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上前。
就看太液池边,灯盏明烁。
一个袅袅娜娜的身影蹲在池边,正推出一盏莲花灯。
听到脚步声,猛地回头,惊恐看他。
他从暗影里走出来,见那一双妙目,映着满园的灯火,熠熠摄魂。
怎么还会见到太平?
太平?你为何会在这里?
他想起了初见太平的那一夜。
太平本是被赵嫔安排,说是要给自己送罪证,实则却是那恶毒女人要栽赃嫁祸的一条命。
他本想顺水推舟,让赵嫔毒计败露,毁了跟文氏勾结的赵家。
谁知,前往赴约的路上,却遇见了在太液池偷偷放下莲花灯的太平。
那一夜,她站在宫灯点映的太液池边,惊惧地看着他,小声地说:“我只是想给我阿爹阿娘送一盏灯,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
温柔甜美的声音,听得人心动。
后来,他做了什么?
景元帝不敢回首的那一夜,又刻在灵魂深处的那一夜。
如今,再见太平,竟还是这一夜。
他站在角落里,没有出声,也没有走出来。
可太平却站在水池边,轻轻地唤了声,“六郎?”
景元帝眼瞳一颤!
不可置信地抬目。
就见那他爱进骨子里的女孩儿,朝他看来,温柔又甜美地笑:“是六郎么?”
景元帝无法控制地轻颤起来。
太平已朝他笑道,“怎么不说话?”
景元帝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水池边,太平已转过身去,看那莲花灯飘飘悠悠地晃出,被假山挡住,无法再往前。
轻笑了笑,问:“六郎,宬儿如今还好么?”
景元帝终于勉强自己开了口,“他……”声音一出,才发现自己已经哽咽了,“快成亲了。”
顿了下,又加了句,“是个很有福气的姑娘,也很厉害。”
太平顿时笑开,转过脸来,看站在阴暗里的他,“是么?比六郎还厉害么?”
景元帝看着她轻快的笑容,认真点头,“是啊!怕朕算计宬儿,一把火烧了宣儿的府邸威胁朕呢。”
“哇。”
太平轻呼,“好厉害的姑娘,对宬儿这样好啊!”
“嗯。”景元帝看她鲜活的模样,已经不记得这样子的太平有多少年没见过了,哑着嗓子又道,“太平,我好想你啊。”
太平笑着抬眸,静静看他。
片刻后,轻声道,“六郎,你老了许多啊。”
“是啊。”
景元帝眼眶发红,却渐渐浮起一丝笑容来,“我也快到尽头了。太平……你能,等等我么?”
太平背过手歪头,有些俏皮地看他。
却没回答。
景元帝手指颤得厉害,无奈笑,“是啊!你不会等我的。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儿,你恨我都是应该的,何需等我……”
却见那边,太平轻轻地摇了摇头。
“六郎,我不恨你呀。”
景元帝猛地抬头!
太平已笑道,“你没法跟文氏正面对抗,我明白的。若是你与他们正面交锋,文氏情急之中不顾天下,揭露你的身世,那大玥岂非大乱?黎民百姓万众苍生将会陷于何种苦难?你虽并非她亲生,可是,我知晓,你是真正的帝王。”
景元帝颤抖起来,他想往外走出。
太平却往后退了退,笑道,“所以,你没办法,护不住我们。你为了江山社稷,连自己都算进去了。我又怎么能恨你呢?”
景元帝喃喃开口,“太平,我……”
太平依旧温柔地笑:“我等你。不过,你不要欺负宬儿了,好不好?他托生在我肚子里,已经很委屈了,不要让他再辛苦了。”
景元帝眼眶湿润,“他媳妇儿告诉我,他没怨过你,太平。”
太平笑容一顿,随即,又轻轻地笑起来,“是么?”
“是啊!太平。他是你的孩子啊!最温柔最善良了。他救了许许多多的人,很多人都喜欢他。”景元帝再度哽咽。
太平笑得愈发温和,“真是个好孩子呀。”
景元帝看着她,忽然潸然泪下,“太平!”
太平的身体渐渐透明,她朝景元帝摇了摇头,“六郎,你做得够多了。文氏不除,总有人要来除。不会有人比你做得更好,也不会有人能承受比你更大的痛苦。我不恨你,宬儿也不会怨你。最后的路,你安心地走,我等着你,六郎。”
说完。
骤然消失!
“太平!”
景元帝一声惊呼!
猛地睁开眼!
入目,便看到赵嫔,那张与太平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满是担忧,“陛下?”
他泪流满面,伸手,拉住赵嫔的手,哑声道,“你说得对。”
赵嫔一怔,却没多问,跪在榻边,用帕子替他轻轻地擦拭了眼角。
景元帝闭上眼。
片刻后,对一边的王鹤道,“备传国玉玺。”
……
清华宫。
苏青和四喜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暗七和黑影互相用胳膊肘捣鼓对方。
白影蹲在角落里打磨一根狼牙的饰物,黑影在旁边瞧着他。
赵一赵三赵四赵五赵六齐排排站在庑廊底下。
云皓打着哈欠从偏殿走出来。
一眼看到这情景,举着手问:“怎么啦?”
没人说话。
连四喜都瘪瘪嘴。
云皓一见这情形就觉得不对,扭过头抓住溜达过去的暗九问:“怎么回事儿?”
暗九装傻,“啊?”
云皓皱眉,刚要说话。
就听主殿那边传来云落落的声音,“三郎,你别生气了,我错了。”
“???”
云皓眼睛一瞪!
赵一几个,齐刷刷转身!
白影抓了狼牙冲过来,拽着苏青就跑。
黑影暗七暗九跟着一跃。
唯独一个四喜,扭着脑袋还没反应过来。
就听里头封宬说了句:“你不知错,我不理你。”
“!!!”
云皓这起床气噌地一下就蹿了上来,狂吼一声,“封宬!反了天了你!怎么跟我家落落说话的!”
四喜脑袋一缩,捂住耳朵转身就跑!
云皓已经‘噔噔噔’冲到了殿门口,跳进去就骂,“还敢不理我家落落!你以为你是哪根猪鼻子插大葱的蒜!走!落落!咱们回家!不理这得寸进尺的混账!”
一把抓住云落落的胳膊就要往外拉。
原本坐在内殿的封宬无奈,跟了出来,“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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