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英国人的民族特色,钟塔侍从在世界上的地位相当微妙:如果单论体量,这个日不落帝国的官方异能组织可以说是在异能界独占半壁江山,但如果谈论到成员和行事风格……
“屑”这个词基本上可以完美概括。
毕竟钟塔侍从的成员基本上都是贵族,而贵族的画风——尤其是英伦这种比较传统的贵族基本上都有点奇葩,思维方式对于正常人的理解能力略显超纲。
比如说“只要把人质连同犯人一起消灭就可以无视人质威胁”的阿加莎·克里斯蒂,觉得人命远不如科学的玛丽·雪莱,在遇到自己感兴趣的问题时有些不择手段的柯南·道尔,以及喜欢拿亲朋好友练习催眠术还有恋尸癖的查尔斯·狄更斯……
当然,还有恨不得把全英国的市区都监控起来的钟塔侍从的首领,乔治·奥威尔。
由于看起来就像是反社会人格的人才太多,别的组织都觉得钟塔侍从应该改个名字,最好叫做“伦敦精神病联合会”。
按照不愿透露姓名的维克多·雨果先生的说法:要不是里面的成员基本都是贵族,天然就和国家利益与世俗政治捆绑在一起,他真的很好奇这群超越者级别的乐子人会不会把伦敦玩炸。
——哦,钟塔侍从还有洗脑技术啊,那当他没说。
当然,这不是重点,这段简单的前情提要只是为了说明狄更斯为了“友好”地“帮助”莎士比亚交朋友,主动递交一大堆pick-upartist的资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正常到路过的阿加莎·克里斯蒂也只是在边上吐槽了一句,没有把狄更斯给揍上一顿以肃清钟塔侍从内部的风气。
pua什么的,在钟塔侍从里面这种小问题都是毛毛雨啦。而且这种东西最初的确不是用来恶意操控女性的,只是非常单纯的谈恋爱与搭讪技巧而已。
只不过其中有一个问题……
“他能看出来啊,在这个方面他真的很敏锐的。他知道我说的话是故意还是无意,是真的还是假的,甚至能明白我说出这些是什么心理。讲句实在的,我怀疑他比我都了解我自己。”
莎士比亚撑着下巴,目光严肃地研究着这些资料,最后叹了口气,同时钢笔十分轻车熟练地在自己要填的表格上留下一串串漂亮的花体字。
他想到了对方给自己的拥抱,柔软到不管他怎么样都不会生气的性格,那种一眼就看出来了他身上问题的敏锐,对自己近乎纵容的态度。
还有两个人贴得很近的时候,他所看到的眼睛。
那对平静,温柔,好像与人隔着一层朦胧遥远的梦境的橘金色眼睛。
当北原和枫微笑起来的时候,那对眸子就像是浸泡在海水里的水晶球,同时有着微凉的触感与流动的柔光。
漂亮得如同一篇戏剧里面最绝妙的修辞,或者说是十四行诗里花藤一样的注脚。
“我很多时候都感觉他在装傻……他什么都知道,但不愿意说出来。”
莎士比亚抱怨似的说了一句,垂下眼眸继续看着狄更斯翻出来的资料。
他不认为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北原和枫这种聪明过头的猫,就算是有一天掉到了什么陷阱里,估计也是自愿的。说不定他就是想和陷阱下面的捉猫人玩,想拿自己温热柔软的皮毛去贴着对方的脸颊。
“哇哦,这么敏锐的吗?”
柯南·道尔瞬间就提起了兴趣,整个人都从带薪摸鱼的状态支棱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已经填完表格,打算走人的莎士比亚:“能介绍一下吗?我对这种人还是挺感兴趣的。”
莎士比亚从座位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眼满脸好奇的柯南·道尔,最后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不屑的音节,以表达对这群不要脸晚辈的鄙视:
“这是我家的,懂?”
“流浪猫可不是谁家的。”
柯南·道尔严肃地指正了对方话语里的错误概念:“你不能因为他借了你家的暖气就把他视为你的私有物品。你留不住人家。”
“那他也不是你家的。”
莎士比亚感觉自己像是走在大街上被人踢了一脚,语气瞬间就冷淡了下去,那对绿色的眼睛也微微眯起,流露出几分危险的神色。
“如果你这么坚持的话。”
柯南·道尔挑了下眉,然后漫不经心地耸耸肩,看着莎士比亚冷着一张脸离开,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查尔斯,你说,首领那里的重点监控名单介意多加上一个人吗?”
正在琢磨着催眠术应用的狄更斯听到柯南·道尔的发言,下意识地抬起头,微微皱眉:“你想干什么?”
“莎士比亚先生好歹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超越者,身上还涉及到了永生相关的技术,而且还是一个高度机密项目的唯一负责人。”
柯南·道尔笑了一声,从抽屉里面取出来一根烟斗,又翻出来了一些烟草,声音听上去带着点玩味的笑意:“他家的小流浪猫既然和他关系这么好,说不定就知道一点内情。来到伦敦后受到点特殊待遇也很正常吧?”
“更何况,这只小猫咪还不一定是英国人。”
柯南·道尔熟练地点燃烟斗,悠闲地靠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这样有可能接触到英国内部机密情报的外籍人员,我们可不能轻松放走,不是吗?”
“……真黑心啊,道尔先生。”
狄更斯“啧”了一声,从文件下面扯出来一份申请报告,三两下就折成了一张纸飞机,丢给了对方:“你自己填吧。”
“感谢狄更斯先生这段并没有意义的夸奖。”
柯南道尔熟练地伸手接住这个纸飞机,眼眸微弯:“毕竟大家都是给钟塔侍从工作的人,就算是手没黑,心也是黑的嘛。”
钟塔侍从是什么地方?这可是祖传的黑心企业,每个成员的人品与底线都是久经考验的。
当然,北原和枫此时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伦敦行程到底会有多“精彩”,他还在陪着卖花的小女孩在街边吃着烤火鸡腿,顺便讲那个麦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
“唔唔!”
少女咬下一块被烤好的火鸡腿上的肉,感受着有些粗糙的肉质纤维伴随着丰富的汁液与蜂蜜清甜的口感滑入自己的口腔,香料带来的馥郁香气在舌尖炸开,让她不由得幸福地眯起眼睛。
这家店是圣诞节唯一还在开的路边摊,摊主父母双亡,独身在家,也没有一起圣诞节聚餐的人选,干脆就这样继续开着,反倒真的等来了两个分享晚餐的人。
“北原北原,这家店做的火鸡腿好吃诶。我总算是知道那个小女孩为什么那么馋火鸡腿了,味道真的超级棒!”
少女走路的姿态都是蹦蹦跳跳的,欢快得像是雪地里跳来跳去的小鸟,粉色的眸子完成了好看的弧度。
北原和枫就在她的身后无奈地看着,望着这个少女在这条清冷的街道上面撒欢,东走西走地跑来跑去,本来有些孤独的心境倒是随着对方的叽叽喳喳逐渐温暖了起来。
“我记得这里!春天这个角落开了好多好多各种各样的杂花,但是我认不出来,不过那个架子上面会钻出来蔷薇,粉□□白的!”
“还有……那儿!有人在那儿种了两三株向日葵,夏天金灿灿的,陪着墙的颜色别说多好看了。还有石榴花也在开,热热闹闹地开一片。”
“一二月份的时候莎莉奶奶就会到这个地方支一个小摊子,专门卖烤热狗,加上一点芝士黄油什么的夹在面包里,可好吃了。还有很美味的鳗鱼冻。以及必不可少的炸鱼薯条,嘿嘿。”
北原和枫听着对方越来越跑偏的发言,又瞧了一眼少女一边扯着火鸡肉一边傻笑的样子,默默地伸出手敲了她一下,把人敲得跳起来吱哇乱叫。
“滋儿哇……啊不对,北原你干嘛敲我?”
少女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委屈地把烤鸡腿上面的最后一点肉撕下来吃掉,粉色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旅行家。
“我是想要提醒你,再不擦擦嘴就要口水流出来了。”
北原和枫偏过头看了这个女孩子一眼,笑着说道,结果对方就恼羞成怒地鼓起了脸。
少女也不继续咬光秃秃的鸡骨头了,而是转头去看有些冷落的街道,粉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五彩斑斓的光。
埃尔瓦希尔小镇在这个时候是最孤独的。
没有人,只有美丽而又毫无温度的光正在亮着,因为所有人都不在街道上,而是聚集在一起享受着这个盛大的节日。
天空很远,云很近,灯光很近,路很长。
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和旅行家两个人。
“真冷清啊……不过等圣诞晚餐的时间过去了,街道上就有很多人了。”
少女看着这样的场景,年轻人复杂的心思让她突然多愁善感起来,在一个放在外面的圣诞树前驻足。
她用手指碰了碰上面被挂起来的小天使——这个挂件的挂法错了,看上去就像是上吊。
“小女孩在街道上走的时候,她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吗?”这个女孩问。
“应该吧,否则她也不至于那么冷。”
北原和枫也走过来,把挂着小天使的细线解开来,绑在背后的扣子上面,重新系在了清脆的松柏枝叶上,手指上留下了几点零碎的冰凉绿色细屑。
也许让那个女孩最终死在平安夜的一角的,并不是冰冷的大雪与她单薄的衣服,而是没有得到一点温暖的心。
卖花的少女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花篮,手指触碰着冰凉的花瓣,最后从里面抽出来一支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玫瑰花。
“如果有很多人在,但是没有一个人理会她的话,其实也差不多,甚至还要更孤独一点。这个世界那么热闹和美好,但是这种热闹永远都隔着一层玻璃,一层火光。就算真的存在,也只会给人虚假的感觉。”
就像是身处一场戏剧,你熟悉每一个人,每一个你创造出来的角色。你看着他们上演着欢乐与悲喜,也在其中表演,与这些你喜爱的角色欢笑与玩闹,但永远也只是看客。
一位已经习惯到离不开这出戏剧,但也无法说服自己这就是现实的看客。
少女把玫瑰花递给旅行家,冻得红扑扑的脸上露出一个很可爱的微笑:“送给你了。威廉先生可能要回来了,快去找他吧。”
北原和枫下意识地握住了这只玫瑰,有些惊讶地看向这个少女,却得到了她似乎带着隐约泪光的明亮微笑。
他在这一瞬间突然明白了什么,于是所有的话都被吞咽到了喉咙里,只是安静地看着对方,没有用安慰来辱没对方孤独的骄傲。
“我喜欢你。”
她踮起脚尖,用很快乐的声音说道,只是眼睛里有着水面上亮晶晶的星星。
“这是我第一次……和人聊这么久。我很喜欢这个圣诞节,我会记得它的。谢谢你愿意陪着我任性,谢谢。”
少女笑得依旧灿烂,抱着自己的篮子朝旅行家鞠躬,接着踩着自己的小靴子“哒哒哒”地从青石板的街道上跑走,朝着夜色最浓郁的地方跑过去,身上披着云层间星星裸露出的光芒。
只留下一地的花香。
“赫米娅!” 名为赫米娅的少女脚步微微停顿,转头看向站在圣诞树下的旅行家。
对方正在圣诞树上无数灯泡散发的光芒里微笑,甚至对着她挥了一下手,语气轻松得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新年我们一起去看看小镇里的花吧,威廉他应该那一天也有事情。”
“……嗯!那天我带你去看梅花!”
赫米娅抿了抿唇,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转身就跑到了夜色的深处。
北原和枫看着那个孩子的身影渐行渐远,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自己的怀表上。
十点整。
就像是灰姑娘急匆匆地跑出城堡的时间那样精准,那些脆弱的美丽在一瞬间消散,只有一支粉白色的玫瑰在寒风中瑟缩。
旅行家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花,最后在寒风中叹了口气,拉起自己的围巾,把花小心地收进了自己的袖口。
该回去了,他还要给威廉准备一顿圣诞晚餐呢。那个家伙前几天每次吃晚餐的时候都在闹着想要在圣诞晚餐上看到绳捆烤鸡和拐杖糖。
哦,还有红茶,英国人少不了的红茶。
就像是卖花的赫米娅说的那样,半个小时后威廉·莎士比亚就回到了这座小镇,带回来了一包厚厚的信件放在桌子上。
如果不是北原和枫提前准备好了大多数的食物,只是需要稍微加热一下,估计他还没有办法短时间做出那么多菜色出来。
“北原!大半天不见了,我好想你呜呜。”
白发的超越者看到旅行家后一脸兴奋地扑了上来,心满意足地把自己的脸埋在对方脖子围着的围巾里,发出了类似吸猫一样的快乐声音。
“你都不知道我在没有你的时候是怎么忍受那群无聊的伦敦人的,他们可真是一个比一个讨厌。你以后去伦敦一定要小心一点。”
“知道,知道。”
北原和枫把碟子与刀叉,还有奶油浓汤给莎士比亚推了过去,有些好笑地摸了摸对方柔软的卷发,把人重新摁回了他应该坐的位置上:“先好好吃饭吧,有什么事情吃完再说。”
“不要,我要听故事,你答应我的。你还答应我要和我一起睡觉。”
威廉任性地偏过脑袋,略微显冷的手指与旅行家的手指互相交叉,刻意凑近了距离,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那对橘金色的眸子,好像想要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你答应我的。”他这么强调道。
“等你吃完饭再说。”
北原和枫显然很习惯威廉的任性,声音里依旧带着耐心,只是带着笑的眼眸透露出某些威胁的味道:“我这个人不太接受有人在我这里不按照一日三餐的标准吃饭。”
“……过分。”
威廉稍微心虚了一下,但还是倔强地吐槽了一句,低头开始吃他心心念念的烤鸡与熏火腿,还有美味可口的香草羊排,就是时不时会突然说上一两句话。
“你今天和别人聊天了。”
“嗯。”
“是赫米娅吧,就是那个卖花的孩子。”
“嗯。”
“赫米娅……她很自我,也很叛逆。但是并没有什么用。”
“嗯。”
“北原,你这样我会吃醋的。”
莎士比亚咬了咬叉子,然后把叉子重新插回羊排里,突然开口说道。
他的态度很随意,一点也没有平时吃醋时的样子,甚至还在专心地用叉子按着羊排,另一手努力地切厚厚的羊肉。
但是北原和枫却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随后笑出了声:“不得不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吃醋的样子,威廉。”
不是假装的,不是戏剧性的表演,而是真真正正地表现出了那么一点活泼的“人味”。
——很可爱啊。
威廉切羊排的动作顿了顿,表情一下子变得郁闷了起来,抬头看了一眼正在专心致志看着他吃饭的旅行家。
不过北原和枫也没笑多久,很快就端正了表情,只是橘金色的眼睛里依旧带着笑意:“所以我做什么才能让你高兴一点呢,威廉先生。”
一直一直陪着我,不要走。
超越者很想这样说,但是又感觉有点不太对劲:搞得他好像就离不开这个人似的。
但是他的确很想把对方留下来。这个来到了自己的小镇的人本来就应该是属于自己的,不能这么不管不顾地在未来的某一天离开。
日子很无聊,有一只很可爱很温柔很敏锐的猫陪着自己也很不错,何况对方是自己跑到了他的家里。他一点也不想管对方是不是想当一只更自由自在的流浪猫。
但这种理直气壮的想法最后还是没有从他的喉咙里说出来。
威廉只是用力地咬了咬自己□□的叉子,闷闷地问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我对你来说是不是很特殊。”
似乎是考虑到这句话里面有歧义,他又补充了一句:“你知道的,就像对于流浪猫来说,人类没有什么特殊的。也许它只是想找一个过冬的地方才跑到了某个人类的房子里取暖,但这个人类总是会对此自作多情。”
北原和枫愣了愣。
特殊的吗……
对于他来说,人类的确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只要是孤独落寞的人,他总是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去观赏一场悲剧,不管对方的身份和性格。
就像是医生对待送到他那里的病人,他帮助别人更多是一种下意识的本能,不加思考不加辨别就想要去做的事情——他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肯定不太正常,但改也改不掉。
从这个角度来讲,眼前的这个人的确没有那么特殊。这不过是他在这场旅途中短暂相伴的另一个孤独者,他只是像是本能一样地去陪伴着对方,就算是换了一个人他也会这么做。
但是……
北原和枫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起来。
“我想到了一只狐狸和一个小王子说的话。”
他轻声地说道,目光落在圣诞晚宴上的烛光里,柔和得就像是发生在另一个星球的梦境。
那是梦一个很清澈的故事。
在那个故事里,在和狐狸分别的那一天,小王子回到了玫瑰园,去看那些长得和他的玫瑰一模一样的花。
“你们一点也不象我的那朵玫瑰,你们还什么都不是呢!”小王子对她们说。
“没有人驯服过你们,你们也没有驯服过任何人。你们就象我的狐狸过去那样,它那时只是和千万只别的狐狸一样的一只狐狸。但是,我现在已经把它当成了我的朋友,于是它现在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了。”
“正因为他对他的玫瑰花费了时间,所以他的玫瑰才如此重要。”
旅行家用柔和的声音说道,目光看向窗户的外面,注视着那片被云层掩盖住的夜空,好像是在其中寻找着某颗星星。
“对我来说,每一个在旅行中认识的人都独一无二,我能够把他们和世界上任何的一个人都清楚地区分开。”
是的,他很清楚:威廉不是那个三次元的莎士比亚,即使他也在写着戏剧。自己的朋友也绝对与三次元的文豪们有着迥异的性格与一生。甚至就算是在无数个平行位面里,他也能清楚地找到自己的友人。
北原和枫笑了笑,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在俄罗斯和安东尼所说的话。
——所以说,他真的是很容易很容易被驯服的人啊。
威廉则是安安静静地听着这个故事,最后眨了一下眼睛。
“所以我对你来说是独一无二的。”他用一种很谨慎的语气说道。
“是的。”北原和枫点了点头。
“所以是我驯服了你!”青年突然用高兴的口吻说道,绿色的眼睛也重新变得亮晶晶的,“因为你对我来说不是独一无二,所以我赢了!”
“嗯,你赢了。”
北原和枫笑着发出一声叹息,把眼前这位性格可以说得上是任性的超越者抱住,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还想听故事吗?”
“到了床上再说吧。”
威廉很轻快地回答道,开心地继续切羊排,甚至眯起眼睛愉快地哼着歌。
一直到重新钻到床上的时候,他都是高兴得快要飞起来的样子。
被勒令先把被子捂暖和一点的北原和枫靠在床背上无奈地看着他一把子息掉灯光,钻到自己的怀里,试图把他也拽到被子里的动作,最后还是顺了对方的意。
“我想听你最喜欢的圣诞故事。”
青年得意地哼哼两声,把旅行家抱紧,语气里带着有恃无恐的无理取闹味道,但是偏偏软得像是泡在水里的棉花糖:“否则我就要让你收不到圣诞礼物!”
最喜欢的圣诞故事。
北原和枫为这个过于苛刻的题目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在自己的记忆里将有关的内容逐一翻过去,最后微微沉默。
“可能它不算是一个优秀的故事。”他说。
毕竟这个故事是他在随便一篇杂志里看到的内容,和之前说的出自大家之手的故事完全没有什么可比性。
但很奇怪,就算看过了那么多圣诞节或温馨或感动的故事,给他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一篇。
“我不在乎,反正都没我写的好。讲啦,北原。你可别想着用这个理由赖账。”
威廉的语气里带着骄傲,然后把北原和枫抱得更紧了一点,脸贴在对方的身上,心满意足地享受着自己圣诞节的新抱枕。
好吧,对方既然都这么说了……
北原和枫无奈地笑了笑,接着拼凑着自己的记忆,轻声在平安夜的晚上讲起了这个遥远到已经有些模糊的短篇小说。
一个女孩。她住在家里的阁楼上,能从小窗口看到一望无际的原野,也许还有海。
那是一个圣诞节。她在阁楼上写作业,突然想到了《极地快车》,那部电影。她没看过那部电影,只是突然想到圣诞节会不会有这样一辆快车从极地开过来,把她带走。
她的父母不在家,那是她过的不知道第多少个独自一人的圣诞节。如果有快车来,她可以不管不顾地跑走,跑到上面去。
但是女孩已经不是相信圣诞老人的年龄了,她只是为自己逃避似的想法笑了笑,想着写完作业可以做一个这样的梦,或者当成小说写下来。
然后……北原和枫不知道后面的情节是真实还是一个梦。
但真的响起了快车的声音。白茫茫的、落着雪花的圣诞夜里,女孩在雪地上看到了有着温暖灯光的快车从平原或者海的尽头飞过来。
它在女孩的家门口停下。
是很美很美,银白色的快车,里面传来热闹的声响。女孩就在阁楼上看着,看着。
“然后呢?”威廉缩在被子里轻声问道。
“……不知道。”
北原和枫稍微停顿了一下:“我忘了,也可能是作者没有写。”
没人知道快车里面是什么样,快车的终点是哪里,女孩有没有上车,这是不是一个梦。
所有的故事都被埋葬在上辈子。
威廉眨了眨眼睛,没有对这个故事做出什么评价,只是伸手碰了碰旅行家的脸,好奇道:
“所以你为什么会喜欢这个故事?”
“……因为我小时候也住在阁楼?而且看完了这个故事后,我花了好几天来想象有一个快车把我接到极地里面去。”
北原和枫笑了笑,把这个人按在了自己的怀里:“好了,故事听完了,睡觉吧。”
但是威廉没有睡觉,而是固执地用那对绿色的眼睛看着旅行家。
十二点。
小镇教堂的钟声很遥远地响起来。
“下雪了,北原。”
这位超越者突然开口。
在圣诞节的零点,埃尔瓦希尔小镇下了一场盛大而又洁白的雪。
“你说下雪很配圣诞节,北原。”
威廉眨了眨眼睛,凑过去吻了一下他朋友的手,声音里带着笑意:“但你要是说极地快车和圣诞节更搭配的话,其实也没有关系的。”
“晚安,圣诞节早上见,要闭上眼睛乖乖睡觉哦,不准熬夜。”
北原和枫没有说话。
他在看着窗外的雪。
一般十二点的窗外是一片漆黑,但下雪的日子总是会明亮一点,更何况街上的灯还在亮着。
圣诞节正在下一场很大很明亮的雪,像是白鸟从天堂落到了人间来。
然后他看着说完这句话就闭上眼睛的威廉,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
“好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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