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在很大程度上放松了下来。
哭也哭过了, 醉话也说了,两人并肩坐在床边。
顾劲臣迷糊糊说了很多,仔细形容了他目前的“无力感”。
容修:“我还记得,就在半个月之前, 你每天都在篮球基地里, 有天夜里和我聊过, 你说, 你完成了人物小传, 但是感觉到了一丝艰难。”
顾劲臣软泥一样靠在他身上:“是啊,好难啊……”
容修打断他:“你说, 你饰演的角色,不是鸡蛋壳里的人生,暂时还没能完全进入角色, 需要多一点时间去理解角色。”
顾劲臣忽然一愣。
容修:“你说,和娱乐圈的很多前辈比起来, 你的事业发展得算是较为顺遂的,从没有经历过那种巨大的事业波折,所以不理解陆少宁的痛苦, 怕人物成长演不好。”
顾劲臣缓缓仰起脖, 手支撑在床上, 匍匐着望着他:“我说的那些, 你还记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当时你还说, 与剧中角色不同,现实中的你,反倒是‘迎难而上’的那种人, 所以,你很难体会到剧本中描写的‘无力感’,很难揣摩并演绎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破釜沉舟、抑后爆发的爽快之感。”
不等顾劲臣回应,容修偏过脸,触到顾劲臣的视线。
“有时候,并不是‘迎难而上’就能解决,”容修抬起手,指尖轻点了点他的心口,“那种无力感,就在这儿。”
两人对视了好久。
主卧里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容修:“顾劲臣,你揣摩到了么?感觉到了么?”
没头没尾的一句。
顾劲臣浑身僵住,缓缓地,他睁大了桃花眼,脸上愈发地明亮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忽然间,顾劲臣一下醒过神,好像也醒了酒,双眼似有火苗窜出。
狂热。
那是专业演员的狂热。
很长一段时间,顾劲臣一动不动,仿佛在细细体会什么。
忽然,顾劲臣伸手,捧住容修的脸,啃咬他的嘴唇:“你是我的灵感。”
“彼此。”容修把人抱在怀里,似笑非笑,“顾影帝,交易还在继续,轮到我了。”
影帝:“??”
顾劲臣浑身一僵,还没回过神,就被容修拦腰抱起。
容修把人抱到浴室。
热水蒸腾,袅袅雾气中,染了血迹的真丝睡衣扯落在地。
顾劲臣摘掉他的眼镜,容修帮他脱去戒指。花洒热水兜头淋下,容修帮他洗去了鼻孔的血迹,洗掉他满身汗水。
一节节沿着骨头洗过去,轻轻勾着他的指尖,洗得他肩头到指尖都在打颤,容修抱着他去主卧。
“你吸烟了?”顾劲臣舐他嘴唇,“雪茄味,衣服上。”
容修微怔,来时灌了半瓶漱口水,还是被察觉到了。
“为了我?”顾劲臣凝视他。
容修沉默不语,他已经戒烟十年,他不想承认。但似乎并不需要他承认,顾劲臣发疯般,醉酒后的疯狂,也诱着他。
“刚才我一直在想,怎样才能让你忘记这段不愉快的往事。”容修侧脸贴在他颊边,“要不然,这段记忆也洗掉?”
主卧窗帘很薄,透着月光,顾劲臣伏在枕头上抖擞着,手指将被单抓乱,慌乱焦急地摇头:“不想忘,我们第一次参加电影节,不要忘。”
“那天我们说到,托马斯曼的《威尼斯之死》,”容修在他耳边沉声,今晚没有保险措施,“那本书里描写了利多岛最辉煌的年代。”
顾劲臣额头抵在枕头上喘:“什么?”
“威尼斯的总督,每年都会来到利多岛上,举行威尼斯和大海的结婚仪式,”容修咬着他蝴蝶骨,“他把戒指扔入大海,许愿,祈祷,祝福威尼斯和大海的亲密关系。”
“戒指”二字触碰到了某根神经。
把戒指扔到大海里?
顾劲臣泪眼朦胧,抖着嘴唇,捂住无名指的婚戒,摇头说“不想”。可容修不让他说,手指撬开他牙齿,指腹捻他嘴唇,搅出唔唔的水声。
“什么戒指,什么祈祷,我不要祈祷,我不用许愿……”顾劲臣一脑门热汗,还在呢喃说,“戒指是我的,上帝也不能拿走。”
容修只好顾劲臣翻转过来,对上那双水汪汪的桃花招子,唇贴上他的嘴唇,温柔地安抚着抱他。
“放松点,不是戒指。”容修扣着他脑后,俯首在他耳边说:“我们学一学威尼斯总督,把那个奖杯,扔到大海里吧。”
顾劲臣:“??”
容修:“祝福我们的亲密关系,纪念我们的首次威尼斯旅行,顺便我为你祈祷。”
顾劲臣瞪大双眼,手从他肩头掉落,整个人都呆住了。
顾劲臣猛地回过神:“不行!戒指是我的,奖杯也不行,呜……”
话没说完,他短促地叫了一声,拳头狠命地锤容修的肩,扭成身哭了出来,容修掐住他膝窝,汗珠砸在顾劲臣的脸上,“好了好了。”
容修伏着缓和了一会,忍不住在顾劲臣的耳边低笑出来。明明已经在一起很久了,还是每次都这样难,容修的手指擦过他脸上泪痕。
容修:“不过,刚才我没开玩笑,这是我的能想到的,最具有仪式感的事情。”
顾劲臣肚子一鼓一鼓地适应着:“不行,奖杯……不行……”
即使是影帝的智商,也没料到,经过颁奖典礼这一遭,容修那个发散思维都乱想了什么。
他竟然要把奖杯扔到大海里?
来个什么仪式感?
顾劲臣鼻子发酸,注意力完全被转移开,他又急又疼,哼唧着反复说,戒指不行,奖杯也不行,都不行。
“不要打我的戒指和奖杯的主意……”顾劲臣醉意上头,话说不利索,肩头不停往上溜,又舍不得地迎着。
汗珠砸上顾劲臣的眼皮上,容修用手指帮他抹掉,顺势虎口卡着他下颌提起来,轻轻咬着他嘴唇,循循善诱地说:“那就交换吧,真心话大冒险?”
顾劲臣气息不匀,脑袋不清楚:“什么?”
“说说真心话,一人一句。”热气在纠缠的唇缝之间传递,容修说,“如果谁不够真心,就大冒险把奖杯献给大海,还可以祈祷。”
顾劲臣:“……”
刚才记者的游戏还没玩够么?
顾劲臣仰躺着向上看,从这个角度望着容修,从下颌往上,英俊的线条透着严肃,预示着这不是一个玩笑。
“你先说。”容修说。
容修疼着他,也罚着他,顾劲臣只能拼命地盘挂着,稍软些手脚就往下掉。
“容修,我想恭喜你,为你祝贺……”
顾劲臣哽着嗓子说,伸开双臂想要抱抱。
容修沉下来贴近他,低声问:“顾影帝,这就说完了?”
“没,没有……”顾劲臣拼命抱住他,即使这样会吃不消,“我还想说,容修,我是真的为你高兴,你不要为我难过,那样我难受,我真的……”一阵阵诱人的声响儿,容修节奏一点没慢。
过了好一会,容修问:“轮到我了?”
“那你说。”顾劲臣脑子里乱糟糟,也不知自己刚才说的哪一句让容修满意了,他嗓子里的声儿封不住,筋软得伸展极开,脊梁骨在被单上摩出了火,再也没有精力想对策。
容修手臂肌肉绷着,对顾劲臣附耳低声:“没得奖也不要紧,奖杯代表不了什么,我可以把它扔到大海,只当你一个人的歌王。”
顾劲臣愣住。
不等他反应过来,容修笼罩下来,将顾劲臣全然护住。这感觉让他无比安全,黑暗中,他们四目相对,顾劲臣张了张嘴,喘着,又急慌慌摇头。
容修说:“当初注意到你,不是因为那座到手的银熊奖,而是看到了你为此付出的努力。”
毫无征兆地,眼泪涌出来,像被欺得狠了,也似心灵被抚慰,顾劲臣的泪水止不住,喉咙却还发出勾人声响。
他努力伸手挂住容修的脖颈:“上次在海滩,我有一句话没有问你。”
容修托着他窄腰:“什么?”
“就算一直拿不到奖也没关系?”顾劲臣问。
容修不解:“能有什么关系?”
顾劲臣:“如果一直不能成功,每次都失败,也没有关系?”
容修回望着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说了句不相关的,“认识你之后,我觉得自己变得成熟了,你知道,最明显之处,体现在哪儿么?”
顾劲臣张嘴喘,垂着眼皮往下看,不知想到什么,他扭过脸儿,臊得哼着:“那你十八岁就熟了。”
容修怔了下,拍了拍他脸蛋,俯下来撩他汗黏在额头的发丝,“主要在于,我发现自己看事物的角度不同了。比如说,小时候学过有很多反义词,黑的,白的,好的,坏的,电影里有好人,是善良的,不是好人的,全是坏人,是邪恶的。”
顿了顿,容修轻声:“还有,喜欢女生是正常的,婚后有性是道德的;喜欢男生是不正常,我在婚前碰了你,是不道德的。”
顾劲臣攀住他肩膀,急慌慌摇头:“不对,不是这样的……”
容修眼神温柔看他:“所以,我在三十岁时,猛然发现,很多反义词都不是那样。比如,一个人看似冷漠,看似不善良,并不代表他一定邪恶,也许他只是明辨是非。”
说着,容修贴上他的耳朵,小声:“比如,后来遇到你,我知道世上还有很多、很多像我这样的人,情不自禁,不能给喜欢的人一纸婚书,却还是想要他,不停地要他,他们不是不道德。”
顾劲臣哽着嗓子,还是摇头,又点头,他不希望容修那么说自己。
容修将他的脸扳正,直视着他的眼睛,问他:“那么,顾劲臣,你回答我,成功的反义词,是失败么?”
顾劲臣还是点头,又用力地摇头,他张了张嘴,喉咙发不出声,只听得到喘。
做这事的时候,也上容老师小课,还点名提问……
叫人只能顾得上一头,跟上了身体节奏,跟不上思维节奏,顾劲臣缺氧得天旋地转,但脑子里还得拼命地思考。
在学霸的观念里,没能达到理想目标,就是不成功,就是失败。
当年,没敢报清华医学院,是失败。
现在,一次次拿不到奖项,就是失败。
但是,容修却告诉他:“在我看来,成功的反义词,是平凡。”
容修的声音很轻,那儿却只重不轻:“这世间,大部分人,都是平凡的。成功,不是常态,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它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
容修说。
“它就像天上的星星。顾劲臣,你摘到了一颗,已经很了不起了。今年没能摘到,不意味着你不优秀,你只是和去年的我一样,和今年仍然在努力的很多人一样,明年我或许也会和现在的你一样。”
说到这,容修眸子里漾开一丝笑意,他笑道:“摘星星,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么?今年我摘到了,你知道原因么?”
顾劲臣思路被他带着跑,“曲子很优秀。”
“别人的作品不优秀么?”容修神秘地凑近他耳朵,“因为,我有手可摘星辰的贤内助。”
顾劲臣:“……”
容修:“你想要的那颗星,太难得了,得到了是幸运,得不到时,就用平常心,望着它,抱着一颗想要的心,这个过程就不美好了么?大不了,下次我陪你一起,再去摘摘看,不好么?”
“好……”
顾劲臣就快落泪,谁说少校先生口才不好的?
“可是……”
容修停下来:“又什么可是?”
顾劲臣往上挺腰:“不是说,以后要争取更多的合作机会么?”
容修微愣,原来问题出在这?
顾劲臣:“如果我接二连三拿不到奖,事业生涯不能再进一步,将来我的身价、热度、咖位就会变低,与你合作时,就会拖累你的流量,还有收视率,如果我能站得更高,更高一些的话……”
容修渐渐敛了表情笑容,眼底闪过一丝深邃:“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这么说了。”
顾劲臣:“??”
容修似笑非笑:“我突然想到古代卖妻求荣的人。”
顾劲臣:“……”
容修手臂支在他头侧,凝视着他:“我希望,你所做的一切事,都是你真心想做的,真心喜欢的,是真正的理想,而不是为了我,不管将来遇到什么事,都不要越过这个底线。”
顾劲臣:“可是,如果将来我追不上你,成为了你的负累,该怎么办呢?”
“忘了在无人岛上了?你当时受伤,我背着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我是回答的,你忘了么?嗯?”容修突然不悦,惩罚般地虐着他,听到顾劲臣求饶说“记得的”,容修才又温柔下来,咬他嘴唇,对他说:
“人都有疲软期,我也会有的。顾劲臣,我只希望你健康,‘工作’只是为了换取我们休息、停留下来的底气,闲下来一起看看风景,不是更好么?”
如果不是遇到顾劲臣,容修根本不会站在威尼斯的领奖台上。
容修希望他能明白,追逐的过程,比结果更重要。
顾劲臣有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混乱的视线里,容修的脸庞忽远忽近,听见屋里羞人的动静儿,他嗓子都叫哑,半天才说:
“那你说的那句,是真的么?”
“哪一句?”容修捏了他一把,留下一个鲜明的印子,“让你说真心话,不准一直提问。”
“可是……”
“你的可是太多了。”
“最后一次,我想听你说,”顾劲臣顺着他,转而变得软糯,声音低低的,软软的,像撒娇,又像引诱,桃花眼雾蒙蒙望他,“你的缪斯?”
那眼神儿太遭人疼。
容修的手掌滑过他手臂,握住他的手指,黑暗中与他十指相扣。
容修应:“是。”
天花板映着粼粼水光,好听的嗓音回荡在夜色里,威尼斯上的获奖感言,这次只说给他一人听。
“顾劲臣,谢谢你,我的缪斯。无论如何,梦想一定可以实现,我会陪着你完成。”容修唤他缪斯,却完全不像对待缪斯的姿态,他像个连接发电站的永动机。
世间最带劲的男人,和最性感的情话,贯穿了影帝的所有防线,枕头快被他抓个稀巴烂。
稀巴烂,一切都稀巴烂,疯狂与爆发中,顾劲臣想起了那首诗,他为怀里这心爱的人念了出来: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你和我,一齐打碎,然后,合而为一,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这种“碎”,悲壮而又奋不顾身。
——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伟大,而又恐怖的爱情。
冲澡的时候,顾劲臣迷糊糊。
他在花朵给他发的微信上,听到了容修在电梯里说的这一句——
“什么叫铩羽而归?这是一部好电影,得到了无数影迷的认可,顾劲臣是‘载誉而归’。
“我已经把我心里的‘沃尔皮杯’颁发给他了。他是我唯一的影帝。”
视频画面里,容修站在电梯内,面朝着无数摄像机,那张俊脸面色冷峻,深邃的眸子让人着迷。
——他是我唯一的影帝。
《电影节落幕,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奖杯,你的银狮奖颁发给了谁?》
《容修真心护挚友像告白,路人嘲其太冲动,却令两家粉丝更爱他》
《容修直言:顾劲臣是我唯一的影帝》
顾劲臣看着微博热讨,刚缓和的情绪再次一下破防,迷迷糊糊中,耳边只有那一句:
“梦想一定可以实现,我会陪你一起完成。”
脑海中浮现熟悉的画面,那天他们一起蹦极,容修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语——
他说,生命中没有过不去的坎,顾劲臣,你发现了吗,到现在为止,你已经从你所认为的,所有过不去的事情中过去了。
他说,将来我也会像这样,带着你,一起飞越过每一个你认为过不去的山峰。
不知如何是好,他只呢喃出哽咽一声:“容修……”
不准躲在黑暗中一个人哭泣,要哭也要在他怀里,淋浴热水下,容修将顾劲臣的头摁在肩上,给他最后的强势与温柔。
容修说:“哭吧,肩膀借你,我不看。”
“嗯。”
顾劲臣软在他怀里,酝酿了一会。
“……”
半晌。
“……”
没哭出来。
身体里的水分,早已随着扬了满身的滴滴答答,还有疯时发出的热汗,被他欺负得挥发了个干净。
仿佛连带着憋闷也挥发无踪,只想抱着他睡到昏天暗地。
顾劲臣考虑着,“要不,我演一下?”
容修:“……”你敢?
大悲大怒时睡觉,是保卫心灵的最好办法。
从浴室出来,已是下半夜。
容修坐在床边喂顾劲臣喝水,顾劲臣趴在床上动不了,指挥他去行李箱拿药膏,结果上药中途,顾劲臣就昏睡了过去。
睡前还拉着容修的手指,梦呓着提醒他,明天容修还要早起拍照。
其实,容修还有很多话,没有来得及对他说。
可是他知道,很多话不能靠一时沟通,很多磨合也要用时光砂纸。
即使是两件世间最完美的艺术品,遇到彼此后,也要精雕细琢,一点点打磨,才能成为形灵契合的天生一对。
而容修想要的,由始至终都只有那一句。
顾劲臣说,容修,我真心为你高兴,你不要为我难过,我心里难受。
只不过都是在为对方担忧,心中彼此的重量,比奖杯重得多。
容修也知道,眼下看来,表面上顾劲臣恢复了,但事实上,并不会那么容易。
一次又一次失利,要多久才能振作?
容-伴侣疗愈师-修:“……”
心里创疤处理妥当了,接下来就该呵护保养了吧,容修想,他得着手准备接下来的计划。
第二天早晨,顾劲臣下不来床,疯得狠了,容修又给他上了药。
上药时,顾劲臣脸埋在枕头上,唔了声:“不那样也没关系。”
容修手指一顿:“刚出院,不行。”
昨夜顾劲臣两次,容修到最后时退了出去,当时顾劲臣挂着他脖颈说没关系,在他耳边发着惑人声响儿,又迷恋地说爱他,即便如此,容修也没有失去理智,握了抢飞快地打,湿乎乎的从顾劲臣从脸上到嘴上浑身往下淌。
上完药,顾劲臣趴着,仰头说:“你该去准备了。”
容修倾身贴上去,在他耳边引诱:“顾老师,想和我一起去摄影棚么?”
顾劲臣浑身一僵,沉默了两秒,扬起笑容:“我想在家睡觉。”
容修愣了下。
完全出乎预料,以前顾劲臣没有工作时,只要容修开口,想带他一起工作,顾劲臣就会很愉悦。
参与到爱人的工作当中去,连简简单单去一趟龙庭的地下排练室,顾劲臣都会很开心。
刚才,顾劲臣说,他不去?
容修察觉到什么,倾下去搂着他,把趴着的影帝翻了过来,贴近他的脸,“你确定?嗯?不想陪我去工作?”
顾劲臣勾着他脖颈,桃花眼闪烁了下,又倦倦地望着容修的唇,凑上去在他唇上啃咬:“我要保存体力,等你回来,还像昨晚那样……”
容修胸膛起伏,眸光沉沉凝视他,似想在那双眼中看到别的什么情绪,嘴还在被他啃着,浑身都有点冒火。
被蛊惑了一样,容修慢慢地迎合上去,正要天雷勾地火,顾劲臣忽然一抬手,摁住了容修的嘴唇:“不能再来了,把嘴亲肿了,你还要拍封面。”
容修:“……”
容修撑着身,僵住,正拱火,抿着嘴唇瞪他。
顾劲臣费劲儿地要坐起,容修扶着他起来,软垫被褥都不管用,顾劲臣坐不住,疼得嘶了一声,身子软软歪着。
被角从白肤肩头滑下,浑身凌乱荒唐,他抱住容修的腰,在他耳边哑声:“你看我,床都下不了,我怎么感觉,容老师好像变大了。”
容修:“……”
这……
其实是住院期间没做的原因吧,再加上顾劲臣一直都在做瑜伽,还有某些特定隐私的运动?这话题容修实在没脸说,影帝似乎很喜欢和他讨论这种话题,非常开放的那种,太臊得慌了。
容修闷声不吭了,耳朵透红的。
顾劲臣咬他耳朵:“早去早回,好好拍照,回来再给我亲。”
容修眯了眯眼,心里的猫爪早已抓挠,只想翻摁住眼前这糟心的小东西欺负。
容修一脸严肃,端正坐着,耳尖通红,克制着这份难耐情爱,正走神隐忍时,顾劲臣的手还不老实,隔着他衣服轻点了点:“亲这,好么?”
容修:“……”
容修回对面套房的时间,比封凛预计的提早了一个小时。
封凛正在看国内微博最新发布的“当月明星咖位排行榜”,他坐在餐桌前,感觉十分诧异,上下打量容修。
对面有影帝勾着,竟然还能这么积极上班,以前都是起个战斗床。
容修精神状态良好,封凛往门外使个眼色,两人交换了视线。
显然封大金牌仍在为顾劲臣担心。
影帝的情绪,是主创团队所有人都在意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接下来还有很多工作。
此时,国内已经是上午,官方最新公布了《ivocal内娱明星咖位榜》
榜单是明星公会联合发布,组委会由ivocal、演员工会、歌手公会、国家有关部门强强联手成立。
dk乐队的排名有了变动,在“一线团队”的榜单上稳健爬升了四位,直接从第十二名,前进到了第八名。
也就是说,空降一线明星团队(乐队\乐团\组合\轻音)前十名。
看看前二十名的团队,全是至今活跃在内地的大牌前辈乐队、流量热度极高的口碑唱跳组合、高逼格弦乐团、轻音乐团大佬……
但看摇滚乐队,前十位之中,刚出道两年的新兴乐队只有dk一支。
老牌乐队如今不太活跃,半归隐的状态,虽然可以无视了,但咖位还摆在那里占着地方。
而前二十名当中,活跃的“年轻乐队”,也都是出道至少五年的。
比如,季元让的“夜逆”,冷恬的“甜咒”,还有“深蓝乐队”以及“金属甜心”。
而超一线的乐队仍然只有五支。
就是著名的以“内地殿堂五行”为尊号的那五支乐队了。
眼下,dk乐队是一线乐队第八名,想挤进超一线几乎不可能。
那五支乐队虽然已经老了,只有“不朽自由”突然活跃起来,但已经形成牢不可破的圈子,是官方认可的国民级殿堂乐队,二十年来无人能撼动。
内地出道乐队成千上万,在粉丝们看来,一线乐队前十名,就已经是非常牛逼的成绩了。
于是,今天早晨,dk乐队粉丝们一看到咖位榜排名公布,再去找自家乐队的排名位置,一下子就欢呼起来!
【哥哥太长脸了啊啊啊啊!!!!】
【和拿到威尼斯银狮奖有直接关系吧,这个排名已经小半年没动了,突然空降前十!啊啊啊啊啊把还赶超了冷火大大的乐队?】
【拿到成就了,肯定有影响啊,乐队也跟着水涨船高,已经一线前十名啦!】
【???才前十名,乐队的粉丝就这么跳了?我家蒸煮一线前五我还没说什么。】
【不是的啊,这个‘乐队乐团’的排行的前十,和其他榜单不一样啊!你看看它包含的团队重量级,还包括‘轻音乐团’呢,我晕!就是和管弦乐一起排名啊!】
【还有,乐队排名这个,前十名的乐队都是古墓派吧,不可撼动的地位。】
【超一线更古墓派!殿堂五行啊,十年了,一直是那五支乐队,连挤都挤不进去,一线前十很厉害的!】
……
自家哥哥们争气,粉丝们也傲气,给网友们安利这个团队榜单。
不像流量明星榜单,排行榜名次每个月都会变动很大,流量明星们凭借着热度上上下下。
“团队”这个榜单,真的是一点水分也没有。
竞争力虽然没那么大,但都是扎根深的团队,很难超越的那种,哪怕只提升一名,都值得放礼花啦。
顺带一说,除了“团队”排行榜,容修“个人”也在咖位榜上有排名。
因为容修以个人名义参加过很多娱乐圈活动,而且有明确的个人报价。
不过,粉丝们都不怎么关注。
在“明星个人榜单”上,容修还在二线头排……
和一大群的二线演员、流行歌手、综艺大咖、脱口秀名嘴什么的混在一起。
内娱大部分明星,都是二线的。
不过,换另一个角度来看,容修能在二线头排,已经非常非常优秀的成绩了。
——因为“ivocal内娱明星咖位榜”的个人榜单里,二线明星的前十名,除了容修之外,再没有任何一名摇滚主唱。
而一线明星的咖位,男女明星一共二十人,则连一个摇滚歌手也没有。
至于顾劲臣……
仍然稳稳站在超一线的位置,共十人,皆是拿到过超级成就的大佬,远着呢……
这天早晨,用完早餐,容修去拍摄《vie&sic》的杂志封面。
杂志总部在米兰。
这次外出公干,主要就是为了电影节,摄影棚暂设在威尼斯主岛的一处的别墅里。
容修不是唯一到场的明星。
还有本届电影节的最佳男女配角,以及获得配乐提名的两位音乐人。
两位老师都是资深音乐人,一位还曾获得过七次奥斯卡提名,这是名副其实的前辈了。
见到容修时,两人都很客气,容修则完全以后辈的姿态与两位老师交流。
有趣的是,两人老师都是班杰明的朋友,他们在来威尼斯之前,就接到了班杰明的电话。
好莱坞拢共就那么大,配乐圈更是抬低头不见抬头见,班杰明身为电影配乐大师,几乎没有他不认识的老人儿。
班杰明在电话里咋咋呼呼地表示,那位名叫“rong xiu”的提名者是他的徒弟。
容修:“……”
徒弟?他什么时候拜师了?
他和那个不正经的老家伙,顶多就是在微信上互怼互掐,互相攻击对方的音乐,然后才认真交流一下。
电影杂志封面是非常正统的拍摄,也没有过分化妆,风格很欧美,容修站在纯白布景前,穿着西装,凹了几个造型。
然后,在摄影师的要求之下,容修又扯着领带,稍微偏过头,目光深邃凝视镜头。
随后扯掉了领带,衬衫扣子开了顶头那颗,微微低下脸,抬眸向上看,侵略性很强。
只这一个眼神细节变化,禁欲气质一下变得野性起来。
摄影师简直太满意了,一直喊着“fantastico”。
快到中午的时候,容修完成工作,临走的时候,还与两位音乐大师交换了联系方式,这是他今天的最大收获。
出了摄影棚的别墅门,上了快艇,封凛问他,在外面吃,还是回去吃。
“回。”容修说着,拿出手机,本想给顾劲臣发微信,又怕他正在睡觉,就给花朵发了一条微信。
【容修】你顾哥醒了么,吃了么,我返程了。
几乎是秒回。
【花朵】这会在卧室。
容修刚要回复,花朵那边的语音就又发过来。
花朵声音有点小:“刚才顾哥醒了,我陪他下楼和李导会和,本想一起吃午饭,但是他没吃就回来了。”
容修微愣:“怎么了?”
花朵:“外面全是记者,刚出电梯,就被镜头怼脸了,长枪短炮,全是镜头,闪光灯,还问那些问题……容哥,顾哥的表情很不好,脸色发白,没走出多远,就带着我回来了。”
容修紧紧皱着眉头,手指都有点发抖,“中午一直没吃?”
花朵:“我让酒店送餐上来了,可顾哥只掰了一口面包,在客厅坐了一会,国内篮球基地给他发视频也没有接,只聊了一会微信,他就回卧室了,说他参与投资的一家公司要开股东视频会议。”
容修:“我知道了,我一会回去。”
花朵:“容哥,我觉得,顾哥今年的情绪,和往年不一样。”
容修:“我明白。”
挂断视频,容修撇头望着舱窗,目光凝在大运河的水面上。
往年是纯粹事业上的压力。
顾劲臣对两人未来的期待超出了一切,像他那样的人,自我要求过高,还要强。
经过一家咖啡厅时,容修让船夫停了一下,下船买了一些意大利甜点。
又去隔壁的一家人少的餐厅,选了两道地中海特色的菜肴,还有满满芝士的披萨。
都是顾劲臣点名喜欢的食物,提拉米苏就买了好几种。
船舱里,张南赵北拎着满手餐食。
容修则小心护着点心盒子,垂眸注视着盒上的那个词。
tirasu(提拉米苏):带我走。
“之后行程是什么?”容修忽然问。
封凛挑眉表示惊讶:“今晚?”
容修很少会主动问行程。
重要事项,他都会在小牛皮笔记本上记录。
不重要的,都是封凛上赶着耳提面命,容修才会稍微关心准备一下。
“意大利,所有。”容修说。
封凛拿出手机汇报,“今晚有主创庆功宴,答谢首映礼好友,之后就是主创团队的行程,两个论坛会,还有与销售经纪人的……”
容修打断:“绿灯系统,卖片什么的,那是公司的事。”
封凛干脆利落:“那就没有事了。”
从昨天颁奖礼结束,封凛的手机就快被打爆了。
除了意大利的专访预约之外,国内长途更是不计其数,已经有主创联系到恒影商谈配乐事宜,希望能和dk乐队合作。
不重要的专访,能推的都推了。
有些明显是想蹭亚洲市场的热度,或是八卦媒体想打探顾劲臣消息,这种的也敬谢不敏。
国内的邀约则一概回复“等回国再说”。
封凛已经答应过容修,会给他放一个假,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封凛正思考着,这个假期是否要放到回国之后,接下来,团队还要在威尼斯逗留一周,每天都要开各国影片发行商的会议。
容修忽然开口道:“准备一下,晚上参加庆功宴,然后去米兰。”
封凛:“??”
容修看向文东:“订票,劲臣的也一起定了。”
游艇众人:“???”
容修没理会大家的震惊:“劲臣那边,只带花朵和曲龙就行了,造型等其他人,和剧组一起回国,算算多少人,票别搞错了。”
文东立马拿手机:“是。”
意大利主要的长途交通工具,不是飞机,而是火车,订到票的几率不大。
“什么票都可以,租车也行。”容修又问封凛,“今晚酒会,高迪诺先生也来吧?”
封凛懵逼点头:“来。”
“通知他一下,准备干活,”容修指尖碰了碰眼角,似自言自语,“米兰交响音乐厅先定下来,正好电影需要宣传。”
电影不仅要卖,容修还希望,影片能大卖,希望爱人能高兴。
怎么才能哄人高兴呢?
容修望向窗外水桥,指尖摩挲着点心盒上的字。
提拉米苏:带我走。
这是顾劲臣最喜欢的点心。
印象里,顾劲臣对他说过很多次:带我走。
十年前那夜之后,容修没有认出他。后来,在当年的酒店里,顾劲臣对他落泪,说出了那夜之后的事。
顾劲臣说,在人民广场上,容修没有认出他。他当时站在人潮人海中,期待着容修能在人群之中走向他,然后带他走。
容修想起,来威尼斯之前,在顾家那晚,顾劲臣问他,你带我走么?
游艇在大海上飞驰。
电影节闭幕结束,正是讨论热烈时,全世界的镜头都在捕捉失利的柏林影帝,他们根本没办法在威尼斯游玩。
引擎与浪花声中,容修说:“我要带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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