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修刚才说什么?
太过震惊, 话没问出口。
白翼脸上笑容僵滞,没缓过神,却早已下意识地抬手, 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贝斯。
容修握着白翼的琴颈,白翼也没有松手。他不能松手。京城小伯顿不可能放开他的贝斯。
就像战士不会在战场上放下他的武器。
电光石火间, 两人眼光相触,火光四溅,手上都加大力道, 贝斯琴颈在两个男人的手中岌岌可危。
白翼手臂肌肉暴起,身体僵硬到极点:“别闹了,你什么意思?”
“听不懂?”容修面无表情, 气势矜冷,“我说, 去那边,观摩。”
周围的气压越来越低,气氛急转而下。
沈起幻愣在原地, 刚上前两步,身形便顿住,一把拉住身边要上前劝架的小宠和冰灰。
组band像组家庭, 乐队是一部精密的机器,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零件。
“换掉担当”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从小玩乐队的男人们更清楚。
即使从前排练时再犯拧子, 男人们因配合打成一团,任谁也没有“一摔琴不干了”,队长更没说过要让谁下台观摩。
这是队长的决定。沈起幻没上前。
乐队成员编配,是大原则问题,不是哥们插科打诨、勾肩搭背劝一劝能解决的事情。
白翼半晌不吱声, 细看容修的神情,沉下铁青的脸:“不懂,我听不懂。”
容修嗓音淡淡:“是队长说话你不懂,还是我说话你不懂?”
白翼怒气汹涌:“队长?你拿队长压我?”
容修波澜不惊:“白老二,现在是团队排练,注意你的态度。”
“态度?我他妈站在这儿,就是排练的态度!”白翼低吼,“你说清楚,什么意思,你想让我下台?”
“我想?”容修勾唇,强大气场扑面渗透过来,冷厉的上位者气息从周身散开。
容修字斟句酌:“白翼,你听清楚,这是命令,不要耽误团队排练。”
两个男人面对面而立,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白翼几乎把下唇咬破,眼中闪过一丝仓皇,望向沉默的沈起幻,又扫过不敢动的两只崽。
与以往不同,兄弟们都没有过来拉架,更没有过来阻止队长这么做。
白翼视线收回,紧盯着容修,话语仿佛卡在喉间:“我技术有问题?”
“技术没问题。”容修稍一使力,将贝斯从白翼手中夺过,转身道,“配合团队工作。”
容修冷眸一扫,叫人生生感到一阵寒意。
沈起幻回过神,赶紧背上吉他。
向小宠和聂冰灰已吓傻,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忙坐到架子鼓和键盘前。
容修垂着眸子,调试贝斯效果器,而后静默伫立于话筒前。
其他成员准备就绪,排练室一片死寂。
容修沉默一动没动,没有示意开始,似在等待闲杂人等退场。
白翼眼眶一红,压下心中的不甘与屈辱,嘴唇颤抖了下,似哭似笑点了点头:“好,好,我配合。”
说完拔腿就走,大步直奔隔音门走了去。
“站住。”
轻烟嗓冷峻。
“现在是团队排练时间。”
白翼停步,背朝着兄弟们,肩膀怒抖,浑身哆嗦,似在强忍着发作。
良久,白翼突然转过身,火气席卷上头,虎目染了血,怒瞪着容修。
容修脸上看不出情绪,眼中平静无波,迎着他的视线,丝毫没有避开目光。
白翼双手握成拳头,手背上青筋直暴,愠怒与容修对视着。
遥遥地,兄弟俩眼光相撞,谁也没有退让。
排练室一片死寂,落针可闻,静得可以去死了。
白翼双眼愈发红,忽地轻笑了声,终归什么也没说,转身坐在沙发扶手上。
兄弟们一颗心悬起,连沈起幻心里也在打鼓。
容修从不会剥夺、削弱任何一位队员的权力与重要性,他只会在作品里凸显兄弟们的特点与长项。
身为曾经的奇幻紫队长,沈起幻心里很清楚,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八成就是在考虑“更换担当”的可能性。
容修该不会真这么想吧,他在考虑换掉二哥,这怎么可能呢?
哪怕只是《家园2》一首作品,仅仅为了应付合同,对乐队和成员来说,这都是天翻地覆的大事。
“排练。”容修说。
得到队长的信号,崽崽浑身绷直,两支鼓棒撞击,敲出四拍子。
排练室噪起来,电吉他失真旋律响起,而后贝斯和键盘跟上。
容修的贝斯水平不差,比大多数年轻乐队贝斯手牛逼,即使缺失了稳定的节奏吉他,前奏听着也并没有任何不妥。
强烈快速的节奏,燃爆了排练室!
白翼靠坐在沙发扶手上,弓着腰,低着头,强忍心底翻滚的苦涩。
他还是第一次以这种旁观者的视角看dk乐队的演出。
只加入少量哼唱,弹奏了片刻,容修拨动贝斯琴弦,微微蹙眉侧耳聆听。
那种微妙的“乱”依然存在,失去了之前他担当的节奏吉他,这种现象更为明显。
而此时他身为贝斯手,跟着鼓点走,专心当嘣嘣工具就可。
但这不是容修想要的效果。
b段结束进副歌,架子鼓震撼而起,电吉他和弦旋律走高。
容修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了夺过主导权。
贝斯弦音在关键处从隐匿出现,手指拨动琴弦的力量更是加重了三分。
男人们同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明显变化。
身为第一节奏担当,崽崽最先惊讶了下。
由于高度紧张,两只小爪子早就出了汗,鼓棒差点脱手,鼓点一瞬间出现半秒停顿,立马做出了调整。
贝斯riff没变,低音线走向仍然是原本那套,表面上来看,仍然是由鼓点担当节奏主导。
然而,崽崽心里很清楚,他的确正在跟着容叔的贝斯弦音走节奏……
也不全是,而是潜移默化地,容叔带动着他,控制着他,让他的节拍自然而然地配合着贝斯,贝斯也在迎合他。
当鼓和贝斯渐渐成为浑然天成的一体,那微妙的节奏偏差就变小了。
即使没有节奏吉他,听上去也没有单薄或紊乱。
贝斯的旋律,没有吉他华丽精彩,欣赏性也不那么高,这是贝斯的硬伤。
但这首歌的难度较高,不论是吉他还是贝斯,都是容修为兄弟们量身定做、根据乐队成员优势精心编写——
不说有望成为riff经典,也是相当打耳的、令人记忆深刻的片段。
第二遍副歌时,容修仍占主导权。
几乎无法看清他手指的动作,只能看到拨弦时指尖一道道残影。
音阶变化不大,节奏并没变快,也没有像方才那样突增力量,并且,容修弹奏的,仍然是原本那些riff片段。
但听着就是非常的震撼,稳定而有力,效果相当惊人。
白翼不知何时站直了身子。
老实说,除了容修在乐句段落结束加了fill之外,二哥并没有从容修的低音线旋律中听出和自己弹奏哪有不同,也没有看出容修在技巧上有任何炫技之处——至少对于京城小伯顿来说,容修那些根本不算什么牛逼的技巧……
但是,整体感觉就是哪儿不同了。
崽崽的鼓棒重重落在镲上,留下一串颤音作为终结。
男人的脸上都出了汗,却顾不上喘口气,目光一致朝容修投去,露出诧异且懵逼的表情。
沈起幻从演奏中途就开始吃惊,并且分析其中微妙变化的原因,但始终没能分析出个所以然。
顾不上观察远处白翼的神色,沈起幻拿下肩上背带,来到容修眼前。
容修侧过身,迎着队员们集合。
白翼并没有过来。
一首歌排练过后,乐队成员要进行及时沟通——
不论是自己、还是队友,或者配合上的错误,都必须及时指出。哪怕对方不承认、打一架,也得及时提出来。
这是dk乐队的日常风格,也是习惯成自然的规定。
而有些乐队就不会当面提出,要么私下不经意提一句,要么干脆什么都不说。只靠磨合练习期间,对方能改则改,不能改就己方迎合。
比如奇幻紫。
以前排练时,乐队成员们就很少对沈起幻提出队友或配合上的错误,更不会争执拌嘴打架,在dk乐队他大开了眼界,经历了个遍。
两只崽离开鼓和键盘,跟着沈起幻来到容修身边,又望向站在沙发旁的白翼。
仿佛沉浸在方才的音乐中,乐队男人们一时间都没有言语。
沈起幻盯着容修一会,憋了好半天,才认真地道:“进副歌时,你抢节奏了。”
兄弟们都心知肚明,最清楚的,应该就是崽崽。
“嗯。”轻飘飘的一声,容修瞟了崽崽一眼。
崽崽浑身一个激灵:“就一点儿。”
容修放下贝斯,瞟了三人一眼,“怎么,我抢了,想打架么?”
沈起幻一脸呆滞:“……”
这个臭无赖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被二哥附体了?
好在这是dk乐队。
如果换做别的商业乐队,很可能就不是抢节奏的问题了,而是抢夺乐队地位和主导权。
容修身姿挺拔,“每个人对音乐的理解都不同,身为低音部担当、节奏担当,我有责任用各种方式帮助你们理解。”
兄弟们:“……”
看把你牛逼的,好吧你有理,居然无法反驳。
沈起幻思考片刻,这才说出心中真正想法:“刚才的效果确实很好,可惜没有节奏吉他,也没录下来。”
冰灰忙点头赞同,兴奋地道:“对啊老大,我们再和一次吧,让二哥过来一起啊,这次肯定没问题……”
崽崽也激动:“效果真的很好,不过我觉得,我能做得更好,刚才特别有感觉!”
兄弟们一齐望向站在沙发边的白翼,容修沉默了下,转头也朝二哥望去。
而白翼却没动,仍然垂着眼。
他的目光落在地板上某个虚无的点,似仍未回过神,半晌一动也没动。
“……我不知道。”过了好一会,白翼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冰灰笑开颜,抬步就要过去:“二哥,过来啊,再和一遍!”
白翼身形摇晃了下,看上去狼狈,“别浪费时间了,就算我现在上去,跟之前也差不多,别他妈指望我了。”
赌气般地说完,抬步朝大门走去。
冰灰愣住,拔腿就追:“卧槽,二哥别走!”
白翼的手碰到隔音门把手,听见身后传来疲倦的一声——
“先休息吧。”容修说。
白翼的脚步在门口顿住,手停在门把手上,他没有回头。
容修望向他背影,脸上看不出情绪:“明天要早起,上午跟我去一趟小渡家,然后赴个约,谈点事。”
白翼垂着眼:“知道了,打电话叫醒。”
说着就开门出去了。
看来,二哥确实有点迷了,连赴谁的约也不好奇,直接应下就上了楼。
事实上,并不是赌气。
白翼心里很清楚,他确实不知道,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容修的贝斯水平还不如他,节奏旋律与他也一样,为什么兄弟们却都表示“不同了”,难道从一开始就是自己的问题?
见二哥匆匆出去,兄弟们提起一口气根本放不下,担忧地望向老大。
容修没多言语,吩咐大家休息。兄弟们老实开始收拾东西,一起从地下室出来,结束了一整天的练习。
两只崽上到二楼时,看见二哥房门紧闭,没有在电影房看电影,也没有在小客厅玩手游。
容修和沈起幻来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两听啤酒,坐在餐厅小聊了一会。
对于之后的计划,容修也没隐瞒。
沈起幻分析了一下,表示理解并配合,但他担心这件事伤害兄弟感情。
“说好的,好兄弟,上刀山,下火海——”
沈起幻说着,喝了半听啤酒,就上了脸,腮边泛着红,“二哥跟你掏心掏肺,那么相信你,你在背地里算计他。”
落地灯下,容修歪头打量他,眸中闪过一丝探究:“这还是奇幻紫的队长么,京城富商大公子,怎么变成江湖人了?”
沈起幻有点懵:“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起当初,刚认识你时,你跟我说的那些。”容修像是陷入回忆,良久没再开口,而后笑了笑,“没想到,有朝一日,沈老板也会说出这种话。”
沈起幻脸一僵:“……”
容修笑了出来:“又粉丝经济,又富豪买单的,非要让人跟你组乐队不可,没一句是要跟我做兄弟的……”
沈起幻噎住。
当初过于紧张,才没经大脑说了一堆,这人怎么还记得呢?
见沈起幻窘迫,容修笑得更畅快,却笑得无声,掩住额头揉了揉。
那笑,看上去并不愉悦,又像是疲惫。
两人沉默了一会。
容修垂着眸子,微微牵起唇角,又想当初他傲气,还问过老幻:
——就是从职业玩家,变成职业圈钱的啰?
是的,事到如今,已经不是玩家了。
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对事业,对爱人,对家人,对自己的好兄弟……
容修回过神,看了一眼腕表,已经快凌晨两点。
“去睡。明天你带俩崽子,练练演唱会那几首。”
容修抬手,拍了下沈起幻的肩膀,然后他站起身,与沈起幻面对面,表情正式了些:“这两年,多亏了你,又钱塘又乐队的,还得排练演出,辛苦了。”
沈起幻愣了愣,容修平时很少说这种客套话,不由有些难为情:“别这么说,我……”
话还没说完,感动没有两秒……
容修伸着懒腰,往楼梯走,“他们说我,撬墙角,说到底,你这个墙角,我撬的不亏。”
说着就笑出了声,“沈大公子,被我拉来当壮丁,无以为报啊。”
沈起幻:“……”
沈起幻想了想,认真道:“想报也不难。下半年,多接两个综艺,尾牙多跑几个通告。《极限生存》的钱暂时收不回来,你先把窟窿堵上,年底大家也多分点红。”
容修脚步一顿,嫌弃地瞟他一眼:“沈大钱眼子。”
沈起幻:“……”
容修三步并做两步上楼梯:“等这事儿过了,以后我得猛抓体力,你也该多攒两块腹肌了。”
沈起幻跟在后边:“??”
容修:“跟你说个事儿,你别跟任何人说,像刚才那种高强度曲子,我弹贝斯弹一遍就感到了乏力。”
沈起幻闻言,打量容修的侧脸,微光里他额头有细汗。
容修慢步上楼梯,放低了声音,轻声地感叹着。
贝斯本身就耗费体力,像那种高强度的曲子,恐怕三五首就会脱力。
今年试水姑且不提,如果未来要全国乃至于世界巡演,兄弟们的“体力”这关就必须要过。
不然,一周一场,甚至一周两三场的演出,根本支撑不下来。
上到二楼,容修停步,侧过身看沈起幻,低头笑了下:“尽管不想承认……你,我,老白,不年轻了。”
沈起幻点头:“我明白。”顿了顿,又道,“你想怎么做,放开了做,我全力配合。”
“早点休息,晚安。”容修颔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继续上楼。
楼上还有人在等他。
容修脚步放轻,继续往上迈台阶。
楼道里没开灯,他抬手轻轻揉了揉眼睛,又按了按手臂肌肉。
老实说,他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正式地玩贝斯了,创作时bass部分都是用音源采样。
哪怕他坚持做大量体能训练,不间断地弹奏乐器,刚才全神贯注弹奏那一遍,也感觉到了相当的吃力。
自诩精壮硬汉的男人,深切地感觉到,这具身体确实没有以前强壮了。
眼看过小半年就三十一岁,哪怕搁在两年前,二十八岁时,他的体力也要比现在好很多。
眼神儿也比现在好。
可他还不想承认。
怪罪在贝斯的琴弦上。
贝斯琴弦,比电吉他要粗,弹奏起来也比吉他费力。
简单的曲子嘣嘣个低音还行,但要像《love bones》这种,贝斯圈公认的高难度练习曲,一般贝斯手连坚持弹完一整首也够呛。
而他的“京城小伯顿”在十八岁时,就顶了一头红毛杀马特,用那种让人震惊的曲子横扫了京城贝斯圈。
那个牛逼哄哄的少年去了哪儿。
白翼的确安然无恙出来了。
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哥还留在他心中的牢狱里。
胡思乱想着,容修再次决定,以后每天团队晨练,决不能懈怠,至少要锻炼指、腕、臂力。
尤其是白翼的体能。不管是什么,容修相信,这都不是白翼的极限。
至少要让白二变成“京城老伯顿”时,还能不可一世地弹贝斯。
容修垂着眼睛,盯着黑暗中一片模糊的台阶,上到三楼时终于明亮了些。
大露台边,小壁灯亮着,劲臣给他留了灯,也留了门。
劲臣吃完宵夜就打理了自己,只披了件容修的真丝长睡袍,半躺在沙发上读剧本。
不记得怎么睡着的,听到耳边有动静,没能醒过来。
紧接着,就感觉到身体离了沙发,耳边听见低声:“还想吃么?”
劲臣打着颤,下意识伸手揽他脖颈,半眯着桃花眼儿,任容修打横抱他去床上,雾蒙蒙地往上看他性感的下巴。
两人十分默契地没提及白翼的事。
劲臣没问,小白是什么反应,明天打算怎么办。
他能感觉到,容修在他面前显露出的情绪,以及脆弱。
感觉到爱人需要他安慰陪伴。
也只需要他。
所以什么也不必问。
强大的男人,脆弱时尤其迷人。容修目光幽深,眼底泛着红。没有过多的言语,比以往野烈,像以往一场情绪激烈的舞台现场之后。劲臣指尖抠住他肩胛,容修咬着他的喉结。
仿佛海面上一叶扁舟,浮沉颠簸,屋子门扉紧闭,白色真丝被单,卷成一朵花,顾劲臣沉溺其中。幽暗里看他眉眼,想起在车上曾答应他的——
于是劲臣软着嗓子,给他细细轻唱:
“想跟你铿锵,如像一双鹦鹉被抚养;想跟你得奖,台上装束相衬卖色相。”
像是被撩耳那声响儿臊了,容修堵住他的嘴唇,于是细碎歌声从唇间溢出,有时轻,有时重。
“可知我很想,你拿浴巾鞭打我扮打仗……
“可知我竟想,从浴缸的水里分享……
“最后漂亮印在白雪床上……
似午夜绽放的花,又软成一滩水,任容修采撷与痛饮。耳畔是低沉鼻息,男人始终驰骋,姿态骄野恣睢。
晕了醒,不知几时,睁开眼见灯光里,容修在给他擦净,又迷糊过去。
再醒时,窝在他臂弯。
依稀听容修在他说明天的行程,让他去忙自己的事,不必挂念家里。
半梦半醒间,劲臣喃喃唤他名字。
容修。
容修应了声,嗯。
劲臣说:“无论如何,哪怕我千错万错,也别像对小白那样对我,我受不住你那样。”
容修愣了愣,半晌发出一声很低的笑声,在他耳边道:“我记得我说过,你和兄弟们不一样。”
劲臣想了想,依稀记得好像是说过。
那时候,容修坚持去送机,在辉腾里,机场高速上。
忘了当时聊到了什么,劲臣大了胆子,倔强地说:总之,我和兄弟们不一样。
容修就说,当然不一样,兄弟们和我在舞台上,而你和我……
当时,容修话没说完,劲臣羞得脸红透。
“在床上。”容修在他耳边低声问,“你能受得住哪样?”
劲臣:“……”
容修:“一直想问你,那年是什么姿势?”
劲臣埋在他颈间,被问得面红耳赤不吱声。
“什么时候再去重温一下,你慢慢做给我看?”
“……”
影帝浑身泛着粉,窝在他胸膛用被子遮羞不应他。直到睡意朦胧时,感到那只手缓慢又怜惜地帮他按腰。
大掌温暖,让他发困。沉睡过去时,容修紧紧抱着他。
第二天上午容修先醒,洗漱完了,换了身正装西服。出门前摁着人咬出红印子。像是上战场之前,带着某种悲壮。劲臣睡着迷糊,勾人得厉害,哼唧得容修愈发凶蛮,差点心猿意马没忍住就地来一次。
容修出卧室之后,顾劲臣就起来了。
这两天,容修要忙小白的事,而他也要开始忙工作了。
贺岁片正式确定《一飞冲天》,接下来,就是主要配角的试镜工作,要在去威尼斯之前完成。
上午十点半,劲臣打开视频会议,李里团队已经在等影帝到位了。
与此同时,小渡家二楼,老板办公室,则是一片混乱。
“什么叫临时换人?”
二哥这一嗓子,简直是拆房子的节奏。
“我他妈为什么要去不朽自由,连煜那傻/逼跟你商量什么了,为什么我不知道,你给我说清楚!
外面听墙脚的贝芭蕾,被二哥这一声咆哮吓得浑身一抖。
刚才容哥说什么?
贝芭蕾以为自己听错了——
过两天,不朽自由乐队要在小渡家做个专场,dk乐队给他们当个嘉宾。
然后,和“不朽自由”换贝斯手,玩个现场?
卧槽?还带这么玩的?
然后二哥就气成河豚了。
事情是这样的——
不朽自由乐队,周六要在小渡家举办个专场。
连煜联系了容修,邀请dk当友情嘉宾。
一来,小渡家是dk乐队的老巢,死忠观众粉肯定会来捧场。
二来,圈内都知道,连煜以前是dk乐队的吉他手,与容修、白翼有过一段不解之孽缘。
那时,容修还在大马,忙得焦头烂额。
何况回国之后更忙,乐队除了录片尾曲和专辑,还有演唱会要准备……
所以,容修并没有当即应下。
——这些都是表面上的原因。
容修永远记得,一起组band时,连煜是他的第一个主音吉他。
年少轻狂,拜把子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白翼、连煜、容修三人是铁三角。
但是连煜走了。
急需用钱。就是这个理由。要用钱。
后来,dk乐队有了大梁老虞,终于走上正轨。
连煜加入“不朽自由”,出道没多久,因主唱生病,乐队经历了一段低谷。
十年前,连煜曾找过容修,说想退出不朽自由,重新回到dk。那天夜里,在破车库后院小山坡,连煜喝醉了,拉着容修不放,男人落了泪,但容修还是没同意。
容修这人,别轻易对他承诺什么,做不到的话,他会记一辈子。
如今,两支乐队都很活跃。
一个是ivocal最佳大牌乐队。
一个是国内热门实力派流量。
容修从没主动联系过连煜。
即使都在同个圈子,两支乐队也形同陌路,连合作也没有过。
圈内知情的大佬,去年在微博扒一扒透露:容修和连煜不和,两支乐队见面就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那种。
不过。
上次排练《家园2》过后,容修主动联系了连煜。
两人在微信聊了很久,聊过去,聊现在,聊乐队,聊二哥,聊二哥,聊二哥……
今天,容修来小渡家,主要就是和苍木、赵光韧确定下来——
不朽自由的专场,dk乐队到时会登台,兄弟乐队,友情嘉宾。
这是大好的事呀!
两支乐队强强合作,摇滚爱好者们期待已久,这是要炸的节奏啊!
苍木和赵光韧一听这话,起初都不敢相信,白翼也是不可思议。
紧接着,容修就道出了两位队长的决定——
借兄弟乐队的贝斯手一用。
连煜说,要一起玩点儿炸场子的花样儿。
于是,就变成了眼下的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你他妈的把我借人了?你他妈的还借了那个傻比家的贝斯手回来?还要跟他玩什么花活儿?妈的老子还没死呐!”
容修:“??”
花活儿什么鬼?
白翼整个人都是崩溃状态,开始满嘴喷骚、胡言乱语。
办公室里。
容修神色冷冽:“你也可以认为,这是一次交流学习,我这么做,只是需要更多的创作灵感。”
鞭子一样犀利的话,从那两片薄唇不冷不热吐出来,令白翼的怒火又上升了一大截。
“什么灵感?火烧眉毛了你要什么灵感?你说朋克,老子就朋克,老子让你没灵感了?你他妈的搁别人身上找灵感?”
白翼激怒大骂,直朝容修冲上去。
旁边的赵光韧眼疾手快,一把在二哥身后抱住他。
容修负手而立,太阳穴突突跳:“……”
贝芭蕾吓得推门冲进来,和苍木一左一右架住二哥。
苍木急道:“白二,冷静点儿,最多两首歌。”
“半首也不借,老子不去,老子没那么耐草!”
白翼眼眶通红,状似疯癫,两条腿儿还在乱蹬。
确实如此,对于业余乐队来说,临时借个队员,也许并不是大事,借个键盘手、贝斯手兼个职也是常有的。
但dk乐队不一样。
对于老白来说,哪怕容修一首歌不用他,都是对他最大的侮辱,更是极致的刺激。
何况是正式登上舞台,即使专场只有一千观众。
事实上,dk乐队确实不一样,除非某个队员出了事故,或不可抗力原因耽搁,才会选择使用别的队员。
而且得是dk官方“候补队员”,也就是岛岛乐队的队员。
无论如何,也不会轮到对家的人。
容修说,要用连煜的贝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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