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床上,媛媛哭累了,变为小声地啜泣,满脸泪痕交错,太后拿过鲛帕,为她轻轻擦拭。“媛媛啊,你把哀家的心都哭碎了。那日你父亲骤然获罪,招致全家流放,你母亲咬破手指写下血书,命人冒死传给哀家,一定要我保下你。哀家连夜去恳求皇上将你赐予我侍奉左右,皇上见你年幼,且是女儿,便应允下来。媛媛啊,哀家虽是太后,可皇上毕竟不是我的亲骨肉,他只是念我多年养育辛苦,敬我罢了。哀家也想救下你的父亲母亲兄长和嫂嫂,可是事关朝政,力不从心,媛媛,你可曾怪姨母?”
媛媛抬头,望着太后的脸庞说:“媛媛知道姨母能保下我已是拼尽全力,姨母恩情媛媛今生难报。只是一想到那日生离死别的情景,媛媛便心如刀割,他们连大哥哥的孩子都不放过,子彦还只是个襁褓婴儿呀。姨母,我爹爹他究竟犯了何罪,皇上为何如此狠心!”
“媛媛,你爹爹他是受人牵连,招致无妄祸灾。”
陆媛眼神一凛,吐字铿锵:“当今皇上忠奸不辨,错信奸佞,冤枉忠臣,可是个昏君?!”
床边的镜竹闻听此言,忙要制止。太后摇摇手,对媛媛说:“如今皇上并不昏庸。”见媛媛眼神迷惑,又说:“皇上也有皇上的苦衷,要权衡利弊,分抗制衡,有时候也身不由己。你父亲的这个案子牵扯了很多人,都府长史李家,吏部侍郎孙家、你大嫂嫂的娘家大理寺少卿史家,还有你家世交的尚书左丞薛家。”
听到薛家,陆媛又一阵心痛,沈家世交薛家的三子薛振远青年才俊,与媛媛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等着一二年后媛媛及笄后两家就定立婚约,谈婚议嫁,谁想遭了这等大祸。
只听太后继续说道:“朝堂之事,错综复杂,皇上青年继位,根基薄弱,难免依仗了荣妃的父亲护军统领郑渊。如今郑渊弹劾都府长史李启仁勾结藩王谋反,并牵连了其他众家数百人。皇上心性多疑,宁可错杀千人,不愿一人漏网。哀家向皇上求情才使得你全家被流放蜀中,而不是更偏远的地区,薛家、史家都被发配到了千里之外的宁古塔。”
“宁可错杀千人,不愿一人漏网。”陆媛喃喃地说:“何等残酷!他可知他的多疑令多少无辜的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太后爱怜地说:“我虽保不下你爹爹母亲和兄嫂,然而也命人买通了押送的吏卒,保他们不受苦楚,性命无忧。”
陆媛悲痛道:“纵然蜀中不似宁古塔遥远苦寒,然而也是地势艰险,穷山恶水之地,媛媛的爹爹母亲已近年迈,两位嫂嫂皆是贵门千金,如何吃的了苦。媛媛每每想到父母亲人在外颠沛流离,而我在这宫中锦衣玉食,便痛心疾首!”
太后抚着她的发丝,说:“媛媛,你母亲冒死将你托付与我,你不可辜负了她的苦心。”
沉默了一会,陆媛忽地抬头,问道:“姨母,还有没有办法可以救我全家,媛媛愿意拼死尝试!只要能和父母兄长团聚,要媛媛怎样都可以。媛媛不愿苟且偷安。”
太后望向暖阁中央的青花海水纹的香炉,香炉里焚的安息香,炉盖上方升腾着缕缕香雾,一时失神。好一会儿收回目光,对陆媛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能救你全家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人。”
“您是说皇上?”陆媛知其意:“那我如何?”
“媛媛啊,哀家思忖了多日,夜夜难眠,就是在想这件事情。哀家本想着将你养在身边,保你平安,可如今见你一直郁郁寡欢,时常梦魇,结不了你的心结。你想为你的爹爹平反,一家团聚,作为一个有才貌的女子,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成为皇上的宠妃。”
陆媛神色一震,她知道自己与薛家的振远哥哥难以再结连理,甚至连面都不会再见,可是她从未想过去做皇上的妃子,但是她内心深处知道姨母说的办法是唯一可行的。她一时心乱如麻。
太后见她久久不语,疼惜地说:“媛媛,后宫险恶,嫔妃之间争斗陷害,哀家也实不愿让你落入其中。人生有太多的无奈呀,终归难两全其美。”
不知不觉,老少二人已说了半宿,天色渐亮,熹微的晨光已透过雨过天青色的窗纱照进暖阁内。孝纯太后起身道:“天就快亮了,你快躺下睡会儿吧,哀家先回去了。”
媛媛歉意道:“姨母让媛媛闹了半宿,定是乏得很,快让镜竹姑姑扶您回去歇息吧。”说着,想要起身下床相送。太后微笑着将她按回床上,扶着镜竹的手缓缓走出暖阁。
出的偏殿的门槛,东方的天际已发白,微微透出些霞光,上空启明星高悬。孝纯太后抬头望天,叹道:“但愿哀家此举没有做错,但愿青萝妹妹不要怪罪吧!”
镜竹道:“太后苦心孤诣,陆夫人和媛媛姑娘定会体会。太后劳乏了一夜,奴婢扶您回去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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