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的皇室纠葛,李渔并不想掺和其中,他看了一眼王朗和清河公主,告辞道:“贫道还有些事,就先失陪了。”

    清河公主邀请道:“道长若是不嫌弃,不如今晚在驸马府聊备酒菜,宴请道长。”

    这话问的就很有意思,自己要是不去,那不就是嫌弃了。

    李渔苦笑一声道:“既然如此,那边叨扰了。”

    清河公主笑道:“那就好,我们夫妇扫榻相迎,诸位也请一并前来。”

    能和驸马公主搞好关系,自然是不错的,王朗等人没有反对,含笑点头。

    事实上,王朗这个人,品德还是很不错的。

    他常常讥笑世俗中那些有好施之名、却不体恤穷贱的人,所以他经常用自己的财物周济他人之困急。

    曹丕说他:此三公者,乃一代之伟人也,后世殆难继矣!

    曹植则说他:英辨博通,见传异庆。德实充塞于内,知谋纵横于外。解疑释滞,剖散盘诘者,王司徒也。

    曹丕和曹植哥俩,对他的评价都特别高,能得到这哥俩一起夸奖,在大魏也算是一个异数了。

    只不过他品德不错,但是治国方略上确实有些欠缺,所以诸葛亮曾经拿来做反面典型,用来驳斥那些反对北伐的人:刘繇、王朗各据州郡,论安言计,动引圣人,群疑满腹,众难塞胸,今岁不战,明年不征,使孙策坐大,遂并江东。

    这些李渔都觉得无所谓,他现在要的就是今年不战,明岁不征,让六朝保持一个和平,至少人族要有表面上的团结。

    李渔走出去之后,清河公主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笑。这笑容竟有些...猥琐。

    “你使坏让我嫁给夏侯懋是吧...”清河公主在心底嘀咕起来,“我也送你一份大礼!”

    走出书院,李渔想回自己暂住的道观,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站住脚步,只是多注视了几眼,那人就敏锐觉察到了不对,猛地转过头来,眼神十分冷鸷。

    待看清是李渔之后,他才笑了起来,气质也随之一变,“道长,真没想到竟能在此地遇到你。”

    李渔问道:“石秀,你这是去哪?”

    “公明哥哥托我来许都办点事。”

    “哦。”李渔也不好多问,上前道:“都办好了?”

    “快了!”

    石秀没问李渔来做什么,他这个人十分稳健,从不多嘴。

    李渔一直很喜欢石秀这个人,所以对他格外照顾些,石秀也是个心思精巧的人,自然能感觉到。

    他这个人受了别人的恩情,不会放在嘴上,但是只要你有需要他早晚会报答的。

    石秀在这么远的地方遇见了李渔,心情也很好,李渔问道:“既然快忙完了,晚上陪我一道去赴宴吧。”

    石秀看了一眼自己,爽快地道:“只要道长不嫌弃就好。”

    “哈哈哈。”李渔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弟兄不嫌弃别人也就算了,还怕人嫌弃?”

    李渔带着石秀往道观走去,边走边问道:“正经门一切可好?”

    “道长离开之后,朱武重启英雄会,今年的人格外多了起来。”

    李渔嘴角一笑,他就知道,人这个物种,是不怕高压的。从来都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你指望人间万姓如同犬羊般任你欺凌,除非是把中原人灭绝了。

    这世上只要不是一神教的天下,人就是无敌的。

    只要自己点起星星之火,便可以激发出人间的无限潜能。

    “又是一年英雄会了啊!”李渔叹了口气,时间过得太慢了,这一年竟是如此的漫长。

    这时候一辆华丽的马车驶来,到了两人跟前,马车停住,车帘掀开露出清河公主笑吟吟的脸来,“道长,莫忘了赴宴。”

    “公主放心。”

    清河公主放下车帘,带着一串笑声,马车消失在街道上。

    石秀皱眉道:“道长,那是...?”

    “大魏的清河公主。”

    石秀压低了声音,说道:“就是被她兄弟坑了,没有嫁给自己情郎,而是嫁给了纨绔子弟夏侯懋的清河公主?”

    这事如此普及么?

    连大宋的群众都吃上瓜了?

    李渔笑道:“我还真不太清楚,仔细说说。”

    “这公主和那丁仪情投意合,后来...”

    ---

    魏国皇宫内,众人环绕着一个红炉而坐。

    曹操坐在上首,脸色被火光映照,伸手盛了一碗青梅酒。

    他把酒推给程昱,后者赶紧伸手接过。

    “仲德啊,你说李渔能体会到朕的苦心么?”

    程昱道:“正经道长年轻而有谋,机敏又入微,定能觉察到陛下的本意。只不过他当不当这是苦心,就不得而知了。”

    曹操哈哈一笑,说道:“朕这也是没有办法,虽说有不死药,但是这继承人的事也不得不防。”

    他有这个担心,纯属正常,漫说是服用了不死药,就是真的修炼到了不死不灭,也终究有发生意外的可能。

    大罗金仙如何?

    还不是有人身死道消。

    在程昱身边,坐着一个不起眼的中年人,他身材短小不及程昱高大,相貌也和这里大多数的谋士不同,不带多少儒雅,像是一个耕田的老汉,偷穿了三公九卿的衣服。

    曹操看他低着头没说话,不满地在他眼皮底下敲了敲,“文和,你怎么不说话?”

    贾诩慢腾腾站起身来,说道:“臣想起一些往事。”

    “哦?”曹操来了兴趣,问道:“什么事?”

    贾诩举起手里的酒杯,轻轻倒在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

    贾诩道:“祭奠两个死不瞑目的倒霉蛋。“

    “是谁?”

    “刘表,袁绍。”

    曹操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其余的谋士也不敢说话了。

    刘表和袁绍,都是偏爱小儿子,而导致长子不得立。这两个实力集团,也因此灰飞烟灭,内斗有很多时候都比外敌要致命。

    贾诩继续说道:“主公还有什么事?”

    听到这个熟悉而有陌生的称呼,曹操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那个群雄逐鹿的时候,很多旧事也涌上了心头。

    他长叹了口气,说道:“没事了。”

    看到曹操的反应,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有了决断。

    贾诩没事人似得,继续坐到角落,默默地喝起酒来。

    ----

    傍晚时分,李渔提着一壶好酒,带着石秀准时赴宴。

    来到驸马府外,李渔才知道夏侯懋这纨绔弟子名号不是白来的。

    进到府中,走了没有几步,面前便是一座富丽堂皇的楼宇,虽然仅有三层,高度却超过六丈,后面更有一座飞檐斗拱的楼堂高出其上,两座楼相隔十几丈,在空中以飞架的复道相连,气势恢宏。

    门前一块巨石用一人多高的字体雕刻着“夏侯府”三个字,字中填着朱砂。暮色刚临,石旁一串硕大的灯笼点得通明,石上字迹被灯笼照映,便是在百步外也看得清清楚楚。

    “真骚包...”李渔有些羡慕地骂道。

    这驸马府的门面,搞的比正经门还好。要知道正经门虽然成立的时间不长,可是宗门那不是一朝一夕建成的,而是大相国寺和尚们几百年的成果。

    李渔不禁在心底,暗骂大相国寺的和尚没用,几百年的家底还不如人家两代人。

    事实上,是还不如人家一代人...

    因为夏侯懋他爹是很俭朴的,这家业可以说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夏侯惇当了那么多年的大将军,没有积攒下一点余财,他有钱就发给自己手下的将士了,但是架不住他的儿子厉害。

    夏侯惇是最早跟着曹操起兵的,属于是心腹中的心腹,他死后被追封为“忠侯”,就知道他在曹家心中的地位了。

    曹操与吕布军交战时,夏侯惇曾一度被擒为人质,又被流矢射瞎左眼。多次为曹操镇守后方,曾率军民阻断太寿河水,筑陂塘灌溉农田,使百姓受益,功勋卓著。官至大将军,封高安乡侯。

    身为武将的夏侯惇,还有一个很难得的品质,就是他非常重视学习,很是尊重那些大儒文士,他虽然官很大,但是对待文士从来都是折节而交,经常虚心请教。这人从小就尊师重道,十四岁时有人羞辱其师,他便直接将那人杀死。

    当年曹操在外打仗,自己地盘上大旱,夏侯惇便截断了太寿水,形成了一个池塘,相当于是挖了个大水库,他本人亲自担土,踩在泥里率领士兵种稻耕田,让曹操在外打仗时候,不用担心粮草问题。

    夏侯懋身为他的儿子,可以说是完美地避开了他爹所有的优点,从这一点说,夏侯懋也不是个凡人。

    他长大之后,靠着他爹的关系,当了长安的镇守使。这小子生财有道,经营家业搞的风生水起,是大魏暗地里的大商人。曹丕笼络人心的花费,一大半是夏侯懋给的,他和曹丕从小玩到大,关系好的很。

    夏侯懋可不知道一点低调,他生下来就是公子王孙,没有吃过一点苦,也不打算吃苦。你说他是个废物,其实也有失公允,因为他真的很会搞钱,也很会享受。

    据说夏侯惇来自己儿子府上,回去之后气的大病了三天,反倒是曹操亲自来安慰他,抚着他的手说:魏绛以和戎之功,犹受金石之乐,况将军乎。

    说完之后,赐给夏侯惇一大群美女乐师,叫他好生享受生活。

    石秀在李渔身边,小声说道:“夏侯驸马和曹丕关系最好,所以曹丕才会极力向他爹推荐,把清河公主嫁给夏侯懋。”

    李渔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浮现一出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伦理大戏。

    清河公主和丁仪相恋,两个人情投意合,结果惨遭大舅哥曹丕暗算,使清河公主嫁给了自己的好友夏侯懋;然后夫妻俩因此一个恨曹丕入骨,一个和他好的穿一条裤子...

    两人来到宴客楼上,再次被这扑面而来的富贵气给震惊了。只见宽大的楼内立着一道金漆屏风,上面用翠玉、玛瑙、珍珠镶嵌成花鸟图案,两角各悬着一串莲花灯,灯盏都用白玉雕成,灯光一映,整座屏风金碧辉煌。

    屏风后是一条走廊,十几名妙龄侍女林立两旁,娇声道∶“两位贵客,请进。”

    楼内是一座大厅,六十四根巨柱撑起的空间宽敞无比。大厅四周摆着数十张桌子,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桌上放着一张黑漆棋喉,上面用金丝嵌有迷宫一样的纹路,中部镶着四颗圆形的翠玉,构成一个正方形。

    十几个舞姬在池中轻歌曼舞,白美曼妙的身躯变幻出种种柔美的姿势。一曲唱完,余音袅袅,仿佛还在梁间回绕不绝。

    此时堂内已经有了不少人,但是李渔到来之后,大家还是都站了起来。

    夏侯懋和清河公主,这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亲自迎了出来。

    今日他们夫妻宴请李渔,请的都是朝中的权贵,他们天天聚在一块饮宴,也不管李渔到没到,便提前开始了歌舞和游戏,大堂内十分热闹。

    李渔还算是见识过很多这种场面,勉强能适应,他身边的石秀已经晕了。

    这个刀山火海都不皱眉头的汉子,此时竟然拘谨到手足无措。

    夏侯懋哈哈大笑,热情地说道:“这就是正经道长吧,早就听说道长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

    “驸马谬赞了。”

    “快快请进!”

    夏侯懋带着李渔,走到大堂内,伸手一压,示意众人安静。

    “诸位,这就是正经道长!”

    话音一落,众人都起身施礼,李渔也客气地拱手。

    夏侯懋觉得自己脸上有光,能够请到李渔,他第一次对自家的公主夫人有了几分满意。

    当清河公主说邀请了李渔来赴宴,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夏侯懋把李渔推到了上首,然后才各自落座,鼓乐声也同时响起。

    在场的人,没有几个因为这惊人的奢侈浪费而有什么反应的。

    李渔在心底暗暗比较起大魏和蜀国来,那刘备沾了自己的光,享受的几次夜宴,还不及这里的十分之一。

    大魏的国力,确实是比蜀国强太多了。

    刘阿斗他乐不思蜀,除了他主观意识不强外,也不是完全没有客观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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