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穆阳一直没有回陈旻臻的微信,电话也打不通,陈旻臻也无暇顾及,因为若月从浴室出来之后就病了,发着高烧,时醒时睡。
她头一次醒来的时候似乎很懵,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陈旻臻家里,她说了一句“我是来找亦双的”,缓了很久才想起来他们住在一起,下了床就要回家,不想麻烦他们。
陈旻臻见她病成这样,立刻就要带她去医院,可她执意不肯,她怀着孕,亦双也不敢贸然的喂她吃药,陈旻臻只好请了私人医生回家来看,好在做了简单的检查也没有大碍,就是着凉引起的风寒,医生开了孕妇能吃的退烧药,可若月硬是不吃,就是要回家,陈旻臻只能依着她,强留她住下,陪着她一起熬。
她白天醒来的时候大多是清醒的,她静静的靠坐在床上看着窗外,不说话也不哭,看起来异常平静,陈旻臻和亦双问她什么,她也不怎么答,到后来两人也不问了,给她煮了粥,她没吃几口就吐,吃得不如吐得多,本来就不胖,这么一来,瘦得脸颊都凹下去了。
陈旻臻和亦双都心疼不已。
“我守着若月,你去睡会儿吧。”
深夜,陈旻臻守在若月身边,自若月来他都没怎么合过眼,亦双在他耳边悄悄的说,陈旻臻摇了摇头,“你明天不是还要拍摄?你去睡吧,我一个闲人,熬一熬没事的。”
陈旻臻这话说得亦双不好拒绝,若月生病,她已经把拍摄计划延后了两天,再往后延的话她也不怎么好意思跟总监开口,犹豫之后也只能点点头,“那……我去睡一会儿,后半夜来换你。”
“不用,你好好睡。”
陈旻臻温柔的看着她笑了笑,她心里涌上暖意,“我明天加个班,把拍摄集中拍完,然后就能回来照顾若月了。”
陈旻臻笑着点头,亦双亲了他一下,蹑手蹑脚的离开房间,回到客房躺在床上,左思右想,觉得夜里的温度不稳定,怕陈旻臻也着凉,又起身拿了床毯子,打算给陈旻臻送去。
她拿着毯子来到主卧,轻轻的拧开门栓,刚把门推开一个缝就顿住了手,她看见陈旻臻跪坐在床边的地毯上,趴在床边定定的看着熟睡中的若月,一瞬不瞬。
他虔诚得像个信徒,万分小心的守护着自己最纯挚的信念,她站在门口看着,心里也不知是是什么感受,只觉得眼前这样的画面她不忍打扰。
她拿着毯子站在门边,犹豫着该进还是该退,刚决定悄悄进去把毯子放下,床上的若月挪了挪,陈旻臻赶紧起来坐到床边,她又只能顿住脚步。
若月皱着眉转了转头,看起来痛苦又烦躁,陈旻臻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只觉得热得烫手,他赶紧用耳温枪给她测了耳温,竟然有39.2度,他吓坏了,从旁边的小冰箱里给她换了个冰包,若月烦躁的抬手打开,他一时就有点慌,拿过医生开的药打算强喂给若月吃,若月疲惫的睁开眼睛,茫然的看了看周围,目光落在窗户上。
他把药递到她嘴边,柔声哄着,“若月,吃点药好不好?”
她不答,也不张嘴,就是看着窗外,他无奈的拿过水,“那喝口水好不好?”
“天……为什么是黑的……”
她轻声问,他没听清,“啊?”
“为什么……暗下来了……”
他看了一眼白纱后的窗户,“现在是夜里啊。”
“夜……为什么那么长啊……”
她回眸看他,茫然和惊讶在她双眸里交织着,“你回来了?”
陈旻臻不明就里,“嗯?”
若月挣扎着要坐起来,陈旻臻赶紧扶起她靠在床头,她拉过他的手,烫得宛如个火炉,“你去哪里了?”
陈旻臻微微皱眉,不懂她是什么意思,她低下头,“我不是故意失约的,我被我妈锁在家里了,等我再去中心公园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你了。”
陈旻臻愣住了,这是温度太高,烧得说胡话了?
他赶紧拿过药和水递到她嘴边,“我知道,你先把药吃了。”
若月拉下他的手握着,也不说话,他着急不已,“把药吃了我们再说,好不好?来……”
“你为什么骗我?”
若月打断了他的话,却没抬眼看他,她依旧垂着眼,滚烫的眼泪却一滴一滴的滴在他手上,宛如滴在他心上,烫得他生疼,他勉强的笑,“我……我没有啊,我没有骗你啊。”
“你骗了我,艺术节表演节目的时候,你明明说过,我一定能找到他,注定相逢的人一定会再相逢的。”
陈旻臻更听不懂了,“你找到他了啊,不是吗?”
若月没说话,眼泪掉得更急了,直至眼泪成串成串的涌出来她才抬眼看他,“不……我没找到他,因为他……根本就不存在,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若月哭起来,从低声轻啜到嚎啕大哭,陈旻臻已经很久没有在她脸上看见这样的脆弱了,她像是真的回到了过去,又成了那个面对流言和家庭手足无措,只能委屈痛哭的小女孩,他心疼得难以言喻,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如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轻拍着她的背,默默的陪着她一起哭。
看到这里,亦双觉得这道房门她是进不去了,她默默的关了门,拿着毯子回到了客房。
若月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从隔壁房间传来,偶尔夹杂着低声的言语,她躺在床上听不清,可她知道,她和陈旻臻,一定有很多话讲,那些话是她插不进去的,因为他们的过去里,没有她。
她不吃醋,也不委屈,她心里只是有些难言的遗憾,说不出原因,空落落的疼。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起身开了灯做会儿瑜伽,她想,这样或许能助眠,让她快点睡着,可做了一个小时,出了一身汗都睡不着,她稍显烦躁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想着怎么才能让自己倒头就睡。
客房里除了她搬家搬过来的东西,还有一些杂物,大多是陈旻臻的书,是过去放在隔壁空置房间里的,后来那间房间改做了健身房就搬到了客房,亦双睡不着,百无聊赖的看着柜子上那些书,其中有好几本都是过去她在若月寝室里见过的,她的目光扫过那些书,想找本枯燥的来看看,催催眠。
她的目光却偶然瞥见最上层的柜子角落里放着一小排花花绿绿的小玻璃罐子,她心里好奇,站上床把小罐子拿下来,发现小罐子里装满了大白兔奶糖的糖纸。
她想起若月和陈旻臻重逢的那天,陈旻臻拿出了几颗糖,若月吃完之后把糖纸随手放在桌上,可她却看见陈旻臻默默的把糖纸拿掉了,她还以为他是有素质,把糖纸拿去丢掉了,没想到……
是全数带回来,收藏在小罐子里了。
本就沉闷的心仿佛蒙上了一层灰,她拿了张纸,把那些小罐子上落的灰都擦干净,她趴在床上,把小罐子拿起来,小罐子挡住了天花板上的灯,把灯光裁剪得支离破碎,又好看,又让人心伤。
她猜想着每张糖纸背后是怎样的故事,他把糖递给她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她是笑着接过,还是像此刻一样,糖纸上也沾了泪水。
她打开了盖子,糖纸洋洋洒洒的飘散而出,落在她脸上,身上,却依旧没能缓解她心里空落落的失落,反而越发遗憾了。
她叹了口气,坐起身来又把糖纸一张张捡回玻璃罐子里,却忽然发现,有几张糖纸上仿佛是写了字的。
大概是时间太久的关系,糖纸上的字迹已经斑驳了,只能看见星星点点的墨水,可她还是靠着消不掉的印记辨认出了那句话,每张糖纸上的字都是一样的。
若月,你可以做一天我的女朋友吗,一天就好。
沉闷了一晚上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被引爆了,水雾快速的在她眼眶里凝聚成滴,大滴大滴的掉下来。
她想起了若月进门时说的话,她说她和雷穆阳分手了。
如果雷穆阳不再是他们之间的阻碍,那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在一起呢,毕竟,他对她,如此虔诚,看见她落了难,他依旧是第一个赶到她身边抱住她的人,他的双眸里,除了她,依旧谁也看不见。
他们有过去,而现在没有了雷穆阳,他们或许也有了未来。
他们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他不用担心她看不懂英文,听不懂那些原文书里的注解,他不用为她解释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也不用花时间为她讲那些人生的道理,他们一拍即合,若月也会发现,不是只有雷穆阳能给她温暖,陈旻臻的怀抱,也能治愈她的心。
她躺在床上,眼泪不停的流,终于明白心里的遗憾是什么了。
她遗憾的不是或许她会失去陈旻臻,她遗憾的,是她曾真的无限靠近和他共度一生的可能,可最终,或许还是只能……
与他失之交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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