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芳斋正门上的朱漆已经开始剥落,门上的铁钉也已锈迹斑斑,一切都显得败落。陆媛轻轻扣门,不想门应声就打开了,婢女映琴立在门里,笑着说:“我们娘娘料到贵人小主今天午后会过来,叫奴婢在这候着呢,小主快请。”
陆媛笑着点点头往里面走,这是她第一次踏进沁芳斋。前庭很小,只有几步之阔,但是洒扫的十分干净,房前只有几颗松柏,其他花草点缀全无。穿堂入室,内室布置的十分素净,如雪洞一般,一色摆设器物全无,当中一张宽大的乌木书案,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插着几枝干枯的海棠,并几部书,茶奁茶杯而已。床上只吊着青纱缦帐,被衾也十分朴素。陆媛想到了顺嫔失宠后内务府的奴才们定会克扣份例,但没想到她过的如此清苦,屋里的陈设甚至连一般的富贵人家都赶不上。
映琴将陆媛让到上座,唤小丫头知画来倒了茶,笑着说:“小主稍等,我们娘娘即刻就来。”说完退出去了。
陆媛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茶,只觉苦涩,毫无茶香,不觉微微皱眉。一个清瘦的身影走进屋来,道:“我这里的茶自然比不得玉润堂皇上亲赐的御茶,只是解渴罢了,颖贵人喝不惯吧?”陆媛赶紧起身,笑道:“顺嫔姐姐言重了,我并没有嫌弃这茶,只是厌恶那些奴才拜高踩低,克扣姐姐应有的份例。”顺嫔微微摆手,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在一旁坐了。
顺嫔进宫时年方十五,如今也不过二十芳华而已,但看起来却显得老成,不施粉黛,面色苍白,清亮的眸子透着闲淡,两片薄唇轻轻抿着,显得沉静从容,虽略显憔悴,但仍然可以看出容貌不凡。
见陆媛打量她,顺嫔悠悠道:“岁月催人老,我在这天然的牢笼里已经整整五年了,比不得你年轻娇艳。”陆媛忙挪开目光,掩饰道:“姐姐言过其实,在我看来姐姐依然姿容不俗。”复又起身道:“此番承蒙姐姐出手相助,妹妹感激不尽,请受一拜!”说着俯身行礼。
顺嫔以手相扶,淡淡道:“不必谢我,我已说过,我是为了我自己。”陆媛不解道:“此话怎讲?”
顺嫔凝望窗外,静静道:“当初我落胎失宠,瑜嫔自恃有皇后撑腰,几次三番在人前人后羞辱于我,甚至当面唾弃我,还买通钦天监诬陷我星宿不祥。因此我才拿她当了替罪羊。我隐忍了这几年,看懂了人情冷暖,也看透了君王的薄情寡义。如今我决定绝地反击,让曾经对我落井下石的人遭受报应。我见你为人正派,既不攀附皇后也不投靠荣妃,因此才想与你结为盟友。”
听罢这一席话,陆媛依然有些疑惑之处,遂问道:“姐姐如何使了瑜嫔的婢女倒戈呢?”顺嫔微微一笑,向屋外叫道:“秋蝶,你进来吧!”
只见一位宫婢妆扮的女子走进来,低头屈身行礼,抬头看时,正是瑜嫔身边的那个二等婢女秋蝶。
见陆媛惊讶,秋蝶道:“我原本是在顺嫔娘娘身边伺候的,后来因为娘娘失宠,荣妃将我们这些在跟前伺候的遣散了不少,我被指派到了瑜嫔娘娘那里当差。虽然我人在缀霞宫,但是心却是时时刻刻在娘娘这里。当年我娘病重,若不是娘娘慷慨相助,又赐银子又寻大夫,我娘早就去了黄泉。奴婢深受娘娘之恩,不敢忘怀。能为娘娘略尽薄力,是奴婢的福分!况且缀霞宫的宫婢们时时受瑜嫔的打骂,大都怀恨在心,如今发落了瑜嫔,也是大快人心的事情。”
“好一个忠仆!”陆媛赞叹道:“我也要好好谢你才是。”说着将手指上的翠宝戒指摘下,亲手戴到秋蝶指上,秋蝶连忙道谢。
顺嫔道:“如今瑜嫔降为官女子幽禁于宫中,身边伺候的人悉被遣散,我想拜托你给秋蝶寻一个好的去处,我这里就罢了,你那里要避嫌也不妥。”
陆媛想了想,笑道:“娴妃姐姐为人亲和,宽待下人,是个好去处。”顺嫔亦笑道:“那就有劳妹妹安排了。”
陆媛赶忙道:“姐姐休要如此说,你我姐妹何须客气。”顺嫔想起一事,道:“今后你我在人前还要像以前一样,不可露出亲厚的样子,你如果来只要在晚上轻扣门环三声即可,我便可知道是你来了。我既有心反击,今后可能做出一些事情来,不要牵连了你才好。”
陆媛握住她的手,道:“我不怕受牵连,反而因我如今在这后宫中受宠,恐有人心生妒恨,连累了姐姐。”
顺嫔道:“后宫中的尔虞我诈我看的多了,一味地忍让只会纵的别人步步逼近无路可退,对于存心想害你的人切不可耳软心活。”陆媛点头道:“我记下了。”
出了沁芳斋,回头看时,顺嫔依旧立在门下,身影单薄,神情萧索淡漠,默默的目送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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