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揣着牛二娃给的八十块钱,带着女儿去了石码子的医疗室。
这家医疗室位于石码子最热闹的地段,名叫《老中医董超诊所》,以前经常打这门口经过,看见许多人来这看病,就记住了。
在这种小诊所里看病,不用挂号,直接就省了两三块钱的挂号费用;
这的医生只要不是啥重大疾病或者伤残,一般的内科、外科,还是儿科、妇科,都能诊断医治;
为了树立好的口碑,挣更多的钱,这种诊所的医生看病一点都不会马虎,不仅细心负责,对病人那叫一个和蔼可亲;
一般情况下,来这里的病人大多都是没有钱的底层平民百姓,所以收费也不高。
比起大医院来说,这种诊所方便实惠多了。
进得诊所,屋里靠墙的三面,各自摆放了一张长长的老式木椅子,上面坐满了前来看病的人,大家都很安静的等待着;
迎面靠墙位置有一道小门进去,一溜排着五六张病床,躺满了病人,一个年轻的护士正在里面忙碌着;
我是第一次来这个诊所,对里面的环境不太熟悉,张望了一下没看见医生,正疑惑间,旁边一位来看病的妇女站起来轻声跟我说:“妹子,坐这儿来,等一会儿就好了,这董医生人手少,没人招呼,都靠病人自觉排队,从里到外,一个个来。”
我自己不舒服,又带着感冒的女儿,确实不太方便,只得跟那妇女道声谢,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跟其他人一样安静地等待着。
坐下来喘口气,朝屋内环视一眼,我才发现,一进门的右边,有一道小门进去,里面是一间大大的屋子,靠窗的位置摆了一张条桌,桌子里面端坐着一位约莫六十来岁,精神矍铄的老医生,他正给坐在对面的一个男人把脉,估计这就是这家诊所的主治医生了;
老医生身后,摆放着高高的中药橱柜,一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子,正拿着药单子在忙碌地抓药、配药。
给我让座的妇女,小声地跟我聊了一会儿天,从她口中,我才得知这董医生以前是市里大医院的坐诊中医,因为技术高超被人排挤,才辞职来这里自己单干的。抓药的年轻男子是他儿子,护士是他的儿媳妇,他们一家在这开了好些年头,由于口碑好,生意一直挺好的。
等了些时候,终于轮到我们母女了。
抱着女儿坐在老医生的对面,我先让他给女儿看了病,他告诉我女儿没啥问题,开点西药吃吃就好了。
开好药单子,递给身后抓药的年轻男子,老医生有些面色凝重地看着我,沉吟着。
我来这之前就打算好的,顺便也给自己抓一副中药吃吃,这段时间以来,我确实太难受了。
见老医生看着我,我赶紧伸出手放到桌上,跟他说:“医生,一起给我看看,我也不舒服。”
给我双手把了脉,老医生凝重地问我:“你有没有做过b超?”
我摇摇头说道:“没有!”
老医生轻叹一口气说道:“唉·····我这也不能做,不然该给你查一下的,你这情况有点危险,我也只能给你开些安胎的药,回去一定要注意休息,不能太劳累,否则会早产的。”
早产,在我的认知范围里,是一个新名词,准确地说,我还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直到后来儿子出生,我才明白了它的含义。
我懵懂地点着头,连声答应。
药单写好以后,老医生拨拉着算盘跟我说道:“我另外给你开了一点砂仁,给你焙细了,拿回去蒸蛋吃,能起到安胎的作用,记倒多吃几次。
砂仁呢,价格有点贵,我给你开了两副中药,是三十六块钱,娃娃的西药便宜些,二十四块,一共六十块钱。”
付了药钱,拎着抓好的药,拉着女儿的手慢慢往回走,路上又顺便买了一些菜,下午就不用再出来了。
那时女儿虽然才三岁,但她很听话,纵使是感冒了不舒服,一路上也没有哭闹,乖乖地跟着我。
如今想起这事来,心里仍是无尽的心酸和心疼。
自打上次引产以后,牛二娃就很少给我钱,每次要用钱都是问他要,遇到心情好的时候,会给一点,但事后得把账给他一笔一笔的报清楚,算明白,天长日久,就形成了习惯;
心情不好的时候,不仅不给还会骂我,说我只花不挣,还说我家穷都是我们母女俩害得。
对于牛二娃的这种做法,我也没有办法,只能默默忍受,因为有了女儿和肚子里不知是儿还是女的孩子,我得为她们考虑,得要给他们一个幸福的家,我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牺牲我自己。
心底里一直盼着女儿早一天长大,我才能得以摆脱牛二娃这恶魔。
回到出租屋里,把女儿安顿在沙发上看电视,我才开始做午饭。
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电视,不会开关电视,更不用说调频道了。
这些都是房东刘老板教我的,或许是因为同情我,亦或许是想我带着孩子在家里无聊,教我学会开关电视,看看电视剧打发时间吧。
我们娘俩吃过午饭,给女儿吃了感冒药,让她睡觉,我就一边看电视剧一边熬我的中药。
晚上,牛二娃回来,我跟他报了今天总共的花销,还将剩余的十四块八毛钱清点给他看了,才装回兜里。
一听只剩下这么点钱,牛二娃的脸阴沉下来,恶声恶气地说道:“像你这样用,我哪怕每天挣座金山回来,也经不起你整啊!”
我急忙辩解道:“这是生病了,不得不用啊!我没得办法呀!”
“娃儿感冒了,看病说得过去,那也不会说要那么多钱呀!一个小感冒而已,几块钱的药就能解决的事,你用二十多块钱;还有你,明明好好的,拣啥子药吃呢?纯粹就是乱用钱!败家婆娘一个!”牛二娃怒瞪着我,低声吼道。
瞬间,我的眼泪奔涌而出。
我不知道他啥时候变得如此的不可理喻,对我对女儿如此的冷漠。
那一刻,我有一种想要捅死他的冲动,顺手薅起挂在墙壁上的菜刀,含泪怒视着牛二娃。
“砰咚”的一声,我听见堂屋门打开了,接着有说话的声音响起,是隔壁屋子的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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