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是罪孽吗。

    我不知道。

    我是个很普通的孩子,家庭和睦,从不和父母吵架,在学校有三两个能谈得上的好友,与其他人关系也不赖,不会打架,不会抽烟,在老师眼中算得上透明,不惹麻烦,也不突出。

    我从不觉得自己特殊。

    我并不聪明,只蹭着分数线上了个重点高中,未来估计会上个一般的大学,得到个普普通通的职位。

    寿寝正终后,不会有除亲人之外的人记得我。

    哪怕看了许多小说,心中也中二的想过穿越拯救世界,但心里明白。

    我的未来,会按部就班的毕业,工作,恋爱,结婚,退休。

    绝不会比其他人多些步骤。

    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现代社会还有人去思考这个无聊的问题吗。

    按部就班的,按照父母的心意去读书,按照社会的期待去工作,然后顺大流的谈恋爱,生儿育女,这就是人的一生了吧。

    不过,人通过思考,知道了自己普通的未来,日复一日的上班下班,按照社会所期待的,留下后代,踏实工作,最后一身褶皱的丑陋死去。

    多么无聊。

    可是,就这样死亡,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人活着,有太多阻碍你去死的事情了,比如父亲辛苦的把你无意义的养育大,社会培养你付出的资源,明天食堂会上限量的和牛盖饭和寿司,游戏里的卡池还没更新。

    我本以为我就会这么活下去。

    普普通通的,正常的活下去。

    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

    我的人生,就此天翻地覆。

    我回到家,映入眼帘的是三具尸体。

    以前,我从不知道人的身体能流出这么多血。

    整个客厅像是被血液淹没了,那些黑红的液体沾到母亲早上拖好的地板上,我站在玄关处,血的腥味熏得我想吐,我面无表情的扶着鞋柜,打量着客厅的尸体。

    这些液体的来源是我的母亲,源源不断的从她的腹部涌出来,她的肚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咬开,破开一个大窟窿,能看见肚子里破损的内脏。

    我的母亲是个很普通的妇人,生的很胖,软踏踏的倒在餐桌与沙发接壤的空隙里,在血的衬托下,皮肤白的吓人,她性格急躁,与绝大多数更年期的妇女一样,口头禅是“能省一点是一点”,下午经常会去市场品尝免费试吃,妹妹浪费一点东西就会被责骂,但家里堆满了她买来的无用东西。

    我的父亲倒在卧室门口,头靠在榻榻米上,他倒是没流多少血,只有脖子上开了一道血口,远远看上去好像脑袋掉了一样。

    那个身高一米八的男人,喜欢喝酒和钓鱼,高高瘦瘦的,身体很健康,朋友很多,他的警察朋友会通过他去低价购买他开特产店的朋友的东西,那些其他的朋友也会通过他拜托警局的朋友办事情。

    他们跟我一样普通,夫妻二人自诩社会最底层,开了一家生意马马虎虎的拉面馆,每日赚个几万日元,忙碌的养育着我和妹妹。

    哦,对了,还有我的妹妹,我的视线扫过去,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倒在书桌上,仔细去看,她的头凭空少了一部分,像被切去四分之一的西瓜,刚好能卡在桌子上。

    她是个喜欢日式传统的女孩,最爱狩衣和巫女这类的妖怪元素,有一头乌黑华丽的长发,虽然才国小,但已经能看出来日后的绝色风华,我对长得好看的人没什么抵抗力,平日也很宠溺这个妹妹。

    昨天她还在欢呼自己抢到了漫展的门票,今天就冰冷的倒在桌上了啊。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凶案现场,内心难以言喻这种突然孤身一人的心情。

    其实在此之前,我从未接触过死亡,连血都没怎么见过。

    但现在我却淡定的观察着我亲人死状凄惨的尸体。

    狠吗,当然恨,但是慌张无用啊。

    看着亲人倒在血泊里,我的心境淡定的可怕。

    至于为什么不报警或是出去找人帮忙,是因为疑似凶手的人,就坐在我母亲尸体后面的沙发上看着我呢。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应当比我小一些,国中生的年纪,穿着不合身宽大黑色西装,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裹满绷带,遮住一只眼睛,只漏出鸢色的左眼,手里把玩着一把沾着血迹的刀子,看到我进门打量客厅也没类似慌张的反应,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他浑身湿漉漉的,好像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

    “不冷吗?”我下意识的问。

    他果然对我的问题产生了困惑,不过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问。

    “你不害怕吗。”

    少年眯着一只眼笑,他悠闲的翘着腿,裹着绷带的手里抓着刀,对屋子里三具尸体的惨状熟视无睹。

    但他打湿的大衣完全破坏了他想营造出的幕后黑手的氛围。

    他像只不幸落水的可怜黑猫。

    “你是凶手吗。”我很平静的问。

    “当然”少年恶劣的拉长语气,在我瞳孔放大的瞬间又补充道:“不是。”

    “哦。”我点点头。

    除去刚看见尸体的惊悚,冷静下来很容易做出判断,只有被恐惧冲昏头脑的傻蛋才会觉得拿着刀的少年是凶手。

    那样的刀,做不到我母亲腹部的伤,也做不到把我父亲的头割下来,把我妹妹的脑袋切下一半。

    这个湿漉漉的好像流浪猫一样的少年,大概率不是凶手。

    少年似乎对我回答感觉到不满,缓慢的开口:“你就这么相信我了?”

    “要不然呢?”我反问他。

    他若是凶手,用我想象不到的手段杀了我三个亲人,我根本无力反抗,骤然反驳还会导致自己陷入危险。

    不管怎么样,我冷静下来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再说,我是个颜狗,这少年长得真好看,在我性癖上蹦迪。

    “你倒是很理智呢。”少年嗤笑一声,单薄的唇弯起,浑身的绷带缠绕,散发着一股病态的死气,他的皮肤比我死去的母亲还要白些,脆弱到仿佛风一吹就碎。

    “你比我想象中的有意思,薄叶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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