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陀罗最近有点烦。
除了忍宗内部的暗潮汹涌之外,更因为身边的这个女人。
他漆黑的眼睛扫过走在身边的女人。
二十来岁……或许更小一点的年纪。注意到自己的视线,还抬头大大方方的回以一个轻松的笑容。
尽管穿着打扮并不出众,但从谈吐气质却可以看出是一位贵女。遇到一名贵女本身也不是太麻烦的事情,问清来历之后把人送回去也就好了。
——可她偏偏还失去了记忆。除了‘缘’这个名字和自己是来自一个叫做‘辉夜城’的地方、还有自己正在找人这件事之外,什么都不记得。就这样迷茫的在前往忍宗的必经之路上徘徊。
她看起来并不着急,但因陀罗却不能就这样放任她不管。
一名贵女要是在忍宗周围出了事,不仅可能会引来贵族跟忍宗的交恶,更是可能会传出‘忍宗连个女人都保护不了’的传言。
更何况……
这本就可能是一场针对忍宗的阴谋呢?
突然出现在自己毕竟路上的失忆贵女,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为了保护她也是监视她,因陀罗只能带着这位缘小姐,一步步向着忍宗的方向走去。
“所以你出身的忍宗并不是国家或者城市,而是一个……嗯,你父亲建立起来的聚落?或者说宗教势力?”
“那你们靠什么营收,就是说你们这边靠什么生活呢?种地?种什么作物?”
“是要卖么?不是?啊……那是靠其他的特产经济?也没有?那日用品呢?日常用具还有衣服工具之类的也都是自己做么?”
看着一脸苦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年轻女人,因陀罗眉宇间的沟壑更深了。
他完全搞不懂这个女人想做什么,也不知道她问这些的意义在哪里。就算是探听,这些问题也太奇怪了。
一路上,女人不仅没有畏惧他严肃冷峻的表情,反而像个第一次出门的孩子一样一直好奇的问个不停。
因陀罗从来不知道一个区域竟然有这么多需要关注的事情。
等到两人终于走到溪水边可以休息的时候,饶是强壮如因陀罗也不由的松了口气。
倒不是身体上的,他并不累。而是精神上——终于能摆脱她的十万个为什么了。
“我去弄点柴。”
他叮嘱完自称为‘缘’的贵女之后,就像被人追赶一样迫不及待的消失在了原地。
“哇哦。”
看着男人凭空消失的地方,阿缘发出一声惊叹。
但让她感觉很奇怪的是,自己对这变魔术一样的行动好像并不陌生。
甚至可以说是有点熟悉——大概就是因为这个人的言行和气势都让她有熟悉感,所以她才像这样毫不犹豫的就跟着人走了吧。
因陀罗离开的这段时间她也没有闲着,而是起身在开始在周围寻找看起来会合适的石头准备垒个简易石火塘。
虽然记不得自己的过去,但毕竟失忆不代表以前的技能全废,所以当场景合适的时候,她还是能想起些东西的。
比如野外求生。
恍惚中记得好像有谁教过自己应该怎么野外求生来着。
于是等因陀罗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少女和一地整齐的,看得出是刻意挑选出来的石头。
“……喜欢捡石头也是贵女的爱好么。”
“别人不知道,我是没有的。”蹲在石头中间摆弄的少女确实一口否认了。“我准备垒火塘来着,没想到这个还挺难的。”
说话间,她手上中堆起来的几块石头‘啪’的一下倒下去散称一堆。
因陀罗:“……”
行吧,他知道这些三三两两散成一堆的石头是怎么回事了。
显然就是贵女殿下失败的试验品。
“……不是这么堆的。”
因陀罗把捡来的柴在旁边整齐堆好,然后才蹲到阿缘面前,在那些石头汇总挑挑拣拣摆弄起来。
没一会儿就堆起了一个简易但不失美观的石头火塘。
深切知道专业的事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的阿缘双手撑着下巴感慨道:“你很熟练啊。”
“以前经常跟阿修罗烤鱼。”
大概是因为心思都在垒火塘上的因陀罗不假思索的回答,等话说出口,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第一次听他说自己的事,阿缘饶有兴趣的追问了下去:“阿修罗是?”
忍宗宗主有两个儿子的事本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因陀罗还是低声回答了她:“……我弟弟。”
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
他跟阿修罗已经很久没有一起行动过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跟阿修罗日渐形同陌路,明明小时候也曾形影不离的在一起。
“除了烤鱼之外呢?还干什么?”
“……没什么了。”因陀罗本就不喜欢别人打探自己的事情,更何况还是面对一个可疑人士,只是面度一名贵女,他不能用粗暴的方式拒绝,只能换了个话题。
“到是贵女殿下竟然知道可以垒火塘,让人惊讶。”
阿缘完全没有被转移了话题的不悦,“虽然记不太清了,但是以前有人教过我野外生存来着。”
她思考了两秒才从记忆里抓到了只言片语:
“比如可以等人把鱼抓上来再处理好就把穿好的鱼叉到火塘的石缝里之类的。”
因陀罗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
都处理好穿好了,就差一个烤……这也叫教导野外生存?怕不是为了带大小姐在外面玩儿吧。
堆好火塘盛生起火,因陀罗就自觉的去抓鱼了。
“你可以在附近走走,但不要走远。”
他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有过多的对人做限制。
反正他就在附近不会走远,还不至于出了事都察觉不到。
说完,因陀罗再次表演了一次原地消失之术,抓鱼去了。
而就像是要跟他作对一样,他前脚消失,后脚就有一道黑影出现在阿缘身后的树梢上。
穿戴着斗笠和黑袍的黑影就像全世界暗中偷窥的坏人一样,隐蔽了自己的身形藏在暗处,凝视着自己的关注对象。
他既然选择了因陀罗作为自己的目标,那自然不会放过出现在他身边的任何人。
尤其还是这样突然出现的可疑人物。
常年潜伏忍宗却从没被人发现的过去让他对自己的匿藏、逃脱能力有十足的信心,所以他放心大胆地就呆在她头顶的树梢上观察着。
这是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人。
不知来历,也不知目的。
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在自己计划即将达成之际出现。
怎么想都有问题。
而且……
黑绝倾身更靠近了些。
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自己。
他无法分辨那究竟是好是坏,只是觉得受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吸引。
难道她也有母亲的血脉?
不,不可能,他就是母亲最后的孩子。除了自己和那两个家伙之外,母亲没有其他的孩子……
思考间,黑影不知不觉的移动到了更近的地方。
反正不会被察觉。
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马上就……
就在他觉得自己终于抓到点蛛丝马迹的时候,磨刀霍霍就等他靠近的粉色光芒就像冲向猎物的蛇一样弹设而出。
将自持不会被人发现的黑影捆了个正着。
这时黑影才注意到,那个捆住自己的东西,竟然是一条带着浅浅粉色光芒的飘带。
这飘带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看似轻薄却无比解释,无论他怎么动,都不能向过去一样穿透它逃走。
而那个一直四下张望,似乎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的女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抬起头来,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阿缘看着手里被带里三层外三层结结实实包起来,顺便还打了个蝴蝶结的黑色球体。
也许是受到了惊吓,就算被牢牢捆住,黑球的表面还在不停的流动,隐约还能看到上面浮现了一张就像故事结局才发现自己站错cp的人一样难以置信的脸。
“但总觉得一看到就觉得发自心底的觉得火大呢。”
阿缘抓着飘带打出来的蝴蝶结颠了颠里面的黑球。
——重量意外的很轻,一开始看这黑泥一样的液体,还以为会很有分量来着。
可能因为它本来就是没什么分量的东西吧。
“唔唔!?唔唔——”
就像被人跟世界分割开来一样的黑绝看着外面的女人,努力做着最后的挣扎。它能听到外面女人的声音,却怎么也不能把自己的声音传出去。
捆住它的粉色物体明明看起来那么轻薄脆弱,但当他被困在里面的时候,却感到了从出生到现在从未有过的憋胀感。
空间是那么狭小,它动都没发动一下。明明不用呼吸,却有了好像要窒息一般的感受。
“黑漆漆鬼鬼祟祟就算了,还上来就挑拨离间……也不能怪我关门打狗了吧?”
阿缘笑眯眯的看着被粉色飘带捆住的黑球,接着抓住飘带的一端转了几圈,像抡流星锤一样猛地把它甩了出去。
‘啪’。
一声脆响过后,是被牢牢束缚起来,一声都没能传出来的尖叫。
飘带‘流星锤’中的黑色就像被融化了一般开始崩塌。
——不!
不要!不可能!
母亲大人、我还能救出母亲大人——
黑绝从出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自从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的那一瞬间,结局就已经决定了。
“……你在做什么?”
拎着鱼回来的青年皱着眉看着还保持着甩出去姿势的贵女,皱紧眉头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
“啊。”被抓了个正着的阿缘眨了眨眼重新站好。
“就……丢了个垃圾?”
不被需要的东西都可以统称为‘垃圾’,那她说自己丢了个垃圾也没毛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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