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谷子是一种很浪费体力的活,这半天活干下来,大家早已是饥肠辘辘的了。
都是下苦力的人,彼此之间也十分熟悉,没有那么多讲究,所以个个都不拘束,喜欢喝酒的坐在堂屋里那一桌,不喝酒的坐在厨房里那一桌,各自拿了碗筷,找个合适的位置坐下去开始吃饭。
我和母亲穿梭在厨房跟堂屋之间,来来回回,只为给大家添菜,生怕碗里的菜吃光了,打谷子的人吃不饱,下午饿着肚子干不了活,也担心菜不够吃,传出去惹人笑话,以后就更不好请人干活了。
厨房里那一桌不喝酒的人下桌快一些,他们吃饱走了,我和母亲给堂屋那一桌添了最后一次菜,才回到厨房,拿碗盛了米饭坐下来,就着桌上的剩菜吃起来。
打谷子的那些人吃完饭以后,都会寻一个荫凉的地方,聊会儿天或者打会儿瞌睡,躲一下午后最热的这一段时间,然后到田里就拼命的干到太阳落山才收工,这基本上成为了大家共同的一个习惯。
吃完饭,我跟母亲一起收拾了碗盏,才回到晒场里。那新挑来的谷子又将小山头加了好高上去。看着越来越高的山头,我愁死了。
好在晚上不用再煮饭,母亲也来帮忙了。这样,我的压力也没有那么大了。
母亲先用朗筛将我上午拢在一起的草叶叶儿给筛了一遍,把剔出来的草叶叶儿用背篼装上,背回家去倒在牛圈里喂牛。
因为我弯着腰难受,当母亲再次回来的时候,我让她扫草叶叶儿,我则用抓耙只管将谷子抓撒开来。
母亲干活毛躁,加之很少干下地的活,我总是觉得她扫的草叶叶儿不干净,往往还会在她后头重扫一遍。
我向来干活都很仔细,总喜欢一次性做到完美极致,令自己心满意足,若是别人做得不够仔细,我都会跟在后面清理一遍。这成了我的一个习惯,我不知道我这习惯是受父亲影响还是怎么的,直至如今,这习惯也没能改变过丝毫。
这晒场里的谷子,到了晚上,家家户户都收起来,拢成一长条堆着,夜里怕下雨,便用薄膜或者塑料布盖起来,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了,再揭掉,重新摊开来晒。
今年的秋收天气,出奇的好,从一开始动镰刀,直到收完谷子,都没下过雨。
毫不例外,十多天过去,父亲家的谷子已经收割完毕,到最后只剩下我自己的那六分田了。
别说牛二娃想不通,我也想不通,不知道为啥,父亲总要把我家的活安排到最后。别人家的谷子早已变成了大米饭吃进肚子里了,而我家那几分田的谷子还孤伶伶的立在田里。
终究是等不下去了,我决定让牛二娃跟我一起去先给谷子割倒,晒个一天再打回来,那样在晒场里就可以少晒两天了。
谁知道,当天夜里,就哗哗地下了一夜的大雨。
第二天,虽然雨停了,天却没有晴开。
父亲考虑着等天晴了水汽晒干以后再打,那样谷草才不至于给捂坏了,收回来,那大牯牛也够吃半个来月了。
在我心里,父亲考虑的不外乎就是他的利益,连一点谷草,他都是从他的利益出发,从来就没想过我。假如是之前不着急收他们家的谷子,仅凭牛二娃我们俩个人,我们也能在下雨之前把自己家那六分田的谷子给收回来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雨淋到田里了。
我在心里有些憎恨父亲的自私。
这次,我没再听父亲安排,执意要把谷子打回来,哪怕捂在晒场里,我也心甘情愿。
父亲见拗不过我,只得答应了。
仅有那六分田,估计也收不了多少谷子,为避免麻烦,父亲建议让牛二娃扛拌桶去打。
我和牛二娃都同意了父亲的建议。
到了田里,父亲仍然舍不得那些谷草,都一个个拴好立在田里,还抱着一线希望,只要天晴了,这些谷草就有救了。
很快的,不到半天的工夫,六分田的谷子就打完了,连汤带水装了八袋,我用背架子背了一袋,剩余的父亲跟牛二娃各自跑了两趟,就全给搬回来了。
基本上的人家都将谷子晒干收回家了,再加上下雨,晒场里没有人晒谷子,宽敞着嘞!
我将自家那八袋谷子全倒在晒场里,摊撒开来。反正都是湿的,我也不在乎天还会不会再下雨,只想着尽快把草叶叶儿清理干净,好让谷子里的水汽都吹干一点,那样哪怕再捂一天两天也没啥大问题。
幸亏老天爷没再下雨,待到下午,谷子里的草叶叶儿被我筛得干干净净,谷子在晒场里摊了薄薄的一层,水汽也吹得差不多了,收起来,拢成条堆着,盖上薄膜,等第二天出太阳就好办多了。
这天气也真的给力,第二天真的天晴了。那些谷子在晒场里晒了两天就干了,最后收起来,仅有五袋多一点。原本打算再晒一天,就可以吃上自家的新米了。
可父亲告诉我,这一次性晒干的谷子,出米率很低,要先阴些日子,再拿出来晒个大半日,那样打的米才好,出米率才高。
这样一来,一下子是吃不成新米饭了。这眼下谷子已经全部收完了,我们也不便再呆父亲家蹭饭了,打算接下来的日子在家里开火自己做饭吃。
从城里回来的时候,剩下的那一点米已经快吃完了,想着趁集日上街去买一点回来应付几天。
恰逢第二天便是当地的集日,我叫上牛二娃一起去赶集。
这秋收完,还没到播小麦的时候,活也不忙了,山沟沟里的人就喜欢上街凑热闹,一来可以买些水果回家解解馋,二来眼下正是当地辣椒上市的时节,家家户户都会趁此机会泡上一罐子辣椒,供家里一年四季炒菜煮鱼用。
街上热闹非凡,吆喝声、叫卖声、说笑声此起彼伏,各种各样的商品应有尽有。
我和牛二娃先去卖粮食的地方转了一下,买了十来斤米,打算够吃几日就行,毕竟自家的也收回来了,只是早晚几天吃而已。
我俩随着拥挤的人流在街上转了一大圈,当走到卖家禽的地方,我忽然看见那商贩的筐里毛绒绒的东西,心动了一下,挪不开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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