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婉身上的喜服,拖在地上好几尺极为厚重。齐晋走得飞快,她只能小跑着跟上。没走到大门口整个人已经气喘吁吁,她低声喊:“喂能不能慢些?”
齐晋冷声道:“我不想被人当猴子看。”
林婉婉心虚的不敢再说话,齐晋是今天的主角,人来接亲突然被逃婚,满城的百姓们都知道他被抛弃。一般人都受不了这种屈辱,怕是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林婉婉提了一口气打算紧跟上齐晋,只觉肩上一轻,回头看,只能看见后面人的一对脚,是跟在他们身后侍卫提起了地上的喜服。
林婉婉加快脚步,她明显感觉到前面的齐晋走得比刚刚走得慢。
他急得要离开,怎么会放慢脚步,可能是因为没了喜服的压力,她才会觉得他走得慢。
一行人很快走到大门外。姜府门外聚集了凑热闹的百姓,他们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看见齐晋牵着新娘子的手腕走出,未作多想。一群人齐呼‘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等着齐晋这边的礼仪队撒铜钱和糖果。
跟随的仪仗队看到新娘出来提起乐器吹拉弹唱,比来时更为卖力,音乐喜庆高亢,引得百姓们呼声更高。
吵闹声不绝于耳,此时此刻像是两人要成亲。
林婉婉盖着盖头,知道别人看不到她的脸,心里还是不舒服。她轻扯齐晋的衣角低声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家?我想快些脱掉喜服。”
齐晋声调冷硬,带着三分讥讽道:“你是觉得我配不上你?你吃了大亏。”
天可怜见,她没一点这种想法,奏乐声高涨到了最喜庆的部分‘叮叮当当’‘哇哇啦啦’敲得人心烦意乱。
林婉婉只想快些结束,心中所想脱口而出:“我不想嫁给你,只是想早些回家?”
齐晋本就黑的脸,瞬间又黑了许多,比起锅底的灰当仁不让,他步调紊乱往后挪了几寸。
这时,跟在齐晋一侧的周恒急得走下台阶冲乐队喊:“别奏乐了,别奏乐了。”齐晋被逃婚,现在吹得欢快无疑是火上浇油,他急得去扯乐师手上的乐器。
乐师们见状纷纷停下,看向站在姜家门口的齐晋,他脸色发黑,长身而立,右手紧拉着新娘的手腕,手面上青筋隐现,似乎用了很大的力。
身上的红衣在他的衬托下,像是由血染成的红色,煞气逼人,随时都会拔剑砍向在场的人。
百姓们顿然失声不敢言语,更有胆小者快速离开躲到胡同口或者自家店门后偷偷观望。
齐晋眼神冰冷地扫过众人,提声道:“等我走后接着奏,给我奏奔丧的乐曲,在此处奏上上三天三夜不许停。”他甩动广袖转声命令身后的几个侍卫:“你们给我盯着,违着军法处置。”
侍卫们面露难色,不敢不从,弯身得令应下,走下台阶来到乐队旁,督促他们。
乐师此时还不知发生什么事,喜乐变丧乐太晦气,主子发话容不得他们反驳,等着齐晋走远奏丧乐。
周恒急得小跑上台阶大声劝:“齐晋啊,不能这样。于情于礼不合,可以私下和姜太傅说不能这样。”
齐晋对着百姓们凛声道:“你们也别走,在姜家门口给我哭丧,哭三天三夜,事后每人可领十两银子。”
周恒急得大呼:“齐晋,不行,不行,齐晋。你作什么?何必呢?出了这挡子事让皇上定夺,你如此这般不可以。你今天犯什么糊涂。”
齐晋不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只要不动及到他的底线,他都会一笑了之。
周恒只差没按住齐晋的肩膀摇醒他,三两步走到齐晋身侧低声道:“齐晋此事不要做的太过份,你不是想去打仗吗?做得过份你不占理,拿什么去和太后谈去打漠北人。你是受害者,这是个机会,关键时刻你怎么犯起糊涂?”
齐晋沉声道:“我要你教我做事?”
说完他拉上林婉婉走到轿前,推她入轿。
林婉婉‘哎呀’声,还没来得及有下话就已感觉到轿子升起,四平八稳地往前走。
周恒此时忘了骑马快步去追骑马的齐晋,追了几十步离去齐晋越来越远,身后传来哀乐声,他急得转身喊:“别奏了,别奏了。”
齐晋下了命令侍卫们不敢不从,盯着乐师奏乐,任由周恒呼喊他们全当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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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夫人送宾客出姜府是另一道别门,宾客们听到的断断续续的哀乐不是很清楚。
等他们都走后,姜夫人和夏荷说了会话,出会客厅往前院走了几步路,哀乐听得一清二楚。起先她以为是谁家办丧事,下人来报说明情况,姜夫人气得好一会说不出话,最后只得大骂齐晋混帐,命下人紧闭大门不敢走出家院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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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婉坐在轿中心里着急,几次想要喊停又不敢,她穿着一身嫁衣从轿子里下来被人看见,是要被人当猴子围观。
她双手搅动衣角,好使自己平静。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感觉轿子放下,四处安静听不到人声。
她偷偷地掀起窗帘偷看轿外,忽传来齐晋冷冰冰的声音:“出来吧。”
林婉婉这才敢掀起整个窗帘打量四周,四周无人是在一家院子。
她还是不放心,小心地推开轿门,露出半张脸张望,首先看到的是件红色喜服,缓慢抬头齐晋那张俊脸映入眼睑。林婉婉心虚,快速低下头问:“这是什么地方?”
齐晋轻哼出两个字:“我家。”
林婉婉悬着的心放下走出花轿,再次确认四下无人长舒一口气后向齐晋行礼,乖巧道:“谢谢世子相救,没什么事小女先回家了。”
她站起等齐晋回应,用眼角偷瞟齐晋,见他面色平静神色默然,心想:她放走姜意的事定是糊弄过去。
嘴角扬起一抹窃喜:“世子您看我能回去了吗?”
齐晋定定地看着她,其神情尽收眼底,他摆动广袖道:“你想走我不拦你。”
林婉婉更是欢喜:“我现在就走。”提起衣裙转身离开,走出三四步回身问道:“有没有丫鬟的衣服?”
齐晋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讥笑道:“我以为你就想这么出去。”
他就是故意看自己出丑,林婉婉如是想。在别人的地盘要能屈能伸,林婉婉摆出笑脸道:“世子大人您能帮我找套丫鬟衣服吗?”她面如夏花盛开,与平时的笑容并无二异。
齐晋眸光闪动,压下眉眼遮住情绪,转身喊道:“赵宝你带她去换衣服。”
赵宝在府中等接亲的队伍回来,世子带着新娘是回来了,仪仗队乐队都不见踪影就连周恒也不知去向。
他在宫中几十年见过大场面,赶紧向轿夫打听了来龙去脉。得知事情原委后,他什么也没做跟着齐晋等他命令。
齐晋让轿夫把人抬进内院后,命令轿夫出府,更是打发丫鬟等人出院,只留下他一人。
等到林婉婉从轿中出来,他才知齐晋是何用意。
轿中的姑娘长得一张圆脸眼大明亮,肤若凝脂,朱唇似血,她本就长得喜庆,额间的花细是点晴之笔,勾出了贵气,笑起来更是好看,是那种未经世间磨难的通透,比年画上的抱鱼娃娃还要讨喜。
赵宝上前向林婉婉行礼后道:“姑娘随我来。”带着林婉婉往东边的厢房去。
他身子微屈在前面带路,两人顺着过廊缓步往前。
齐晋的府邸是他父亲和母亲成亲时赏赐的,太后心疼女儿怕她不习惯宫外的生活,是以宫中的规格建造,风格雅丽精致不失大气,抬眼望去处处都是风景。
林婉婉无心欣赏景致,紧跟在赵宝身后想快些换衣服。
赵宝不紧不慢地前行,主动与林婉婉说话:“姑娘如何称呼。”
林婉婉回道:“林婉婉,您叫我婉婉就好。”
赵宝垂眉笑问:“婉婉姑娘需要沐浴吗?”
林婉婉只想着快些离开:“谢谢不用,您只用帮我找套衣服。”
赵宝应下接着往前走,很快到了东厢房。
他站在门外等候林婉婉换衣服,过了会,林婉婉拿着包衣服从房内出来。
赵宝见她捧着喜服,上前要接,林婉婉往后退了一步道:“赵……”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赵宝,顿了下喊道:“赵叔叔您能不能帮我个忙?”
赵宝抬头道:“姑娘您说。”
林婉婉紧抱住衣服说:“衣服里面有头饰和一些饰品。给齐晋他肯定要给扔了或者烧了。东西贵重,您能不能帮我个忙,帮我送到姜家?”
嬷嬷在给她换喜服时,为了更像给她带上头饰画了点妆。换完衣服她为难,她现在去姜家无疑不合适。
赵宝眼底含笑问:“姑娘您可以自己留着,不用送回姜家。”
林婉婉道:“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能拿。”
赵宝接过衣物道:“我必定送到。”
林婉婉看了看四周,压低声说:“您别跟世子说这件事,我怕他知道后又要为难姜太傅。”
她表情可爱,防齐晋像是防贼,赵宝忍不住笑道:“婉婉姑娘,我家世子心眼没那么小。”
林婉婉想说: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
在别人地盘还是要夹着尾巴做人,林婉婉点头以示同意,唇瓣抿了下说:“他心胸开阔,是我心眼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小姑娘是以‘嘀咕’的语气说出,听来不是肯定更像是种妥协。
赵宝左手成拳放在嘴边挡住笑出的声音道:“婉婉姑娘您回去前先和世子道别,他在前厅我带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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