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爱卿前来有何事!”皇帝椅着身子,看起来有些病容。

    谢傅远回道:“陛下,臣听说青梁观这位明蓝道士颇为精通炼丹之术,所以这次入宫,就是为了把他进献给陛下。”

    “嗯!谢爱卿有心了。”

    皇帝看向明蓝,明蓝没想到谢傅远会给他这么高的评价,立即又给皇帝行礼道:“见过圣上。”

    皇帝点点头,对身后的大太监道:“你把他带到朕的丹房去。”

    大太监和明蓝应声退下后,皇帝又挥挥手,让众人都出去。

    直到整个御书房只有谢傅远和皇帝两人后,谢傅远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皇帝。

    皇帝看了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眸子里的冷意掩饰不住,声音淡淡的,但像是冬季的寒风一样刺骨:“还真是野心不小!”

    “陛下息怒,可要注意身体”,谢傅远作揖,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关心。

    可究竟是真是假,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早在来京城后,谢傅远就把一切都和皇帝交代了,包括他是如何陷害王总督,又如何和邻国探子联络的。

    谢傅远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他真的做了卖国的事,最后的下场是肯定的,但他当然不会说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是向皇帝说明了他为何要弄死王总督,因为王总督其实一直在卖大雍的情报给敌国做战前准备。

    事实上,王总督确实做了,这也是谢傅远之前就知道的。

    他向皇帝解释,是因为担心朝中会有王总督的同党,消息泄露,让那些人狗急跳墙,也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没有在奏书里提到,直到来了京城,面见了陛下,才说出一切。

    皇帝觉得谢傅远是个可用之才,但责问谢傅远的欺君之罪,谢傅远顺势向皇帝出了一个解决朝中敌国奸细的主意,两人达成共识。

    这个主意是提拔谢傅远在朝中的地位,让谢傅远成为一个奸臣的形象

    第一让敌国人更看中谢傅远,给他分派任务,好了解对方的动作,提前布局

    第二,迷惑敌国的判断,让他们以为攻入大雍有十足的把握,实则一且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

    第三,皇帝重用奸臣的形象可以迷惑朝中的奸细,和谢傅远两人做戏,让他们得到错误的消息,试探谁是奸细。

    “呵!真是好大的狗胆!”皇帝没有息怒,而是更加恼怒了,不过并不是因为谢傅远,而是因为朝中的奸细。

    邻国早就想对大雍不利,所以在不知不觉间向大雍朝廷和内廷渗透了不少人。而这些人有的还是大雍人。

    皇帝笑的瘆人,没有说话,谢傅远静静等着。

    过了好半晌,皇帝才开口道:“既然他们这么急着发动战争,那朕自然不能让他们失望。”

    两人在御书房密谈了一下午,谢傅远到了天朦朦黑下,这才从宫中走了出来。

    谢傅远望向被乌云遮住的月,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要是没有她的话,他恐怕也会成为皇帝口中的叛国贼。

    这个世界上有她,他怎能舍得离去。

    次日一早,许乐然起身还没有洗漱,就见谢慧风风火火的过来了。

    “你今儿这是怎么了?”许乐然拿过桂枝递过来的帕子,擦了一把脸,问道。

    谢慧神色复杂,她匆匆忙忙的过来,身上还带着清晨的寒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说,昨儿她和小姐妹一起去茶馆,就听到旁边有一桌公子在议论谢傅和和许乐然的事。

    那些公子都是国子监的学子,谢傅和也在国子监读书,从他们口中得知,许乐然和谢傅和要定亲的消息。

    谢慧知道许乐然是不喜欢他的,可………。

    “你今儿是怎么了?”

    谢慧一向都是有事就会直言,从未像今天这样吞吞吐吐的。

    “哎!”谢慧叹了口气,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大家都在传你和谢傅和的事情。”

    她和谢傅和有什么事情?许乐然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疑惑的看了谢慧一眼,把手中擦过脸的帕子递给桂枝,拿起晨起的热汤喝了起来。

    许乐然身体不好,所以每天早上都会喝补身体的汤,她不喜欢喝,不过这也总比喝药要好得多。

    “他们都在传你和谢傅和定亲了,甚至是马上就要成亲了!”谢慧也是一个利索的人,纠结了一下就释然了,总要把话说出来的不是吗?

    这是什么大事,值得谢慧如此纠结吗?许乐然觉得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谢慧瞧见她的样子,心中更加着急,道:“你怎么也没个反应?”

    “嘴是长在别人身上的,爱说就让他们说,我又不会因为他们的话而真的嫁给谢傅和”,许乐然淡淡道。

    谢慧走到她旁边,道:“这可是影响你名声的事,你怎能不在意呢?”

    “要是让别人都以为你和谢傅和定亲了,还会有谁上你家提亲,这不是平白让人误会吗?”

    原本不在意的她,听见谢慧的话醍醐灌顶,她虽然来这里有七八年了,但有时候考虑事情还是会用以前的想法。

    她一时忘记了,大雍和她前世那个世界是完全不同的,这里的人把名誉看的比命还要重要,尤其是女子的名誉。

    她本来就是迟早要回去的,也不打算在大雍生活,等时空管理局给她的任务完成,她就要回去,可现在她喜欢谢傅远,这件事要是让他误会了该怎么办?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可终于着急了,我还以为你连闺誉都不在意”,谢慧见许乐然重视,也再不着急了,说道:“就在昨个,我在外面听见有人在传。”

    “现在恐怕整个京城的公子都知道,你和谢傅和定亲的事了。”

    她嗤笑一声,道:“真看不出来谢傅和会使这种阴招。”

    官员家的公子大多都在国子监读书,现在就等于是整个官员圈子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许乐然要婚配,最合适的对象自然就是这些公子,现在被谢傅和这么一搞,就等于是给许乐然断了后路,到最后只能嫁给他。

    这一招可谓是够狠,至于谢傅远,他要是以后和许乐然有什么关系,肯定会被众人的唾弃,认为他抢自己弟弟的妻子。

    许乐然自然也想明白了这些,在她印象中谢傅和只是比较嚣张一些,真想不到他会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来。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谢傅远,他会不会听到这个消息也误会了?

    正在此时,谢傅远正和刘卫等人在酒楼里喝酒,几人谈论着京中哪家青楼的姑娘美貌,谢傅远只是喝着酒,看着窗外的路人。

    刘卫见几个公子从酒楼门口而入,就讥笑道:“你看他们平时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还不是来这里喝酒。”

    张寿喜在一边附和着:“是啊!就是这些家伙平日里还在批判我们来这个呢!”

    这个酒馆不同其它的酒楼,这里喝酒可以点姑娘相陪,不过这里的姑娘都是弹曲唱歌,或是倒酒,和青楼并不一样。

    那些公子就刚好在他们隔壁桌坐下,谈的也不是什么诗词歌赋,而是八卦,而且声音极高。

    一个蓝衣公子刚坐下,还没有点酒,就对同伴道:“听说傅和兄和许御史家的姑娘定亲了,最近就要成亲,大家到时可要捧场!”

    桌子上有四个公子,而这个蓝衣公子和谢傅和是死党,他这样到处说这个事也是谢傅和要求的,谢傅和说是只要让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和许乐然的事,就会给他想要的好处。

    其余公子都是笑着答应,心里暗暗有些感激蓝衣公子,要知道谢傅和可是当朝首辅的儿子,还是首辅最看中的儿子,众人平日里还不知该如何和谢傅和搭上关系,这次不就是一个机会。

    “萧兄和谢公子是朋友,等谢公子成亲时自然会邀请你,可是就怕谢公子连我们这些人是谁都不知道,到时,我们想去恐怕因为没有请帖也去不了。”其中一个公子说出了大家都想说的话。

    “李兄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们也算是同窗,傅和怎会不给大家发请帖呢!”

    众人说说笑笑,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谢傅远拿着酒杯的手指泛白,他黝黑的瞳孔看着那一桌的欢笑。

    张寿喜也听见了旁边一桌说的话,见谢傅远似是马上就要冲过去打人,就低声道:“这些王八蛋都是在胡说八道,远哥别在意。”

    他也知道说这个没用,看谢傅远的样子,今儿这几个人身上不挂点彩,那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刘卫还在一旁享受着美貌的姑娘给他斟酒,见俩人的神色不对,看看周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谢傅远这么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露出这种要杀人的模样。

    他喝酒的动作也收敛了些,谢傅远现在的这个状态好像随时都会爆发,他下意识怕殃及到自己,不过心头的好奇不减。

    “欸,这是怎么了?”他轻轻的碰了一下旁边的张寿喜,眼睛眨巴眨巴的。

    刘卫并不是没有听到隔壁桌的话,而是根本就没在意,因为他不知道那次谢傅远打了季子昂,就是为了许乐然,不知道谢傅远和许乐然的事,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寿喜原本也是不知道的,但是在谢慧举办的诗会上见到许乐然,这才知道了许乐然的身份,也知道了谢傅远和许乐然的关系。

    “待会再说!”张寿喜看着谢傅远要杀人的目光,也不敢多说。

    谢傅远觉得隔壁桌那些人的笑容刺眼,丑陋,可他还是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冲动。

    终于在听到一句话后,他再也顾不得理智,向那些人冲了过去。

    隔壁桌有人见过许乐然,更是调侃道:“谢兄真是好福气,得到那等的美人,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他的语气极为轻佻,还咂咂嘴,似是在回味着什么。

    谢傅远终于被激怒,他一直克制就是担心会因为自己的冲动,而让许乐然的名声受损,可是现在听到这些轻浮的话,他还怎能容忍。

    旁边一桌的公子还在侃侃而谈,说的越发激动,就感觉身侧有一阵冷风,还不待看清,就脸一痛,紧接着就是头晕,他只顾得上嘴里吱哇乱叫,用手护在头部,可还是阻挡不了如雨点般的拳头。

    谢傅远只是一个劲的揍人,桌子周围的同伴却是没有人敢阻拦。

    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为了对方而招惹谢傅远的程度,因为这个后果他们也料的到。

    酒馆里出了事,只有掌柜在旁边劝着,可是谢傅远哪里会听掌柜的话,他一直是冲那个说闲话的公子嘴上打的,拳拳都落到了他的脸上。

    那公子本等着同伴能帮他一把,可是声嘶力竭的喊了半晌,都没有一个人帮他一下,现在只感觉脸上粘腻一片,脑子在嗡嗡的响,好像头都要被打烂了,整张脸上刺痛无比。

    他刚开始还在不断的躲着,到了最后,连躲的力气都没有。

    张寿喜见地上的人已经被打的一动不动了,连忙过去想要拉住谢傅远,可谢傅远就像一头刚出笼的野兽,正在疯狂的报复这一切。

    张寿喜心中焦急,谢傅远虽被皇帝看重,又官至朝中尚书之位,可也不能当街杀人。

    他阻止不了谢傅远,硬是在后面抱住了他,谢傅远还欲打人,就听张寿喜道:“你现在杀了人,可就真和许姑娘无缘了,许姑娘是不会喜欢一个杀人犯的。”

    谢傅远的脑中这才清醒,放弃了挣脱,道:“你放开我。”

    张寿喜见他面色平静,缓缓放开了他,而和那个公子一起过来喝酒的人都跑了,只有掌柜怕自己的酒馆发生人命,这才请了大夫过来。

    张寿喜把谢傅远拉开后,酒馆里的活计掌柜就忙碌了起来,不过也没有人敢说一句谢傅远的不是。

    一般当了官员的人都是爱惜羽毛的,很少有人会当街打人,而且还是朝中的二品大员。

    在酒馆喝酒的人都匆匆离去,生怕惹上麻烦。

    谢傅远也从酒馆里出去,他向谢府的方向而去,这件事不就是明摆着的吗?

    如果没有谢傅和的策划,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

    张寿喜跑的气喘吁吁的追上谢傅远,问道:“你要去找谢傅和?”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他继续道:“你去找到他,把他打一顿吗?”

    谢傅远好似清醒片刻,顿住脚步,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是啊!这又有什么用。

    张寿喜看着谢傅远疯魔的样子,也有些理解他。他当初在诗会上看见徐乐然也是心动的,但他知道这不可能的,所以也就很快放弃了。

    “我没事,自己走走,你回去吧!”谢傅远冷淡道。

    张寿喜还是有些担心他,可谢傅远都已经这样说了,他也只能离去。

    地面上还有下过雨的积水,街上的人声鼎沸,各处都是喜笑颜开或匆匆忙忙的行人,谢傅远就好似一个幽魂,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也丝毫感受不到热闹,周围的一切都好似虚化了。

    他在街上游荡着,又进入一个酒馆之中。

    他并不是因为谢傅和的设计而心痛,这件事就像是有人强行撕开了他心上的伤疤,让他直面一向逃避,不愿意想的事情。

    许乐然迟早就是要嫁人的,而那个人不可能是他。

    国子监。

    谢傅和手中拿着书在学堂里心不在焉的听父子讲课。

    蓝衣公子萧瑞不顾还在上面讲学的夫子,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向谢傅和走来。

    夫子的讲课被打断,学子们也因为他的突然闯入而把视线放在他身上。

    “放肆,你是那个学堂的?”夫子停止了摇头晃脑讲诗文,呵斥道。

    萧瑞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们这些人经常旷课,大多数夫子批评之后,他们还是我行我素,所以现在就连夫子都懒得说了。

    “夫子,学生鲁莽了,还请夫子见谅!”他拱手向上首的夫子道歉。

    这一举动让了解他的学子惊讶,众人就见他给夫子道歉后快速出去了。

    谢傅和是好学生,他不能在众人面前损坏他谢形象。

    在他走后,学堂里恢复的平静,夫子摇头晃脑的讲着诗词。

    等到一节课结束后,谢傅和出了学堂,就见萧瑞在门口等着。

    “什么事?”他语气中夹杂着浓浓的不满。

    萧瑞干笑着,道:“放心,这不是没人知道我扰乱夫子讲课是因为你吗?”

    “我们在茶馆讨论你和许姑娘的事,谁知就被人打了!”他接着道:“和我一同去的张玉被打成重伤,恐怕得在家修养一段时间才能好。”

    萧瑞暗自观察着谢傅和的神色,见他一脸的平静无波,说出了最想说的话:“打人的是你大哥,谢傅远。”

    他以为谢傅和会忧虑,可是只从他面上看平静,甚至眸中还隐隐有些兴味。

    谢傅和说道:“张玉可是家里的独苗,其父虽是户部侍郎,可疼爱儿子是出了名的,这件事恐怕不会善了。”

    “那可要如何是好?”萧瑞以为他心里是关心谢傅远的。

    “这个!恐怕只能让大哥去给张玉道歉了,再做一些补偿,想必张侍郎也不会抓住这件事不放”,谢傅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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