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婉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齐晋的面孔映入眼睑。她微微愣神,眼泪戛然而止,不是因为认识的人出现有了‘依靠’。而是认识的人是死对头,前两天她还讹了他好几锭金子。
看不见他人不觉得怕,‘债主’立在她眼前,林婉婉很是心虚。她现在看不到自己的样子,能肯定是灰头土脸泼妇模样,是非常的不好看。
被百姓围观林婉婉不觉得丢人,面对齐晋她的脸像是被火烧般灼痛,一下子红到了耳后根,只觉丢人丢到了家,不知如何逃避。一时气血不顺,打了个嗝。
眼晴通红里面蓄着晶莹的泪水,红鼻头,粉色的脸庞,因为意外打嗝微微张开的嘴巴,看上去不狼狈像是一团粉色漂亮可爱的云朵,软绵绵的可以任人欺负。
齐晋嘴角扬过一抹轻笑,伸出的手又往前了几寸道:“起来吧。”
林婉婉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笑意,她的眼中是一种类似于嘲笑的讥笑,是在笑她落魂,笑她狼狈。
怒气由然而生,林婉婉忍住要掉下的泪,拍开齐晋的手道:“我不要你可怜!”
齐晋的手被打到一侧,他紧盯住自己的手有表情疑惑。
他的手粗壮,手心上都是老茧,一看就是经常拿剑的手。
他的食指微微动了下,中指以下的三个手指卷曲成弓型,停在半空犹豫片刻收回手放在后背道:“我不是可怜你。”
他生的高,右手背在腰后,左手顺放下,本是普通的站姿,只因他常年在军营练就了站如松的姿态。背往后倾,抬头挺胸,身子笔直如剑,给人一种来自强者的无形压力。
他头微低看着林婉婉,于她的角度看过去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形态。
气势压过他话语的轻柔,林婉婉听来他何止不是可怜,还有嘲弄她的意味,加剧了林婉婉的愤怒。她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母鸡,竖起身上的毛发计站起道:“我不要你可怜,你们这些权贵仗着家世好就能为所欲为。”
齐晋乌黑的眼眸闪过困惑,开口要解释,见林婉婉小脸上的红晕褪去,脸色苍白如纸,他心头一紧问道:“你怎么了?”
事情闹得如此大,林婉婉本能地觉得齐晋知道事情的经过,现在这般问定是要来羞辱自己:“我再怎么也不关你的事。”
林婉婉想说‘滚’,大路朝天她没资格说这个,林婉婉抹开挡在额头散乱的头发,背挺的笔直,吸了下鼻子挡住要落下的泪,抬腿与齐晋擦肩耐心过。
被侮辱,被嘲笑,她也要挺起胸膛做人,特别是面对齐晋身份地位不对等又如何,她更要挺直腰杆,不能让他看不起。
她走得快带起了一阵风,齐晋闻到了淡淡的花香,是何种花他不清楚,好闻的像是天边的云清新中带着辽阔的味道。
他侧身看去,林婉婉已走到街口,齐晋抬脚想追,最终放下,思量一番后他向路人打听关于林婉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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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晋了解林婉婉的性子,算好时间来找她,来到街头远远地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不是自己关心的事,他向来不会打听。再往前走了些,看见了林婉婉婉的脸,小脸上挂着泪,头发散乱,一心想知道她怎么弄成这样,没作多想快步去了过去。
齐晋打听完林婉婉的事,大至有了了解。他没有去找林婉婉确定事实,而是直接进宫去找皇上。
自皇上禁他足后,齐晋没有主动找过他,突来的到访,皇上有所惊讶,他放下手中的书问站在厅内的齐晋:“何事?”
厅内只有皇上的贴身宦官并无他人,齐晋弯身行礼后道:“舅舅,外甥在街上闲逛遇到一件事,很是有趣,想与您说说。”
“说来听听。”皇上顺着他的话说,接着又拿起书看,比起齐晋的话,他更关注手上的书。
齐晋瞟了眼他手上的书,是本新装订的书名字为《唯世论》。
齐晋问道:“舅舅您手上的书是钱大人所著的吗?我在街上看到有趣的事,就是关于钱大人和这本书的。”
皇上来了兴致,放下书道:“说来听听。”
齐晋便把林婉婉干的事,简化地说了遍,模糊了她的身份,只说有人在钱府门口为林至学鸣冤。
完后他道:“舅舅一本书倒是小事,只不过此事有失您的威名,传出去说您不识人就不大好。”
皇上眼微眯细细打量齐晋,问道:“晋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齐晋道:“外甥能有什么事瞒着舅舅?”
皇上笑道:“钱文或是个武官,你这般说得过去。文官你从不管他们的事,还说没有事瞒着我。”
齐晋垂下眼道:“什么都瞒不过舅舅的眼晴,您怕是早就知道此书不是钱文所著。”
他避重就轻插开话题,同时还拍了皇上了马屁,皇上没有拆穿笑道:“晋儿越来越会说话,舅舅还在担心你太直得罪人,在朝中难以立足,是朕多虑。”
齐晋道:“是舅舅英名。”
皇上道:“这是本好书,所著之人眼光长远,才华横溢,上面提到如何削藩,建立学堂创建科举选拔人才,防止士族独大,此书中种种能让我南朝延绵千年,当是惊世之著。钱文若是有此才华怕是早早拿出,为何等在现在?”
皇上拿起书翻开看了几页道:“惊世之著。”对著书之人赞不绝口。
“现如今朝中的为官的多为举荐,时间久了便会成立党派。还有一部分是兵士,打仗不可能打上百年。推行此政能让后世稳坐。”
齐晋不语,从皇上放光的双眼他能感受到皇上的心切。
皇上抬头问:“你觉得怎么处置钱文?”
齐晋道:“欺君之罪自当斩首示众。”
皇上眉头微拧道:“是不是太过于苛责。”
齐晋道:“何为苛责?举贤尚有连坐之罪,占用他们著作,如此般让有才华的人如何敢自荐?皇威不再如何震慑百姓?”
皇上合上书道:“行,就照你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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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婉回到家来到林至学房间,看窗头的药碗见底,想来他醒了又睡着,不再去打扰他。
钱文的事就这么完了?林婉婉自是不甘,她思量一晚决定去找姜太傅,请他在皇上身边为父亲说话。
第二天她来到姜府。以往她进出姜府是来自如,现今被侍卫拦在门外。
倒不是侍卫为难她,只因上次逃婚的事,姜家加强戒备。
林婉婉只得在外让侍卫通报姜太傅,结果姜太傅去早朝未回。她正要离开时,跟随姜夫人的侍女夏荷喊住她。是姜夫人请她进府说话。
姜意逃走,打晕她本意是不让她卷入此事,谁知姜夫人让她替嫁好蒙混过关。
林婉婉心里有了疙瘩,不大想去见姜夫人,想到父亲的事,她硬着头皮踏入姜府。
去往姜夫人所住的小院路上,夏荷与她说话:“林姑娘我家小姐有没有联系过你?”
林婉婉摇头道:“没有。”
夏荷偷瞟她一眼后道:“林姑娘你若是知道小姐的下落,一定要告知夫人。夫人她很担心小姐安危,怕她被坏人骗。”
姜意是和江瑜涵私奔,林婉婉相信江瑜涵的人品,她一点也不担心:“你让夫人不要担心,姜意那般聪明不会吃亏,我想她安定好后肯定会回来的。”
夏荷笑道:“谢谢林姑娘吉言。”
说着,两人来到姜夫人所住的厅房。
进门后夏荷给了姜夫人一个眼色后她退到一边。
姜夫人笑着上前抓住林婉婉的手亲切道:“婉婉你好长时间没来看伯母,今天怎么有空?”
林婉婉如实道:“我今天有事找姜伯伯。”
姜夫人拉她坐到椅子上:“他去上朝还未回,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回来后我转告他。”
林婉婉笑道:“不劳烦伯母,我过些时候再来,伯母我还有事,您没什么事我先回去。”说着她起身要走,不愿多待。上次替嫁的事终是她心中的心结,没见到姜夫人时,她觉得可以忍。见到她后林婉婉知道这个疙瘩怕是永远也解不开。
姜夫人拉住她道:“我这几天心神不宁,晚上睡觉总是梦到姜意被人欺负。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跟什么人在一起。”
姜夫人姜太傅只有姜意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长大,女儿跟人私奔名声不好是其次,她最担心的还是女儿的安危。每日睡不好,吃不香。
脸色泛黄,神色憔悴,如同将死的树木看不到生机。
林婉婉不由得想到躺在病床上的父亲,生出恻隐之心,安慰道:“姜伯母您别太担心,姜意过的很好,你别担心,她不会有事。”
话出口才觉不妥,似乎她知道姜意的下落一样。
林婉婉偷瞟姜夫人见她无异样松了口气,心想不能再多说,正要告辞。那边下人来报说姜太傅下朝回家,特来喊林婉婉。
就此林婉婉与姜夫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跟着下人来到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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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婉走后,夏荷上前托住姜夫人的胳膊道:“夫人,林姑娘和小姐感情深厚,在来的路上我试探过她,她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小姐。还有你试探她的话,林姑娘应该是知道小姐的下落,或者小姐给她什么信息,让她放心。”
姜夫人满面愁容散了一大半:“你说的有道理,以婉婉和姜意的感情她怕是跟我一样急。但是照你这么说,意儿逃婚岂不是跟她有极大的关系?或者是她放走了意儿?”
夏荷道:“不好说,可以肯定林婉婉知道小姐的下落。”
姜夫人抓住夏荷的手问:“她既知道,你说我去问可好?”
夏荷安抚道:“夫人莫急,小姐离家她若不想回,即便知道她在何处也不会回府。若是让皇上或太后知道小姐的去处,怕是没这么简单。以老爷的性子,真就会抓回小姐给齐晋做妾。”
姜夫人放下手,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球,瘫软地坐在椅子上长叹口气说:“我怎么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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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太傅一身朝服还未换,他伸手请林婉婉坐下,先是替姜夫人道歉,其姿态低下弄得林婉婉怪不好意思的。
她坐在椅子上连连说:“没事,不要紧。”
姜太傅一生从未有过污点,也就是在女儿这里辱了名声,对林婉婉他是真切地抱歉
“是夫人做的不对,你不要怪她,她也是急得冲昏了头,才会干出蠢事。本想上门陪罪,事务繁忙未有时间上门。”姜太傅起身鞠躬以表歉意。
林婉婉挡住他往下的胳臂道:“姜伯伯您不必这样,我和姜意是好友,您这样我受不起。”
姜太傅见状不再坚持夸道:“能教出心胸如此宽广的女儿,想来你父亲定是有德之人。”
提起父亲,林婉婉想到此行目地,她把父亲的不公如实向姜太傅说出,想请他主持公道。
姜太傅听完道:“原来你还不知,今□□堂上皇上揭穿钱文的恶行,正了你父亲的名。原来皇上赞不绝口的著作是你父亲所著。皇上大怒钱文当即下了大牢,依照皇上的性子钱文怕性命不保。”
昨天她在钱府门口闹,今天钱文就被打入大牢,报应来的太快,林婉婉总觉得不真实。
她愣愣地问:“姜伯伯你说的都是真的?皇上怎么知道此事的?”
姜太傅撸了撸下巴上的胡子,低头沉声说:“我听说是齐晋告知皇上此事,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原以为齐晋是一介莽夫,没想到他还是有几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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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姜府出来,林婉婉迷迷瞪瞪的,想不通齐晋为什么要帮她?昨天她还冲他发脾气,他应该记恨在心的。
总觉得事情不真实,她慢悠悠地走在街,走到钱府门口,见一队官兵抄了钱府,正往外搬东西,路过的百姓议论纷纷。说的都是关于皇上如何英明,识破钱文的恶行。
到家门口时,院门大开门内站着几个官兵,林婉婉下意识地往门后躲,听到里面传来父亲的声音。
“谢谢孙公公。”
“大人不必多礼,皇上说了您养好病后亲自接见您。您身体不好不必头,快快进屋歇息。”
紧接着是阵阵脚步声越来越近,林婉婉伸出半个头打量,为首的人四十多岁宦官打扮,应该是父亲口中的孙公公。再看摆在院中打开的几箱珠宝,可能是皇上的赏赐?
黄白天之物,金光闪闪,她家的小破院是蓬荜生辉,不再寒酸。
这时,林婉婉才真切地感受到真实,父亲的冤屈得到了伸张。
她一扫阴霾,大眼晴带上笑眨巴两下,厚密的长睫毛也挡不住她流露出的喜悦。
推门正要进入,门内传来呵斥声:“谁?出来。”
是跟随孙公公的侍卫,他们平时都跟着皇上,警觉性极高,听到声音便喝出声。
林婉婉伸出大半个头,圆脸大眼晴,嘴角带笑,似开在春天的杜鹃花喜庆又愉悦。
发现是个小姑娘,侍卫还有几分不好意思,他低下头往后退了半步站在孙公公身侧。
孙公公问道:“是林姑娘吧。”
“嗯。公公要不要喝杯茶再走?”林婉婉从门后走出大方问。
孙公公看着林婉婉笑道:“不麻烦姑娘,我们还要回宫中复命。厅中的方桌上有些名贵的药材,可以给大人补身体,过些时日等吃完了,奴才再送些过来。”
林婉婉谢过孙公公送他们到院外街口处。
侍卫疑惑问道:“公公皇上有说让您以后也送药材吗?”
孙公公笑道:“不是皇上让送,是世子让送的。”
皇上的赏赐中没有药材,齐晋私低下找他,让带过来的。他还在纳闷世子什么时候关心起翰林院的文官?
见到林婉婉的那一刻,他明白世子为何这般。
不可一世的世子也有今天,送礼都偷偷摸摸的,想想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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