瞟了一眼顾劲臣,直摆手:“不不不,这个……咱们玩不起,容哥,你要不要瞅点儿别的?”

    “哈哈哈卧槽,嘴太损了啊你们!”

    容修差点掀桌走人:“你们这些人……”

    劲臣扭过脸儿,又窘又臊,被逗得不行,红红的脸儿像个小少年。

    原本以为,劲臣脸皮子薄,肯定要受不了的,不成想,劲臣也忍不住笑了,对大哥们道:“你们别逗他,一会又生气了。”

    也是,整天和乐队兄弟们混在一起,被白二那样儿的折磨,就算是影帝,脸皮子也早被磨厚了。

    白二笑得最欢,然后唉声叹气,煞有介事地说:“生气?他生什么气啊,还生气,他好意思生气吗?连个娱乐项目也没有……咳,罢辽罢辽,我们的苦,你们不懂……”

    烧烤店里一阵爆笑。

    大哥们都对dk乐队的男人们深表同情,平时练习有多严苛,从没有过什么娱乐项目,在容大魔王的魔爪下,过的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

    但是……

    只有dk乐队自家人,才知道二哥到底在说什么。

    排练算什么,作业算什么,水深火热算什么,只有兄弟们才明白那种苦,彼此理解,互相舔/舐着伤口。

    ……嗯,要说老大的娱乐项目……其实有……

    对,玩臣臣。

    妈的,他自己的娱乐项目,这个凑嫑脸的!

    那个大魔王,潜意识里一定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下意识的动作说明了一切!他已经回答了问题,就是玩臣臣!

    不然,他能第一时间扭头瞅臣臣?

    乐队男人们:“……”

    妈哒,他就是故意的!

    太色/情了,太无耻了。

    确实,他就这么一个娱乐项目,玩完了之后,还撒狗粮,炫妻狂魔,晒老婆,秀恩爱,嘲讽脸,说兄弟们是单身汪,纯撸党,气得男人们不要不要的……

    烧烤店里大家都笑疯了,今晚接风宴,笑声不停,高朝不停。

    在场兄弟大哥们,知道两人关系的,其实有很多,只是没有表现在明面上。

    大家的感情都很深,对容修和劲臣表现出了绝对的尊重,姑且不说男男之间是不是“玩的啦”,主要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在场大哥们经历了太多,都明白一个道理:

    世间本就不是非黑即白,很多事情,只要不点破,永远在一个模模糊糊的状态下,就还有一线希望。

    话说回来,这两人的关系,是真的很好啊!

    杰哥他们都看出来了,两人感情很真,不是玩儿——圈内传言的“两人有一腿”,是不是有点太埋汰人了,脏了两人之间的情谊。

    大家乐完了,小九从吧台回来,“我只找到了扑克牌。”

    “玩扑克也行啊,”杰哥眼睛一亮,“来来来,开局开局,咱们玩个简单的,大家都会玩。”

    容修皱了皱眉:“狼人杀?不,不玩。”

    “噗!哈哈哈哈哈……”

    和容修玩过狼人杀的,大家集体狂笑起来。

    “这拒绝的,也太快了叭,我们容哥对狼人杀到底有多大的怨念。”

    白翼利索地撕扑克包装,“知道啦,狼人杀不玩,再说了,玩那个你就像个傻子一样,什么身份都写在你脸上了,跟你玩也没意思……”

    “哈哈哈哈!”这回笑得更响了,带头大笑的是小九。

    岛岛乐队的鼓手戈强和鞠帅他们,不太知道具体情况,就急忙好奇地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九:“唉,狼人杀,和容哥一伙,太可怕了……”

    想当初,在岛上求生三十天,那么长时间,大家怎么打发啊,于是小九就出主意,大家一起玩个狼人杀……

    都是第一次玩这个,小九一开始还是那个“和容大bug一起求生”的心理,抱着“哥哥带我装逼带我飞”的心态,积极愿意和容修一伙,不成想……

    小九:“天一亮,容哥发完言之后,就跟自首了没区别。”

    谢亮:“如果场上有顾哥……唉……不堪回首……”

    大鱼哥:“如果顾哥是好人,容哥是狼,等容哥义正言辞地发完了言……我们就等同于一瞬间被一窝端……”

    赞赞:“我哥脸上写着‘狼人’两字啊,他不会撒谎,不能当坏人,一点儿也不会演。”

    小九:“如果容哥是预言家,顾哥是坏人的话,那场面,更可怕了。”

    大鱼哥:“起初顾哥还让着我们,后来玩多了,容哥让顾哥好好玩,于是……天一亮,一睁眼,容哥就挂了……”

    小九:“也不知道顾哥是怎么看出来的,第一晚,就把身为预言家的容哥刀了——而且,每次都是这样,每次啊!太准了,只要容哥是预言家,不管他说不说话,肯定一下就挂了,顾哥没一次刀歪的!”

    赞赞:“然后,剩下我们这些可怜的老百姓,没有了预言家,就要一边懵逼,一边抓瞎,被顾哥唬得一愣一愣的,顾哥带领狼人们风生水起,我们被杀得稀里哗啦,还得听他的话……”

    狼人杀集体成员:“唉,容哥,真的是狼人杀黑洞,说好的国际影帝的家属呢?”

    容修:“……”

    草。

    容修板着脸,浑身散发着不悦的气息:“什么家属?我也是一名演员,业余演员,拍过电……”

    白二抬手打断:“是是是,老大,你是演员,拍过电影,我们都知道,你演过一只变身猫,嗯……好在那只猫不用会玩狼人杀,不然那部戏票房堪忧啊……”

    “哈哈哈哈……”

    容修:“……”

    居然被这个二货鄙视了?

    容修:“你这个搅浑水的,有什么资格鄙视别人,你当初不是也把身为预言家的劲臣投票投死了?还有亮子,赞赞,你们每次都乱怀疑……”

    白翼:“我们是被臣臣弄出阴影了啊!烧脑游戏这块儿,你和臣臣没法比,怎么比啊,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臣臣是太会玩儿,你是拖后腿儿……”

    容修:“……”

    被崽子们一起嫌弃了。

    这还是“老大”吗?敬畏呢?仰慕呢?尊重呢?

    所以说,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和兄弟们一起“玩游戏”,任何游戏。

    容少校蹙着眉,嘴角微微下沉,委屈地看向劲臣。

    接触到容修的视线,劲臣看见爱人满眼都写着四个字:我想回家。

    劲臣抬手放他膝上,顺毛捋,温柔哄,强忍着才没和大家一起笑出来。

    可就是很想笑啊,劲臣紧抿着嘴唇,悄悄抬眸看过去,端详着容修生气的侧脸,桃花眼儿里的宠溺和爱意都快溢出来。

    “打扑克,大家都会玩的,是什么?”白翼将扑克包装打开,问杰哥,“斗地主?”

    “斗地主不行,斗地主只能三个人玩吧,”杰哥笑道,“当然是‘五张’啊!”

    容修:“?”

    见容修又懵了,劲臣就给容修讲了讲,五张是广东话,就是大家都知道的,梭哈。

    一听这两个字,乐队男人们都愣了下,有点犹豫。

    唆哈,属于赌博类的游戏了,老大的原则是,绝不沾染黄赌毒。

    以前在龙庭家里,白翼要玩填大坑、唆哈之类的,容修都不允许的,顶多只能斗地主,还没有彩头,往脸上贴纸条儿的……

    “害!咱们不赌博啊,来点儿彩头,就赢烟的吧。”

    白翼朝小九扬了扬下巴,小九会意,去往吧台拿烟。

    白翼笑道,“想当初,我在里头,弄一根这玩意不容易,因为一根烟屁,差点被那群王八蛋打死……”

    听白翼将铁窗里的事,在场大哥们不禁唏嘘,容修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静静地看着自家好兄弟。

    “后来,我们老大,容修,远在东北边境,还想着我,给我弄了个‘贵宾间’,你们知道有多不容易吗?直到第二年,我和老鬼大哥不打不相识,才终于和狱友们处好了,好容易弄一根烟,十几个人抽,一人一口……”白翼摇头笑,“唉,不提啦,今儿咱哥们高兴,老大接风宴,就赢这个的!”

    小九拿了两条玉溪过来,拆开大包装。

    在场大哥们纷纷买了,当成唆哈的筹码。

    桌前一大圈坐满了人。

    没想到,其中居然还有容修,他也要玩唆哈?

    看容修眼前整整齐齐摆了两盒玉溪,白翼诧异:“老大,你也要玩?”

    “嗯。”容修点头。

    “你会玩吗?”

    容修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劲臣:“先试试,玩两把,劲臣先教我。”

    ……就这么开局了。

    其实,容修看过不少港片——

    周润发的“赌神高进”,当年是多少社会小青年的偶像。

    所以,容修对唆哈大概也明白一点,比如,同花大顺最大,满堂红,顺子……什么的。

    于是,游戏就这么开始了。

    由小九担任荷官,负责发牌。

    第一二局主要是学习。

    容修学了两把,基本上就是听劲臣在旁边讲解,他拿到什么牌,好坏,牌型,基本上大家都能看出来。

    容修属于保守派,稳扎稳打,出手比较收敛,大多情况,就是一根烟、两根烟地跟——

    随大流,很低调,并不能给在场男人们造成什么威胁。

    “懂了么?”劲臣问,“运气成分很大,关键还是看对家,分析对方手里的底牌。”

    容修颔首:“多谢顾老师。”

    接下来,容修就表示要自己玩。劲臣微笑点头,坐在旁边看。

    一看劲臣不说话了,白翼咧嘴一笑,在场大哥们也是摩拳擦掌,都准备大战一场。

    然而,谁都没想到,这位爷,和刚才状态完全不同……

    容修不停地在加注,小九给他发了一张小6,他加注。

    一张小3,他又加注。

    众人:“??”

    “卧槽,一张3,容哥,你加注?”

    “这个牌,小到没朋友啊,容哥是不是还没学会?”

    “跟!”白翼无语。

    “跟了……”

    桌上一瞬间就扔了三十多根烟。

    小九只管发牌,看着男人们一本正经,她都有点紧张。

    紧接着,她又给容修发了一张5……

    小九懵了一下,是自己手黑,还是容哥运气差,她知道自己是荷官,不能偏心,但但但……

    这是自家大哥啊,完了完了,输了……

    大家也这么认为,然而,谁都没想到——

    容修一笑,继续加注,直接将半盒烟抽出来,扔在桌上:“加。”

    亮子一下懵了:“等等等,大哥,大哥你等等,你这是个‘散粒子’啊,啥也没有,3、6、5……很小很小的……”

    杰哥眯了眯眼:“难不成是顺子?底牌是4?还是7?”

    白翼:“?”

    经过刚才讲“狼人杀”的事,大家都知道,容修不会说谎。

    那么,他的牌肯定有一搏,绝对是“很不错”的,是顺子,可能性相当大。

    而旁边的杰哥也是奔着顺子去的,但他的牌比容修大多了——

    杰哥:k、j、10,底牌是9。

    容修则是:6、5、3,底牌未知。

    二哥刚才看见,有人拿到一对,自己牌太坏,就退出不跟了。

    这会儿,二哥很入戏,坐在隔壁,替自家老大紧张。

    白二紧张得手心出汗,提醒道:“老大,别冲动,你看一下杰哥的牌——你不是说,不能沉迷赌博吗?别冲动,不就是几根烟吗?悬崖勒马啊,算了吧,算了,别太拼了……”

    其他大哥也道:“是啊,别跟了,看牌面,胜算不大。”

    杰哥笑嘻嘻:“也是,容修,不差这一局,你现在投出的筹码,只有一点儿,一会公开底牌,可就不是这么几根烟啦。”

    “不是几根烟的问题。”容修说。

    说完,容修想了一想,忽然看向自家乐队的男人们,突发奇想一般,问出一个问题:

    “你们说,我们坚持到最后,一定要赢,到底是为什么?”

    乐队兄弟们:“??”

    “人生就是一场竞技,不停地在竞争,从小到大,我一直在和人赛跑,在学校,在舞台,在部队,在娱乐圈,我一直在想——”

    容修嗓音磁性有质感,缓缓道:“不管多辛苦,多累,多难,也要努力,坚持到最后,到底是为什么,是为了赢得每一场比赛?”

    在场众人安静地望着他。

    大哥们不由自主地都想起了过去。

    这一辈子折腾的,哪个男人没为生活奔波过?没和别人竞争过?坚持到最后,到底为什么,为了赢一下?

    容修慵懒地往后靠,叠着腿,捻着一粒小骰子,而他的那一张让众人好奇的底牌,就放在桌边。

    “以前我不明白,直到这两年,我才真正明白了——”

    容修唇角挂着一抹笑,对在场兄弟们一字一句:

    “我坚持,不是为了赢得比赛,而是为了有继续参与比赛的资格。”

    在场兄弟们和大哥们都愣住。

    ——为了“资格”。

    努力,坚持,竞争,不是为了赢。

    容修说——

    “是为了有继续留在赛场上的资格。

    “就像这场赌局,不是为了赢得几根烟的筹码,但我还是要想方设法地赢,是因为要赢得继续留在牌桌上的资格。

    “和大家一起继续玩下去的资格。

    “我们努力坚持,王冠比赛也好,什么演出都好,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赢得继续站在舞台上的资格。”

    ——为了一个能让自己留下的资格。

    在场大哥们为之动容。

    沈起幻若有所思,他想起当初,容修坚持让乐队参加《地下王冠》的比赛,他说过,一定要赢,不是为了王冠的奖杯,不是为了奖金……

    白翼眼睛有点红:“对!要赢,赢一个继续站在这儿的资格!”

    大哥们都激动了,容修这么有自信,说不定会是好牌,这是顺子的牌面啊!

    容修笑着示意荷官。

    小九连忙紧张地搓了搓手,给男人们发牌。

    可是,容修没有拿到顺子,他又拿到了一张6。

    随后,大部分人都退出了。

    杰哥拿到了一张9,他摸了摸鼻子,朝容修扬了扬脖子,示意自己的牌面:

    k,j,10,9……

    这是真的顺子牌面了

    可事实上,杰哥的底牌不是q,而是9。

    就算是9,也是一对9,和容修的一对6相比,也有赢的机会。

    周赞赞看着自己一对8的牌面,看向杰哥的底牌,又瞅了瞅容修的底牌,无奈道:

    “不跟了,算了,哥,你顶多是一个对子啊,我还有一张6,除非最后一张6在你手上。杰哥就算不是顺子,也是一对,不管哪一对,都比你大啊……”

    容修的牌面:6、5、3、6,底牌未知。

    杰哥哈哈大笑,势在必得地拿出一把烟,大声道:“二十根。”

    杰哥话音未落——

    容修挑眉,将一整盒玉溪抽出来,甩到桌中间:“跟了。”

    杰哥:“……”

    卧槽?

    跟这么紧,二十根居然没吓退他?

    看容修这么自信,杰哥也不免打怵,刚才说狼人杀,他知道容修不太会说谎,所以很可能手里是好牌。

    难道是两对?

    不太可能,现在场上,3和5下去很多,已经没有了。

    但是,大家又觉得容修不会说谎,所以都很紧张。

    杰哥心里也有点打鼓,犹豫地和容修对视了半天,保守地拿出了五根烟:“加注,加五根。”

    就在这时候——

    劲臣抬手,轻碰了碰容修手臂。

    不易察觉地,劲臣暗暗对容修摇了摇头,像是在暗示容修,不要再跟了。

    容修眸光微闪,余光瞟了劲臣一眼,然后勾唇笑了一下。

    那笑,看上去有点勉强,随后,容修从烟盒里,拿出五根:“我跟。”

    两人暗中交流,非常隐秘。

    但是,杰哥一直紧盯着他们,全被他看在了眼里。

    杰哥心里一下有了底,暗笑一声,两人还是年轻啊。

    于是他毫不犹豫,突然霸气地一推手,将所有的烟往前一推:“梭了!!”

    这一回,劲臣没再劝容修。

    容修笑:“跟。”

    然后,潇洒一挥手,将眼前的烟全扫在桌中央。

    “啊啊!霸气!”

    烧烤店里一片欢腾,这个场面,简直堪比香港赌片一样精彩啊!

    小九:“请双方亮出底牌。”

    杰哥和容修对视了一会。

    在场人紧张兮兮:

    “杰哥该不会真是顺子吧?”

    杰哥:“我知道,容修,你很想赢,刚才讲了那么多,你还是全梭了。”

    杰哥说着,也不卖关子,二话不说,主动甩出底牌:

    “现在,你没有筹码了,失去了继续留在这个桌上的资格,嘿嘿嘿,换人换人……”

    话音未尽——

    “只要有一点希望,就会坚持下去,”容修笑意愈发浓,“何况,我的赢面儿,不止一点儿——”

    容修说着,将底牌掀开,放在四张牌旁。

    在场众人安静了一瞬间。

    “啊?!最后一张!”

    小九惊呼一声,烧烤店内一瞬间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草草草!果然是!三条!”

    “三条!啊啊啊最后一张……”

    容修牌面:6、6、5、3,底牌:6

    杰哥牌面:k、j、10、9,底牌:9

    杰哥不可思议,瞪着容修的五张牌:“怎么可能啊?最后一张6,真的在你那?所以,你一直加注,不是骗人的吗……”

    容修慵懒地笑:“杰哥,你没记性啊,他们刚说过,我不会说谎。”

    杰哥愣了下,瞅向顾劲臣,“那刚才,劲臣为什么不让你跟,悄悄在底下暗示你别跟……”

    劲臣桃花眼儿微眯:“如果我不那么做,杰哥,你还会唆哈么?all——in——”

    容修对劲臣收了收下颌,“顾老师好演技。”

    “容老师的戏搭得好。”劲臣颔首还礼,两人拍了下掌。

    杰哥呆住:“……”

    卧槽?

    确实,看见容修那么有底气,他猜可能是好牌,有点打退堂鼓,就想着保守点,直接开牌算了。

    如果不是顾劲臣的暗戳戳那一下子,他不可能一直加注,最后唆哈……

    原来两人在配合演戏吗,就是为了引诱他全唆了?

    “可是……”

    杰哥还是有点懵逼,不可置信地瞪着容修的牌,又看向了顾劲臣:

    “可是,劲臣,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我的底牌不是q、不是顺子,而是一对?我的明牌很大的啊,k、j、10、9……”

    听到这句疑问,在场欢呼的大哥们也安静下来,好奇地望向两人。

    容修笑而不语,侧过脸看劲臣,做出“请”的手势,让自家影帝自己讲出玄机。

    劲臣莞尔,也不掩藏,笑道:“杰哥在拿到必胜的好牌时,会有咬嘴唇的动作,而只有在虚张声势、忽悠人的时候,才会摸鼻子。”

    杰哥:“??啥?”

    劲臣:“刚才,杰哥拿到了最后一张牌时,摸了一下鼻子,也顺势挡住了嘴,这是说谎之前下意识的掩饰动作,所以我断定,杰哥的底牌一定不是q。”

    全场大哥们惊呆:“……”

    这特么的,一丁点小动作,都被大影帝看在眼里了吗?

    大家只是打个扑克,一起吃饱了撑的玩个小游戏,影帝你是在拍赌神大片吗?

    “等等,臣臣啊,那我呢?”白翼不由得好奇问,“我有什么小动作吗?”

    劲臣弯起桃花眼:“小白一说谎,就不停地眨眼,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难怪每次说谎,容哥都能看出来。”

    白二半张着嘴:“……”

    “我呢?”周赞赞好奇地说。

    “你说谎时,会挠头发。”劲臣说,“亮子拿到好牌,会忍不住搓腿,大鱼哥……”

    在场男人们一脸木然:“……”

    容修忍不住笑出来,他甚至笑出了声,略显得意,且幸灾乐祸。

    现在大家明白了吗?

    整天在影帝眼前,被对方算计着,藏不了一点儿秘密,就跟读心术似的,到底是什么心情?

    沈起幻跃跃欲试:“好了,好了,接着下一局,我试试……”

    接下来的一局,容修退下来了,换劲臣上场。

    果然,只三局——

    劲臣不停地加注,气势太盛了,大家不敢跟,结果,劲臣一开牌,一手垃圾……

    草!

    然后,大家一路被影帝牵着鼻子走。

    半小时后——

    “容哥,你什么时候上啊,这还怎么玩啊?”

    “是啊老大,你就眼睁睁看着我们大家被欺负吗,我们快被他干死啦!”

    “卧槽,我一根也没有了……”

    大家齐齐瞪着冒火的眼睛,跟山匪看见大姑娘了似的,看向劲臣桌前的一堆香烟。

    妈哒,就快堆成小山了,大家玩得急头白脸,头皮都快炸开了!

    他还当什么影帝啊,直接去赌城,万一回来之后就变千亿富翁了呢?

    “不行了,我太想发个微博了——《影帝是个大忽悠》这个怎么样?”

    “哈哈哈哈哈!”

    “真的太能忽悠了,看看他那牌,居然敢唆哈?”

    劲臣一听这话,不知怎么,就有点心慌。

    他眨着桃花眼儿,无辜地望向容修,嗓音软糯:“怎么了,容哥,我做的不对吗,这个游戏不就是忽悠人的么?”

    容修颔首:“没错,对,接着玩,可劲儿忽悠,多赢点儿。”

    劲臣就笑:“哎。”

    众人:“……”

    两分钟之后——

    最后一局,亮出底牌,劲臣摇头:“这次是真的好牌……”

    话音未落——

    男人们突然集体把牌一扔,不约而同地起立,瞪着顾劲臣。

    好比要群殴。

    容修下意识挡了下。

    劲臣:“?”

    紧接着,像是约好的——

    一群大老爷们,齐刷刷地,一起比出兰花指,指着劲臣,齐声道:

    “我讨厌你啊!国际影帝,哼~~!”

    顾大影帝:“…………”

    “卧槽,臣臣终于把大哥们逼疯了吗……”

    “哈哈哈哈哈!”

    小九站在一旁,将这一幕用手机拍了下来,实在是太精彩,太搞笑了!到时候一定要挂在店里!

    烧烤店里一阵疯玩。

    但,大家一致表示,绝不会再和劲臣一起玩扑克了。

    只要有劲臣在场,也不跟容修一起玩,不管是不是赢钱的,绝不玩,绝不!

    还不如玩狼人杀呢,还有可能和顾劲臣一伙,一起去坑别人。

    周遭一阵阵爆笑。

    大哥们齐刷刷地,一起抵制继续和影帝一起玩游戏,不想自虐啊。

    夺笋呐!

    影帝,坑蒙拐骗,大忽悠,哥儿几个的烟都输光了,夺笋呐……

    而乐队兄弟们,则是齐刷刷望向了容修,一齐对老大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多难呐!

    老大,别说沾花惹草了,你连个小金库都没有吧,多难呐……

    容修扶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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