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许乐然刚歇息下来,就听见有叩窗声。
她缓缓站起身,打开窗户,就见一个熟悉的人正站在窗外。
“你做什么?”许乐然惊讶出声。
谢傅远利索的爬进窗户,带进一阵寒气:“我说过,要让你看看方知圆的真面目。”
“跟我出去。”
“现在?!”
许乐然摇头,道:“要是让父亲知道,我就完了,还有你。”
“你不是不相信吗?这次你可以亲眼看见他的阵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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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摇摇晃晃,行了两三天的路程,终于到了邺城城门口。
荷花挑开帘子,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几颗星星稀稀拉拉的挂在天上。马车旁边站着的侍卫开口道:”荷花姑娘,到了。“
”不进城吗?“这荒郊野地的,寒风从窗口灌进来,荷花放下帘子。
外面的侍卫直接掀开马车的帘子,声音毫无起伏:”下车“。
荷花见此,想到之前桂枝在客栈对她说的话:方知圆要杀她。
她不由自主的心中一沉,那侍卫还在外面等着她下马车。夜色下,侍卫的面容看不清楚,不过眉眼之中的狠厉是清清楚楚。
荷花的手下意识攥住马车车厢上的边框,那侍卫又催促道:”下车“。
侍卫说着,就向她伸出了手,好似她要是不下车,那人就要把她拽下车似的。
”我下……下”,荷花心跳擂鼓,觉得自己的腿有些软,慢慢腾腾下了马车,耳边的寒风呼呼咆哮。
还不待她站定,侍卫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几乎是用拖拽的,把她向旁边的树丛里面拉,她的余光甚至还看到其他的两个侍卫手握刀柄,一副随时都会抽刀的样子。
“快点“,身边的侍卫有些不耐烦。
荷花的心好似掉进了寒冷的冰水里,周围的树木好似都是阴恻恻的。
她又试探的小声问道:“我们为何要来这里?不进城吗?”
那侍卫露出一个笑,道:“晚上城门是戒严的,所以我们要从另一个方向进城,真是委屈荷花姑娘了”。
桂枝就强自镇定道:“我想去茅厕一趟”。
她极力控制着发软的腿和发抖的嗓音,说完不敢看侍卫的脸,怕让人看出端倪。
“这……好,行”,侍卫考虑了片刻,道:“不要走太远”。
荷花的心放下了一大半,要是这些人真的想要杀她,在这一路随时都可以杀了她,又如何会等到现在。
看来桂枝根本就是在骗她,不过已经说了自己要去茅厕,现在自然不能又对侍卫说自己不去了。
她并没有走太远,在这荒郊野岭的,她怕这树林里突然有什么野兽,再加上她以往听说书先生说,在半夜三更树林里容易有鬼怪。
风吹起树枝刷刷响,她转了一圈转身回去。
“为何现在不动手,真是麻烦”。
“主子交代过了,要等他来”。
两个侍卫一问一答,一个倚在树上,看起来颇为暴躁,一个面无表情。
那个腰挂长刀的侍卫从树旁离开,抱怨道:“我们这已经在城门口了,主子什么时候会来。只怕到时候会引人怀疑”。
“不就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女人,难道还要主子亲自动手不成”。
“你少说两句。”旁边的侍卫呵斥了一声。
荷花在听见那侍卫说话的时候就停住了脚步,她把这一切听在耳中,在原地站了半晌,直到一阵冷风把她吹醒。
【方知圆没有想要把你接去邺城,是想要杀了你。】
桂枝的话在她脑中一阵阵回荡,初听侍卫的对话,她的脑子是懵的,反应过来后,她的心冰凉一片。
“那个女人怎么还没有回来,要不要过去看看?”
桂枝被这句话惊醒,转身就跑,她不知道要跑去那里,只知道要离这些人远一点,要跑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心下慌乱之间,衣裙被旁边的树枝挂住,她急急忙忙把裙摆拽回,‘刺啦~‘,在寂静的黑夜显得尤为明显。
侍卫无聊的等着荷花,就听有衣料被划开的声音,两人都猛地抬起了头,对视一眼,手握腰间的刀柄,警惕匆忙的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而去。
荷花知道自己引起了注意,即使跑的摔了跟头也没有在意,立刻爬起来,死命的,没有方向的东冲西撞。
方知圆真的要杀她,等她要是逃出去,一定不会放过他。
没想到自己精明一世,竟然被一个男人骗到了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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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通往邺城的路上,方知圆骑着一匹骏马在夜色下飞驰,他不断抽打着马鞭。
眼看就到了邺城城门,远远就见一辆马车前立着一名侍卫,其他人不见踪影,马车帘子高高的挂了起来,可以看见里面没有人。
骏马奔驰而来,侍卫见到马上之人,立刻抱拳行礼。
“人呢?”方知圆冷声道。
侍卫的头更低了,他道:“里面的姑娘……跑了,其他人去追了。”
“去追了”,人为何会逃跑?
“是属下办事不利,公子放心,人一定会追回来的。”那人保证道。
方知圆脸色沉沉,还不待斥责的话说出口,就见两个侍卫已经把一个女子拽过来了。
女子头发散乱遮住了面容,衣裙上都是泥土在侍卫强硬的拖拽下还在挣扎。
“放开她。”
荷花听见熟悉的声音,心头像是被石头压的喘不过气,又好似被什么狠狠揪住,她甩开旁边的人,抬头质问道:“你要杀我。”
“是”,方知圆语气淡淡,好似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
荷花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从来没有觉得眼前的人如此陌生,她好似从来没有见过他一样。
强自压下心中的恐惧和悲愤,她开口道:“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要杀我。”
“我说过,不许你怀孕,可是你不听话,我也是没法子。”方知圆语气中颇有些悲悯:“现在我在朝中的政敌颇多,要是被谁抓住这个把柄,那我的名声,官途就可能会毁于一旦。”
“荷花,你太过心急了!既然如此,我也是没办法。”
听到方知圆说的话,荷花惨笑一声,心中的害怕也散去不少,她道:“你真的有想过要娶我吗?”
方知圆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对旁边的侍卫道:“等到三更,就送她上路。”
侍卫应是,荷花已是再无希望,她看着围在身边的侍卫,个个都是彪形大汉。
可她有能如何跑的了吗?荷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倒是胆子大了起来,对那个高高骑在马上的人道:“许姑娘永远也不会喜欢你,永远。”
“你——”,方知圆露出怒不可遏的表情。
荷花继续笑着道:“我在许乐然身边呆的时间也不短,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觉得她会喜欢一个利用女人爬上位,又杀人灭口的人吗?”
方知圆从马上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向走到她身边,狠狠掐着她的脖子,恨恨道:“你给我闭嘴。”
荷花被掐着脖子,一时喘不过来气,她双手拍打着方知圆的手臂,可他的手像是铁钳一样不为所动。
她在慌乱间眼角扫到方知圆腰间的匕首,忍着剧痛猛的向方知圆撞去。
方知圆一时没有注意,被撞的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桂枝拔出他腰间的匕首,好不犹豫的向他刺去。
这也就是瞬间的事,围在周围的侍卫见此,立刻都纷纷抽住腰间的刀,向荷花刺去。
一道寒光在荷花的眼底划过,荷花吼道:“你们谁敢动?”
“我就杀了他。”
侍卫们顿在原地,荷花的刀已经贴近了方知圆的脖子,没有人敢冒险。
荷花的注意力被吸引,方知圆迅速的反手扣住她手腕,匕首落地。
侍卫们见此都大舒一口气,冲了上来。
“住手。”在侍卫想要直接刺死荷花的时候,方知圆阻止道。
侍卫们听了命令纷纷住手,已经做了要死的准备的荷花闻言,睁开眼睛,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就听方知圆道:“她一定要在三更死。”
“不过……”,他抬手摸了摸脖子,上面有一条细小的伤口:“既然敢伤我,那就要最好承受的准备。”
“拖下去,她、任由你们处置。”
侍卫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一时没有人敢动作,都是面面相觑。
他们都知道这个方知圆的女人,所以即使这个女人马上都要死了,他们也是老老实实,不敢逾越。
现在公子亲自发话,这让他们一时间有些踌躇,要说他们都是糙汉子,平日子也没有时间找媳妇,一个个都……,要说不想是假的。
可这要是公子一时的气话,他们要了荷花,以后岂不是要没好日子过了。
见众人像是被定住一样,没有人动作,方知圆阴恻恻道:“怎么了?”
一个领头的侍卫抱拳道:“公子,这、是真的?”
“难不成我是在开玩笑!”方知圆一挥手。
桂枝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是被两个大汉同时制住,她即使如何绝望,也挣扎不得,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无力。
方知圆见众人都进入旁边的树林,随即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喊声,男人的闷哼声,和笑声。
他的内心没有丝毫波澜,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想着该如何遮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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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是要去哪?”许乐然在马车中摇摇晃晃,车厢内的蜡烛忽明忽暗。
坐在对面的谢傅远脱下身上的大氅给许乐然披上,低声道:“对不起。”
“嗯?”
谢傅远有些愧疚道:“我想要让你看清方知圆的真面目,可是没有想到让你在马车里面颠簸。”
“他应该在京城、吧。”许乐然不确定的道。
“他在邺城。”
许乐然听闻是要知道方知圆的真面目,谢傅远又向她保证她被骗了。
她只好跟来看看。
许乐然披着他黑色的貂毛大氅,一点烛火落于眼底,更衬得皮肤胜雪,眸光流转之间熠熠生辉。
“你要是困了,就枕着我的腿睡,会舒服一些。”
许乐然闻言,向他靠了过去,都是自己的男人,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谢傅远一动不动,担心自己会惊醒许乐然。
许乐然眼睛是闭着的,可马车摇摇晃晃,她半梦半醒之间,马车缓缓停住。
就听外面的马夫道:“公子,到了。”
许乐然睁开眼睛,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因为刚醒来,声音带着一丝迷糊:“到了?”
“嗯。”谢傅远应了一声,眼底的愧疚之色更浓,道:“以后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苦了。”
许乐然:“哼~”
两人下了马车,许乐然见不远处是高高的城门,就在路旁有个空荡荡的马车停在那里。
谢傅远紧紧捉住她的手,两人向路旁的的树林走去。
许乐然忽然发现,自己也太相信身旁的这个人了,有他在身边,她完全不担心有危险,这或许就是安全感。
这种事在以前,简直难以想象,更何况她之前还在同样的夜里差点出过事,从此以后就更怕了。
“别怕,有我。”
谢傅远仿佛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出声安慰,声音轻柔,给人一种只要和他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的感觉
许乐然脚步停住,眼前的景象让她脑子翁的一声,想要喊出口的话因为太过震惊急切而卡在喉咙。
紧接着,安静的夜里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来一群手持火把的衙役,把黑夜照的恍如白昼。
方知圆手持大刀被衙役围在中间,刀上还流淌着滴着斑斑血迹,突如其来的花光让他眯了眯眼。
在他的脚下有一位女子,那女子趴在地上,衣衫破烂不堪,身上染满红色的血和泥土,就像是一滩垃圾一样被扔在草丛中。
许乐然就站在那里,谢傅远没有把她往前领,两人远远看着这一幕,都没有说话。
方知圆一惊,旁边的侍卫都是一脸警惕的手握刀柄,防守着这些官兵会突然袭击。
官兵的包围圈外,从夜色中走出一中年男子,身穿官袍,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荷花,一脸严肃道:“方侍郎,你、这……可以解释一下吗?”
方知圆好半晌没有答话,他把手中的长刀柱在地上,眼神向周围环视一圈,在一处定住了。
许乐然和他四目相对这个人让她太过陌生了,她简直要怀疑眼前之人只是长着和方知圆一样的皮囊而已。
她没有开口,撇过头去。还能感觉道他的目光黏在身上。
旁边的谢傅远咳了一声,道:“少卿大人。”
大理寺少卿再度开口,吩咐道:“把他抓起来。”
旁边的树丛中冲出另一群衙役,手持长刀冲向方知圆。
侍卫想要拔刀应战,被方知圆喝止。
他扔了手中的刀,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还望向许乐然,露出一抹温润的笑,和以往没有差别,可看在许乐然的眼里,一切都不一样了。
两个衙役上来就扣住方知圆,把他绑了起来,其他衙役用刀对着他,以防他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大理寺少卿见此,倒是没有刚开始那么严肃,对衙役吩咐道:“放下手中的刀。”
方知圆请求道:“我可以和她说句话吗?”
大理寺少卿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许乐然,又看向谢傅远,点点头,道:“不要耍什么花样。”
许乐然望着他走进,站定在身边,但两名衙役露出警惕之色。
方知圆像是犯了错的小孩一样,低下头,低声道:“我、这是我第一次杀人,没想到被你看见了。”
“其实我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在朝中站稳,效忠朝廷,为——”
“呵!”
他的话打断,大理寺少卿在后面道:“既然你没什么话说了,那就走!”
许乐然望着他离去,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次不但有衙役过来,还有仵作蹲在地上查验荷花的尸体。
许乐然向荷花走去,谢傅远拉住了她,道:“别去。”
许乐然摇摇头,道:“我不怕。”
谢傅远护着她慢慢靠近,直到理荷花一尺的距离就停了下来。
“她还有吗?”
仵作没有抬头,整理着荷花的尸体,口中道:“这姑娘就算是没有被杀也活不了对久了……
“她之前怀孕过,又流产了,现在身上的旧伤加新伤已经伤及根本。”
“怀孕?!”
谢傅远护着她走到一旁,把荷花和方知圆的事情娓娓道来。
许乐然听完后脑子都是蒙的,这些她从来都没有听过,更是没有察觉。
衙役们压着方知圆离去,带走了荷花的尸体。许乐然上了马车,一路上都是千头万绪。
许府的大门开着,门口站着沉着一张脸的许御史。府中看起来颇为混乱,小厮手持火把在巷子里行走。
两人下了马车,许乐然不敢看许御史,一直低着头,她要完了!!
谢傅远大大方方的上前道:“岳父大人。”
“哼,你们去做什么了?不要以为现在定了婚事就可以为所欲为。”
许御史黑着一张脸,像是个门神。
谢傅远赔罪道:“是我的考虑不周,不该大半夜把然儿掳出府。”
许乐然没想到他会如此说,心中微微放松。
许御史瞟了他一眼,对旁边的管家吩咐了一句,管家匆匆离去。
府中的小厮都三三两两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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