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巴黎有一个很忧郁很美丽的月亮,  惨白的,像是新嫁娘的婚纱。

    波德莱尔小心翼翼地握着北原和枫的手,带着他走上台阶,  看上去竟然比闭着眼睛的旅行家还要更加担心一点。

    “这里还有三节台阶。”

    他低声地说道,  手指紧紧地与对方相扣,  指节甚至因为紧张和用力而微微发白。

    那对酒红色的眼睛忧虑地看着对方,有些担心眼前的人不小心绊倒。这种隐晦的担忧随着对方跟着自己越走越高,显得越来越明显。

    好像在这片黑暗里,  每一个脚步声都是在他的棺材板上敲着钉子的榔头,每一个都能把他往死亡的更深处钉上一点。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的话……

    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了,  他肯定会对自己的提议感到后悔和自责的吧,  毕竟这个事情的起因就是自己一个无聊的玩笑。

    一个故意用“信任”的外壳包裹的玩笑。

    “夏尔?”

    北原和枫闭着眼睛,  微微地抬高声音,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语气听上去有点无奈:

    “你要是再不走的话,我可能就要闭着眼睛在台阶上面睡着了。”

    他的姿态看上去比波德莱尔好像还要从容一点,  就连呼吸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就像是从来都不担心自己撞到什么或者掉下去一样。

    “……北原。”

    波德莱尔抿了抿唇,  难得没有在这个时候开什么玩笑,  只是带着对方向上继续迈了一步,  然后轻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的话,  其实就像是在一个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落脚点也没有方向的深渊里。”

    旅行家踩上台阶,  认真地想了想,开口道。

    他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在空中飘飘荡荡的一根羽毛,  在夜色里奇异地漂浮着:

    “在这个深渊里,  有人正带着我往某个未知的地方走。很神奇的感觉,  也许对盲人来说,  这个世界就是永远在变化的深渊……对不起,我是不是跑题了?”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反手握紧了波德莱尔的手指:“继续吧,夏尔,继续吧。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于是他们迈下去了第二步。这样,他们所处的位置又稍微高了一点。

    “这是最后一个台阶了。”

    波德莱尔说,然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补充道:“我很抱歉。我是说,我想这应该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

    “没必要。”北原和枫很悠然地回答。

    “我自从认识某个人开始,我就知道和他做朋友到底是一件多糟糕的事情了。但这也没有办法,谁叫他拥有一个让人完全没有挪开目光的灵魂呢。总有人会自愿去倒大霉的,就像是被灯火吸引了注意力的飞蛾。”

    “对不起……”

    “不,你值得,亲爱的‘对不起先生’。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什么你需要抱歉的。”

    在结束了这段对话后,他们彼此就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一直到走到了平台上。

    波德莱尔沉默地推开前方的一扇门,发出巨大的刺耳尖锐的声响,把所有的寂静都狠狠地撕开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有风从不知名的地方吹过来,带着属于夜晚的凉气和树木叶子的味道。空气里隐隐约约可以听到那些灯红酒绿的狂欢所发出的声响。

    很热闹的声音,但空空落落的,像是哭不出泪的眼睛。

    北原和枫遵守承诺地紧闭着双眼,左手却忍不住微微举起,像是要握住这一缕好像存在着实在质感的风。

    那是巴黎。

    在很遥远的地方,在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的时间里跳着舞。她踩着红舞鞋,穿着最华丽的舞裙跳舞,无数人跪下来亲吻她胭脂涂抹的脸,痴狂地为她的美貌一掷千金。

    但从来没有人去拥抱她的灵魂。

    “北原,你知道吗?”

    波德莱尔的声音响起来,就像是一声属于诗人的叹息:“我花很久的时间,我是说在你到普罗旺斯之后,在那段期间里,我试图理解我对你的感情。”

    “你对于我来说是什么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是爱人。这个词对我来说是最糟糕的、最恶劣的用来形容人的词汇,就像是爱情在我的心里是最可鄙最浅薄的东西一样。”

    他们的右手彼此相握着。

    北原和枫叹了口气,伸手抚摸上对方的脸,最后盖住了对方的眼睛。

    他几乎能够想象出波德莱尔在说出这句话时脸上的样子。

    ——那一定是个悲哀的、孤独的、但又傲慢到让人感到刺眼的微笑。

    这就是波德莱尔:巴黎的诗人和疯子,孤独又浪漫的妄想者,深渊里的白日之梦,最艳丽也是最糜烂的一朵花。

    “你不是拯救我的人,世界上也没有人能够拯救我。不管是雨果社长也好,你也好,都没法把一个决心掉到深渊底部的人打捞起来。”

    波德莱尔把自己的冰凉的手覆盖在北原和枫的手上,声音听上去很慢很慢,就像是在吟唱一首诗。

    “当然,你也没有试图这么做过,这是我最高兴的一点:我厌烦所有自以为是的‘救赎’,对我来说,这更像是对我所选择道路的侮辱。”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轻轻地眨了眨,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声音里是洒脱的傲慢:

    “有太多的人觉得我需要‘正常’了,但我乐意永远在深渊里。就让上帝见鬼去吧,我为什么要去遵从祂呢?我只不过是撒旦的信徒。”

    “听上去很浪漫。希望我贸然又不礼貌的打扰没有扰乱你的生活。虽然我觉得除了陪着你,我好像也没有做过什么?”

    北原和枫感受着掌心因为对方睫毛颤动而产生的痒意,忍不住笑了笑:“所以我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这可真是个问题。”

    “也许是因为我们很像。”

    波德莱尔轻声地回答。他现在的样子更像是在念一首诗了:“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疯子们会在第一眼就感受到彼此内心的空洞。”

    他把北原和枫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挪开,用那对酒红色的眼睛温柔而怅然地看着旅行家,看着自己似乎永远都明亮柔软的友人。

    ——你看啊,被命运抛弃的可怜人们。

    他们如此孤单,如此狼狈,但又在自己的道路上如此骄傲的走着,如此地爱着这个混蛋又糟糕的世界。

    我们内心有着化解不开的忧伤与内疚,我们永远溺死在过往里,我们用他人折磨自己,我们在自己的身上心甘情愿地制造伤痕。

    “有时候我会想,你为什么没有像是我一样掉落下去。这样一直走下去会很累的,一只飞着的鸟总有一天会累到飞不下去……我之前一直不懂,但我现在也许已经明白了。”

    波德莱尔拉着北原和枫的手往前走,一直走到没有栏杆的尽头。

    在别墅的天台上,风更大、更冷地吹拂着。

    就像是从上个世纪的香榭丽舍的老照片,上上个世纪巴黎繁华的塞纳河一路吹过来,在途中早早熄灭了所有的热度。

    他们的头发都被风吹了起来,在月光下,在风里向后高高地抛起。

    北原和枫仰起脸,感觉有一朵来自天空的花瓣轻轻地落在了上面。

    那棵倒悬的树注视着巴黎,不言不语的,安静又忧伤地注视着,下着没有尽头的雨水,像是给自己的棺材钉着钉子。

    一颗又一颗。

    “因为我还有着某种希望?”

    北原和枫闭着眼睛,微微偏了一下头,回答了波德莱尔刚才的自言自语。

    “是啊,你身上有着希望。明亮美好到我都不忍心把你拽到和我一样的深渊。”

    波德莱尔说道,然后把对方给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脑袋埋在对方的脖颈处,像是想要确认什么般的重复:“你看,我的爱毫无疑问会毁掉一个人,所以我不爱你。”

    旅行家叹了口气,没有挣扎,只是任着对方——任着这个和巴黎过于相似的诗人紧紧地、固执地抱着他。

    “北原。”

    “?”

    “要下去了。不要害怕,不要回头,不要睁开眼睛。”

    “噗。因为在那些故事里,所有回头的人都会变成石头和盐?”

    “不是哦,只是因为……黑暗可以把时间变得更漫长一点。”

    “这样我们就能在天空中飞得更久、更久、更久一点啦!”

    北原和枫听到诗人欢快地这么说道。

    随之而来的便是身体被人带着后仰的感觉,以及很小很小的,一个向后的迈步。

    于是他们从天台上坠落。

    就像是从天空坠落向地面的飞鸟,一颗来到尘世的星星,自伊甸园跌落的人与蛇。

    别墅天台离地面的高度并不高,十五米,如果是自由下落的话,几乎只有一瞬间就会彻底跌落到地面。

    但是,就像波德莱尔说的那样,黑暗可以把时间变得更漫长一点。

    旅行家紧紧地闭着眼睛,手指下意识地按住自己心脏的位置。

    他的大脑不断地传递永无止境的下坠感,心脏在失重的状态下极速地跳动着,每一次舒张与收缩都带来本能般的疼痛。

    也是无与伦比的鲜活。

    他听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听到树叶的娑娑作响,听到波德莱尔在自己身后的呼吸。

    在一片什么都没有的黑暗里,北原和枫甚至感受到了一种上下颠倒般的错觉。

    ——这座城市在坠落,

    而我们正在上升。

    像是一朵正在升起的云,一只在巴黎铁塔顶端振翅的鸟,一只伪装成落花、但又在最后一刹那重返天空的蝴蝶。

    好像下一秒,他的指尖便能触碰到那棵巴黎城上方倒生的花树,感受到尚未变成宝石的花瓣的柔软,鼻尖闻到属于花朵的馨香。

    于是他们就真的跌落到了花里。

    恶之花的异能发动,于是这片土地上便有花的种子破土,在凌晨迅速地抽条与发芽,长成一棵纤细美丽的树。

    最后开出一树繁密的花。

    修长坚韧的枝干和柔软繁茂的花叶温柔地接住了向下坠落的飞鸟们,花与叶子轻轻地在巴黎的夜色里摇晃着,洒落着,送来带着馥郁香气的晚风与清凉。

    “现在可以睁开眼睛啦,北原。”

    波德莱尔依旧紧紧地抱着他,带着笑意的低沉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你会喜欢的,这个用来看月亮的位置。”

    北原和枫愣了愣,睁开自己橘金色的眼睛,抬头望了过去。

    他看到了无数朵花,在枝头上面盛开着。

    那是火焰一样燃烧着的晚霞,香气浓烈到让人醉死在它们的美里。

    在开着茂密繁华的树枝之间,在天上,在天上花树茂密的花海尽头,有着一轮明亮到让人失去言语的月亮。

    阿尔忒弥斯沉浮在花朵的云海里,在无边无尽的粉白嫣红的花朵下,安然地垂着眼眸,注视着这座绚烂而悲伤的城市。

    从地球外来的一束光,仿佛生来就有着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温柔与明亮,足以照亮旅行家那对橘金色的眼眸。

    ——月亮升起来了。

    驶出了黄金与枫叶的大海。

    “对了对了,北原,你知道吗?就在刚刚、就在我们跳下来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句很棒很棒的诗!”

    波德莱尔把自己的脑袋凑过来,遮挡住了旅行家看着月亮的视线,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那对酒红色的眼睛被愉快地眯起,笑得明亮而又张扬,像是一朵骄傲固执地开在了地狱里,永远也不会被人驯服的花。

    北原和枫歪了一下头,抬眸看向对方,好奇地眨了一下眼睛:“所以是什么?”

    “嘘……”

    波德莱尔在花树的枝干上坐了起来,手臂环绕着旅行家的腰,笑着凑近,低声地开口,如同正在诉说一个秘密:

    “告诉我,我的鸟儿,你的心可曾翱翔?”

    此时的他们坐在一棵花树的同一根枝干上,彼此之间的距离凑得很近,近到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

    “你可曾远离这龌龊城市的黑色海洋,

    飞向另一片光灿夺目的海面,

    蔚蓝,清澈,深邃,似处女天真无邪?”

    那对酒红色的眼睛在月光下,就像是一朵盛着酒液的红玫瑰,明亮地闪耀着,显得和巴黎的夜色一样倦怠与温柔。

    很难说这句话里的“鸟儿”到底指的是谁,是旅行家还是已经坠入深渊的他自己。

    也许都有?又也许都不是。

    北原和枫叹息一声,伸手按上对方的胸口。

    似乎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的心跳。

    每次的跳动都伴随着沉重又痛苦的呼吸,好像是大街上一条快要死去的鱼,徒劳而又悲哀地挣扎着,吐出一串又一串泡沫。

    “是的。”

    他这么回答道,同时给了这位巴黎的诗人一个主动的拥抱,很轻很轻的声音里带着坚定:

    “那只鸟终将带着它的心翱翔,夏尔,你能看到的。”

    能飞翔的心不仅仅属于旅行家。

    也可以属于一个诗人,一首诗。

    一个不管在深渊还是在黑暗里,都依旧闪亮耀眼的灵魂。

    这个排斥你的世界终将承认这一点,终将允许你再一次回到天空。

    你一定能看到——至少我是如此相信着。

    波德莱尔愣了愣,本能般的握住他的手,重新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声音高昂轻快起来,好像悲伤从来没有在他身上留下过痕迹:

    “我当然知道喽,因为我会一直一直看着月亮嘛!我理解每一只鸟从巴黎飞起时的样子,就像我爱且嫉妒一切会飞翔的生物一样。”

    “也许我会写诗,诗歌就会去追逐这些飞鸟的羽毛。不过更大的可能是我的诗歌和我一起死在深渊里面。但这也不错啦,至少我一点点也不孤独,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我喜欢这一切,一切的一切。因为这是我这个混蛋自找的,我当然爱它,就算是我再也飞不起来也无所谓!我超级开心的!”

    他愉快地弯着眼睛,抱着旅行家滔滔不绝地叽叽喳喳着,好像真的对此很高兴一样,只是笑着笑着,这个声音就一点点地沉了下来,变成了让人沉默的寂静。

    “……呜呃,北原,别这么看我。我真的没有感到难过,才没有难过呢!”

    波德莱尔停下自己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抱怨性质地嘟囔了一句,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到了旅行家的怀里,莫名其妙地委屈起来。

    北原和枫无奈地看着他,伸手扶摸着对方的黑色长发,替他捻去发梢上沾着的鲜花:

    “是是是,可是我没有看你哦。”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北原就是看了!”

    波德莱尔先是耍赖性质地抗议了一句,用力抱住对方的脖子,哼哼唧唧地拿脑袋在对方身上撒娇似的乱蹭:“肯定是北原的错!”

    北原和枫无奈地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感觉有点头疼,干脆抱了抱对方:“知道啦,都是我的错,这下该高兴了吧?”

    “唔,勉勉强强吧。”

    波德莱尔侧过脸去,小声地嘟哝道,看上去还是很不情愿的样子。

    那是一个很漫长的拥抱。在这期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一起沉默着,安静地看着在无数花朵之间盛开的月亮。

    “夏尔,你知道吗?”

    北原和枫看着巴黎上空似乎能开到永恒的花树,伸手接住一朵已经从天上掉落下来,凝固成璀璨宝石的花,突然开口道。

    “巴黎的上方有一棵树。它是倒着生长的,而且一年四季都在开花,开的花海笼罩了整个巴黎,只能从花枝的间隙里才能够看到天空。”

    “那……这棵树一定是巴黎的灵魂。因为所有人的灵魂都藏在倒影里面。”

    波德莱尔看着天空中的月亮,微微地眯起眼睛,很自然地回答道:“你看,其实巴黎就是一颗最漂亮的花树,否则它不可能在孕育了那么多痛苦的虫豸后依旧能那么美。”

    只有一颗开满花的树才可以同时这么堕落又这么耀眼,让人忍不住靠近它,靠近它,然后被它身上的虫子吓一跳。

    这个时候你就能听到这棵树在沙沙作响,花瓣掉了你一身,这是它恶作剧成功时候得意的笑声——或者说,是她得意的笑声。

    巴黎是一座有灵魂的城市,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子,一个顾盼多情的眼神,一棵树。

    开着花的树。

    “我猜她肯定每天都在下雨,因为她的灵魂无时无刻不在哭,因为没有人看得见,所以她一点也不在乎。去他/妈的!这座城市肯定会这么想,相信我,北原。”

    波德莱尔歪过头,看着北原和枫橘金色的眼睛,用一种活泼又欢快的语气说道。

    “是啊,这就是为什么我在巴黎出门总是会撑着伞的原因。”

    北原和枫笑着说,同时甩了甩自己头发上站着的小花瓣,语气似乎有点无奈:“它们掉下来总会变成宝石……搞得所有人都亮晶晶的。”

    “听上去可真漂亮。”

    波德莱尔摸了摸下巴,突然打趣道:“比如亮晶晶的北原?不过平时的你也很耀眼,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想象你更亮闪闪的样子了。”

    “你也一样,亲爱的夏尔先生。”北原和枫眯了眯自己的眼睛,感觉到了一丝困意,但还是一点也不客气地反驳道,“本来身上就全部都是花的味道,给人感觉像是一朵玫瑰成精了。”

    玫瑰小姐对波德莱尔这么敏感,也不是没有别的原因的啊。

    “花香是因为恶之花啦!是恶之花!”

    波德莱尔愤愤不平地反驳道,想了想,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

    “恶之花的发动其实和血肉无关,血肉只是花朵的养料而已。花的种子其实来源于恶……所以可能是我干的坏事有点太多了吧?总感觉就算是有一天我全身都开满花也不奇怪。”

    “所以你讨厌花香。”

    北原和枫转过头,轻轻地挑了一下眉,用陈述句的语气说道。

    “……是啊,我讨厌花。”

    波德莱尔的身子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扭过头去,有点郁闷地说道:“所以我果然很讨厌你的敏锐,北原。”

    “好吧。如果你不高兴的话。”

    北原和枫弯起眼睛,把人重新抱住,语气纵容:“那这样可以吗?有没有感觉稍微好一点?”

    “……嗯,谢谢。”

    “那就好。”

    北原和枫闭上眼睛,把自己的身体依靠在对方的身上,感觉困意像是迟来的潮水一样袭来,让他的声音都缥缈了不少:

    “记得好好休息一下吧,夏尔。想要我抱你的话随时都可以和我说。”

    “我不在意的。”

    波德莱尔伸手抱着北原和枫,紧紧地抿住了唇,没有回答对方最后的承诺。

    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恶之花生长出的花树枝丫上,看着即将落下去的月亮,怀里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友人。

    ——怎么能答应呢?

    怎么会答应呢?

    只要点点头,他就再也没法说服自己独自忍受这么多东西了,也再也没办法支撑着自己支离破碎的骄傲走下去哪怕一步。

    “北原,你说我会成为一个诗人吗?”

    他轻声地问道。

    已经睡着的北原和枫没有回答他。

    但是他看着对方睡着的脸,却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觉得问出这个问题的自己很蠢了:

    “好吧好吧,我还能从你这里得来什么评价呢?你总是会觉得我是能够做到的。好吧,其实有你这么觉得,这就够啦。”

    每当我低头看下去的时候,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二百万人叫我疯子,一千万人称呼我为狂徒,还有七十亿人说我无可救药。

    但我依旧坚信,你会站在我身边。在我怀疑自己时为我戴上冠冕。

    波德莱尔弯起眼睛,他突然又有一首诗了,于是干脆就在自己的朋友边上,把脑袋靠在对方的身边,轻声地哼唱起来:

    “我一往情深地爱上了沙漠和大海;

    哀伤时大笑,欢乐时流泪,

    在最苦涩的酒中我品出了甘甜。”

    “我往往把事实当成谎言,

    举目望日而跌入深渊。”

    ——但那声音却安慰我:

    “请留住你的梦。

    聪明人的梦哪有疯子的梦那样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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