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唐韵出宫后,  直接去了东街的布庄,同宁大公子和姜氏碰了头。

    今日是唐韵的生辰,姜氏在布庄给她置办了一件梅色披风,  披在了她身上,笑着道,  “年轻姑娘就该穿这颜色明亮的,  布料虽及不上你身上的半分,好歹也是舅母送你的。”

    唐韵倒是喜欢得紧,索性就穿在了身上不褪了,  笑着挽住姜氏的胳膊,“多谢舅母。”

    嫣红的樱桃小口一笑起来,唇边还有两个浅显的梨涡,加之一身梅色衬得那笑容十分明艳,  姜氏突然理解了外面所传的江陵第一美人儿。

    这表姑娘可不就是好看。

    姜氏跟前没有女儿,  只有宁大公子一个儿子。

    姜氏起初嫁进宁家时,  几年肚子都没动静,心急如焚,  想了各种法子都不奏效,背地里更是被人称之为,不会下蛋的母鸡。

    但宁家并没有嫌弃她。

    不只是宁家大爷没嫌弃,  她那小姑子对她也是没有半分不喜,整日一口一个嫂子,亲热地唤着她。

    听到外面的恶言恶语,  小姑子还曾出面维护过她,“那有的人啊,  也就是只会生个蛋,  又不会孵,  孵出来的个个都是黑心眼儿”

    那些年要不是有小姑子替她撑腰,她八成也挺不过来,第四个年头,肚子里长有了大公子,小姑子也出了嫁。

    唐家主动来提的亲。

    她还曾为小姑子高兴过,说好人有好报,能嫁入唐家高门,做侯夫人,不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喜事。

    谁能料到,竟死在了唐家。

    如今姜氏对唐韵的疼爱,一半是出于报答当年小姑子的恩情,一半是当真心疼唐韵。

    娘没了,爹又不要。

    被后母兄弟姐妹排挤,外家也不在身边,这些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今日时辰多,三人出了布庄,又去东街慢慢逛了起来。

    天黑了,才尽兴地回到东街的宁家铺子,一圈逛下来,身后大公子的两只胳膊上,已是大包小包地挂满了。

    姜氏上前去开铺子的门,大公子突地搁下手里的东西,从袖筒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了一个香包,转身朝着唐韵递了过来,“今日是表妹的生辰,我知道表妹如今不缺东西,表哥也买不起什么好的,这只香包里的香料特殊,表妹佩戴在身上,能去湿气,滋养身子”

    唐韵一喜,赶紧伸手接过,将那香包凑近鼻尖闻了闻,片刻便迎头冲大公子一笑,“多谢表哥,好香啊,是表哥自个儿配的?”

    大公子见她如此开心,忍不住伸手宠溺地碰了一下她头顶的发丝,“嗯。”

    唐韵没躲。

    甚至还抬头,回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太子全都瞧见到了。

    自然也认了出来,她身上披着的那件红得鲜艳招摇的披风,并不是他给的。

    夜里的风,打了个抖,呼啦啦地灌进街头。

    立在一旁不远处的明公公周身一栗,垂下头不敢去看太子的脸。

    申时末两人就出了东宫,一路到了东街,太子一直坐在宁家铺子旁的茶馆前喝着茶,候着人,并没有刻意去回避。

    但此时她的眼睛诚然已经瞎了,只能看到她跟前的公子爷。

    太子的脸色不太好看。

    一个他以为从来只会对自己笑的人,陡然被他发觉,她对旁人也是这番献媚,心里难免会生出疙瘩,让他开始去怀疑她对自己是不是不忠。

    太子侧着身,一双黑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此时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包括她极为自然地捋了一下头发丝的动作落入他的眼里,无一不是红杏在|出墙。

    也不对。

    不是出墙,那支红杏,压根儿就没进过墙,一直立在墙外在招摇。

    一直以来,他道是自己占了她的便宜,如今一看,她似乎是多给自己留了一条路。

    太子唇角缓缓地挂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沉默地看着墙外的那只野红杏正低下头,将香包佩戴在了腰间,又开始献媚地在笑,“多谢表哥。”

    姜氏在前面已经拉开了门,宁大公子轻声催道,“外边冷,进屋吧。”

    太子看到她又冲着宁家公子笑了一回,点头害臊地拉了拉身上的披风。

    太子瞥过头,不看了。

    唐韵和宁公子并肩朝着门口走去,没走两步,身后突地响起了一道轻浮的声音,“哟,这是哪儿来的美人儿。”

    唐韵心头一跳。

    宁大公子及时地挡在了她的身前,紧张地道,“表妹先进去。”

    唐韵忙地提步。

    谁知身旁的几人脚步比她更快,瞬间围了过来。

    姜氏立在门前,也察觉到了不对,脸色一白,回头就要去牵唐韵,“丫头,干什么呢,不是让你进来吗。”

    几人哪里肯让她靠近。

    “爷几个今儿可是捡到宝了,这小脸蛋,这身姿,够咱爽上几日了”

    声音传进茶铺子前的太子耳里,尤其刺耳,捏住茶杯的手,微微用了力,一旁明公公的目光也变了。

    “嘭—”一声,宁大公子一脚踢上了那人的胸膛上。

    场面瞬间乱了起来。

    “给老子打,往死里打,打死了,将这娘们儿给扒了”话还没说完,宁大公子手里的一块布匹,便砸在了他脸上,同姜氏一道,死死地将唐韵护在了身后。

    宁家人这些年被逼着四处奔波,即便是姜氏,也能练就一身临危不乱的本事。

    若是往日,她和宁大公子或许还是逃得掉,如今多了一个唐韵,两人应付起来,便有些吃力。

    一旁的明公公看向太子,太子坐在那,无动于衷。

    急什么,她这不是有人保护吗。

    明公公的目光又移到了快被他捏碎的茶杯上,一句都不敢吭。

    姜氏只是一介妇人,撑不了多久,胳膊很快被人一把攥住拖出来,使力地摔在了地上。

    “舅母”唐韵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门眼。

    她本就是在赌。

    既为赌,就有可能输。

    虽然输的可能性极小,但她还是会紧张,她非常清楚,一旦输了,她便什么都没了。

    对面的人再次朝她扑了过来,“美人儿,可别给脸不要脸,让爷快活了,爷说不定就放了你”

    话音刚落,远处突地飞来一只茶杯,“嘭——”一声,碎在了跟前人的头上,头破流血,茶杯的碎渣子落了一地。

    一声惨叫,那人捂住了脑袋,身旁一位刀疤脸回头,“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

    话还没说完,一口牙又被砸出了满嘴是血。

    唐韵终于喘回了一口气。

    赌赢了。

    几人终于反应了过来,瞬间取出了腰间的软剑,“给老子砸!”

    这架势,近日明摆着就是冲着宁家,有备而来。

    太子回头示意,茶馆里一半的人瞬间起身,抽出刀剑,步伐极快地冲了出去。

    打斗声响在街头,一片混乱,适才还有围在边上看热闹的人,如今见到刀剑,纷纷开始逃窜。

    茶铺的老板吓得赶紧关了门,死死地栓上了门板。

    姜氏和大公子脸色一变,早就见过这阵势。

    扬州铺子被烧的当夜,那群人便是如此逼着他们离开的扬州。

    宁大公子手里的东西全散在了地上,只余了一匹被刀剑划破了的布,护在姜氏和唐韵的跟前,目光警惕地看着跟前突然杀出来的一波人。

    他并不认识。

    唐韵趁机赶紧扶起了地上的姜氏,“舅母,可还好。”

    “我没事”

    唐韵搀扶着姜氏起来,刚站稳,一抬头,便看见了朝着她走来的明公公。

    “唐姑娘。”

    “明”怎么是明公公。

    唐韵眸色一震,目光猛地往他身后看去。

    铺子前已是一片刀光剑影,唐韵从人群缝里,往外瞧去,终于看到了茶铺前立着一人,即便是个虚影,她也能认得出来。

    唐韵心口遽然一跳,提脚便冲了过去。

    “韵姐儿”姜氏去拽,没拽住。

    “表妹。”

    明公公及时拦住了跟上前的姜氏和宁大公子,“宁公子、宁夫人,先进去躲躲吧。”

    明公公一开口,宁大公子便认出了是宫中之人,心头倒也不担心了,目光随着唐韵奔去的方向,看向了不远处立着的人。

    隔得太远,晚上的灯火太暗,且对方又穿了墨色衣衫,宁大公子只能大致瞧清是位公子爷。

    皇宫里的公子爷,如今就三人。

    太子,二皇子,三皇子。

    无论是哪一个,对于宁家来说,这场劫难,今儿算是彻底地解除了。

    宁公子想起半月前唐韵同他交代的话,心头不由一肃。

    他这位表表妹,可是一点都不比儿郎差。

    宁公子没去揭穿对方的身份,收回目光同跟前的明公公,拱手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多谢大人。”

    明公公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转身跟上了唐韵。

    唐韵神色着急地走到了太子跟前,顾不上去看他的脸色,伸手便去拽他,“殿下怎么来了,赶紧回吧,这里危险”

    “几时了?”太子没动,偏头问她。

    唐韵一愣。

    知道他是质问,自个儿今日应承他的天黑之前回宫。

    唐韵的手,沿着他的袖口,握住了他的手指头,“殿下,韵儿回去给殿下认错”

    太子:

    适才她也是这幅模样,同宁家公子在说话。

    太子心口有些闷、烦、躁。

    他懒得看她,太子抽回了自己的手,目光微微抬起,瞬间漆黑的瞳孔内便映入了一把利箭。

    墨色袖口下的一柄短刀,下意识地露了出来,眼见就要扔出去了,手上的动作一顿,及时地收了回去。

    “殿下,我今儿去买了”

    唐韵的话还未说完,身子突地被太子一把抱住,转了个方向,脚步还未站稳,落在太子后背的一道冲击力,猛地推着唐韵后退了两步。

    唐韵没反应过来。

    明公公已喊了出来,“护驾!”

    乱哄哄的声音不断地传来,唐韵的耳朵突然之间拉远,耳边只余下了“咚咚——”的几道心跳声。

    太子的身子压在她肩头,越来越沉。

    唐韵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的褪去,好半晌,喉咙口才嘶哑地发出了一声,“殿下”

    “回宫。”低沉黯哑的声音,放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唐韵的手在抖,不敢再出声。

    暗卫在两人的周围围成了铁桶。

    明公公从唐韵的手里接过太子,脸色早已发白,却临危不乱,“上车。”

    场面凌乱,却出奇的安静,唐韵屏住呼吸,脚步极快地跟上了明公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了马车。

    马车一动,唐韵一双手便抱住了太子的胳膊,生怕马车的颠婆碰到了他身后的那只箭头。

    太子低头看向她。

    小脸一片惨白,连额头都生了冷汗。

    太子怕把她吓傻了,轻轻地道,“孤无碍。”

    唐韵没说话,只死死地抱住他,马车疾驰在青石板上,漫长又煎熬。

    “买什么了?”太子又低头问她。

    “嗯”唐韵想回答他,但眼泪一瞬涌了出来,半晌才抑制住了喉咙口的破音,哑声道,“对不起,殿下,对不起”

    几行眼泪安安静静地落在脸上,唐韵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她是发自肺腑的在同他道歉。

    对不起。

    她不是故意的,她并不知道他会过来,更不知道,他会舍命去救她。

    “孤”

    “殿下别说话,很快就到了。”唐韵不敢哭。

    这感觉,六年前,她也有过。

    母亲死的时候,她也是这般抱着她,祈求大夫能快点赶过去,如今她也是一样,希望时辰也再快些,赶紧回到东宫。

    马车却走得格外的漫长。

    报信的人骑马行在前,等太子的马车到了东宫,刘太医和太医院的几个大夫早就候在了门口。

    一下车,太子便被明公公扶进了暖阁,除几位了太医外,其余人全被隔在了屋外。

    唐韵进不去,同明公公一道安静地立在了暖阁外。

    一双手绞在一起,肉皮子掐得发白,目光煎熬地盯着跟前的黑夜,看着夜色一点一点的加深,心口绷得越来越紧,

    一个时辰后,暖阁的门才打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里端了出来。

    唐韵的脚步木讷地跟着明公公同时走了进去。

    满屋子的狼藉和血腥味儿,唐韵险些呼吸不出来,太子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斜躺在了床榻上。

    刘太医正埋头收拾药箱。

    等刘太医出去了,唐韵的脚步才轻轻地走了进去,跪坐在了太子床榻前。

    屋外明公公悄声问了一句刘太医,“殿下如何了?”

    “箭头再差一寸,殿下就凶多吉少了”

    唐韵刚蹲在太子的床榻边上,闻言手脚又是一片冰凉,愈发没有勇气抬头。

    刘太医继续吩咐明公公,“箭头已经取出来了,待会儿我开几幅药,明公公赶紧拿去煎了,殿下这几日需要静养,记住千万别碰到伤口”

    “奴才记住了。”

    明公公拨开珠帘,进来看了一眼,见太子的身上缠满了纱布,躺在那神色还算平静,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声吩咐了一句唐韵,“那唐姑娘先看顾着,奴才出去催催汤药。”

    唐韵点头,“嗯。”

    明公公一走,唐韵才鼓起勇气,唤了一声,“殿下”

    “太晚了,早些回去歇息。”

    唐韵抬起头,太子正闭着眼睛,灯火下虽瞧不清他的脸色,可比起往日,虚弱了许多,唐韵心疼地问道,“殿下,疼不疼?”

    “你说呢。”太子缓缓地睁开眼。

    唐韵的目光一瞬又垂了下来,她没脸见他,泪珠子无声地挂在脸上,只能再次愧疚地同他道歉,“殿下,对不起”

    她以为,以他的本事,只需要站在泥潭的边缘,伸手拉她一把即可。

    她从未想过,要将他拽入泥坑之下,要了他的命。

    太子半天没有听她哭出声来,侧过头,正好瞧见几滴泪水,砸在了她搁在膝上的手背上。

    太子:

    “起来吧,孤又没怪你。”别真把她吓傻了。

    唐韵突地对太子跪下,头磕在了地上,颤声请罪道,“民女有罪,今日殿下身受重伤,皆因民女而起,请殿下责罚。”

    “起来。”

    唐韵跪在那不动。

    她希望他能罚她,这样才能减轻她心里的罪恶。

    “倒也没那么大的罪孽,你最多就是言而无信。”加之野红墙出了墙。

    唐韵的头又磕在地上,“民女知罪。”

    今日不管他怎么训她,她都认。

    太子看着她这幅模样,有些不忍,轻声道,“过来,枕头边上有个木匣子,拿给孤。”

    唐韵这才起身,走上前,往他枕边瞧去,确实有个匣子,唐韵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蹲下身来,问道,“殿下,说的可是这个?”

    “嗯,打开。”

    唐韵抖着手,推开了木匣子的盖儿。

    里头是一把金镶玉的梳子,黄金为齿,梳柄镶嵌了一排红宝石,宝石下刻了一个字“韵”。

    唐韵心口猛地一缩,眼泪如同泉涌一般流了下来。

    “今日是你生辰,该高兴才对,可别再哭了,眼睛肿了,便不美了。”太子艰难地抬起手,指腹轻轻地抹去了她脸上泪痕,低声地哄着她道,“孤没怪你,孤怎舍得怪你呢?且孤无比庆幸今日自己去了一趟,否则那箭头要是落在你身上,岂不是比扎在孤自己身上,还要疼上千百倍?”

    唐韵哭得更厉害了。

    太子温柔地看着她,语气略微带了责备,“孤不是同你说了吗,有什么事直接同孤说,宁家如今有了麻烦,你为何不早点告诉孤?你就是傻,孤可是太子,还护不住你?”

    太子的每一句话,都刺在唐韵的心口,字字句句都让她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除了太子妃之位,他给了她最真诚的感情。

    他爱她。

    可她又做了什么。

    唐韵的心口疼得发麻,死死地握住了手里的梳柄。

    太子又才道,“好了,起来吧,早些回去歇息,孤如今不是好好的吗,太医说了,躺上个把月,也就好了。”

    个把月,得除夕了。

    不说还好,说完唐韵的心再次被愧疚和痛苦吞噬,垂下头,身子缓缓地挨了过去,额头抵在他身前的床榻上,真诚地道,“殿下对不起,韵儿错了。”

    他那般为她好,拼了命地护着她,甚至愿意舍命相救,她却从未相信过他,从始至终都在算计他。

    自责和愧疚压得唐韵喘不过气来。

    太子伸手,掌心盖在她的头上,回忆着适才宁家大公子的动作,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发丝,“乖,别哭了。”

    唐韵猛地点头。

    她不哭。

    明公公端着药碗进来,唐韵才赶紧退开。

    太子瞧了明公公一眼,“搁那儿,让小顺子先送她回去。”

    今儿这一场意外,个个都吓破了胆,明公公倒是忘记了这一茬,忙地搁下药碗,转身同唐韵道,“天色晚了,唐姑娘回吧,殿下这儿奴才照顾着呢,唐姑娘放心。”

    唐韵担忧地看向太子。

    太子温和地对她一笑。

    唐韵见不得他这般温柔的神色,难受地低下头,转身退了下去,三更的锣已经响了,唐韵的脚步却快不起来,如同灌了铅,一路沉重地回到了逢春殿。

    门扇“吱呀——”一声合上,唐韵的脊背,抵在了门扇上,目光空洞地盯着屋内的那些木箱子。

    那都是他送给她的啊。

    她怎么就如此狠心待他呢。

    东宫。

    唐韵一走,明公公便拿起起了木几上的药碗,手里的勺子轻轻地搅了搅,正要递过去,却见太子忽然坐了起来。

    明公公魂得吓没了,手里的药碗险些丢在了地上,“殿下当心”

    太子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下了床榻,伸手将床榻里侧的一件金丝软甲丢到了跟前的木几上,“孤今儿穿了软甲。”

    前朝余孽躲在暗处,一直想要他的命,先是在龙鳞寺,再是在大理寺,他不敢保证哪天刺客就出现这宫里,遭了暗箭。

    他要不防范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没成想,还真排上了用场。

    明公公:

    明公公惊愕地瞧了过来,软甲上明显有一块被箭头压出了痕迹。

    这,没,没受伤,那殿下这番折腾又是为何

    他险些没被吓死。

    太子起身取了屏障上的外衫,披在身上,走向了外屋的书案,“去叫韩靖过来。”

    半个时辰后,韩靖才赶到东宫。

    一进门,便闻到了满屋子的药味儿,韩靖眼皮子一跳,一路从大理寺赶过来,自然也听说了太子遇袭之事。

    韩靖跪在地上请罪,“臣来晚了,请殿下责罚。”

    太子没应,将手里的那只冷箭的箭头画完了,才抬起头,递给了他,“起来吧,去查查这东西出自哪里。”

    韩靖听出了他的声音不对,神色一愣。

    “孤穿了软甲,无碍。”

    韩靖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走了过去,接过太子手里的画像。

    “今夜在宁家门前,有人认出了孤,应该是想一箭双雕,将宁家和孤一并除了。”太子拿起了桌上的羽箭,缓缓地道,“此箭不像是江陵的铁,你去查查产地在哪,查出来,估计也能找出他们的老巢。”

    韩靖眸子一凝,“还真是前朝之人,如此看来,当年毁了宁家的人,也是前朝余孽,吴老爷子,怕是没那么简单,还有吴贵嫔那”

    “消息还未传到吴贵嫔的手上,你我并不知道对方的阴谋,敌在暗,我方在明,不要打草惊蛇,吴贵嫔那里先不动,去查出吴家老爷子的身份再说。”

    韩靖领命,“是。”

    太子起身将手里的箭头递给了他,“今夜孤当着众人的面,中了这一箭,除了太医和明公公、你,其余人均信以为真,消息放出去后,他们必定会高兴一阵,趁此,你也好查案。”

    韩靖小心翼翼地接过箭头,“殿下放心。”

    太子又道,“接下来的一月,孤哪里都不能去,得在东宫养伤,你也不必频繁出现在大理寺,将人手都撤回来。”

    “属下明白。”

    太子吩咐完了,才从椅子上起来,疲惫地道,“下去吧。”

    夜里太子只留了明公公一人在里屋伺候,外面的汤药一碗一碗地熬好端了进来,明公公尽数都倒在了床榻下的一口坛子内。

    翌日一早,太子受伤的消息,便传了传来。

    皇上和皇后大为震惊。

    “这些逆贼,竟如此猖狂。”在皇上心头,太子就是他的宝,是他延续大周的希望,上回没被刺客得逞,这回竟然还敢前来行刺。

    皇上早朝都没上,直接到了东宫探望太子。

    太子虚弱地坐在床头,“父皇不必担心,儿臣无碍。”

    皇上脸色异常难看,“朕能不担心?如今正是节骨眼上,这帮贼子,就是恨不得让朕断子绝孙,你是太子,一国储君,他们不盯你盯谁。”

    皇上说完,才察觉出不对,眉头一皱,“太子昨儿晚上怎会出现在东街?”

    太子答道,“儿臣近日一直在调查此事,昨夜刚好有了线索。”

    皇上难得训斥他一回,“你是一国储君,性命关乎着国运和大周的苍生,这等子事往后就交给

    太子倒是认错极快,“父皇教训的是。”

    “朕算是明白了,这群贼子,恐怕就是冲着西戎征战而来,早不现身,晚不现身,朕一说要征战西戎了,这便安耐不住,出来送死了。”

    皇上的神色一厉,冷嗤了一声,“他们不要朕动西戎,朕还偏就要将那西戎给踏平了。”

    当年大周丢出去的那么多江山,他都给收复回来了。

    如今一个西戎,他还奈何不了了。

    “你好好养伤,旁的事就别管了,等伤养好了,也该到选秀了,政务上的事,朕会处理。”

    皇上刚走不久,皇后又来了。

    进来就哭。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乱贼,竟然三番两次地想要你性命,上回有韩侍卫在,侥幸逃了一劫,这回可不就让人钻了空子,受了这么大的罪,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母后可还怎么活啊”

    “母后,儿臣无碍。”太子躺在床上,示意明公公给皇后递了块绢帕过去。

    皇后接过绢帕,拭了眼泪,“你身子一向单薄,文文弱弱,又好说话,那贼子旁的人不找,为何偏偏就找你,不就是看着你好欺负。”

    皇后心头一阵阵地后怕,“本宫今儿就给你再选几个身手好的侍卫,还有,本宫打算让渊哥儿撤了工部的职位,往后便同韩侍卫一般,寸步不离地跟着太子。”

    太子:

    “儿臣不过是一时疏忽”

    “一时疏忽,能让太子丢命。”皇上下定了决心,“太子好好养伤,侍卫的事,本宫来安排。”

    午后,东宫便多了数名暗卫。

    顾景渊也来了。

    没有撤职,只是暂时留在东宫保护太子的安危。

    冬至前,顾景渊才被太子借机打发回去,如今又出现在面前,且不仅是白日,夜里也一同与明公公几人守在了东宫。

    亥时一到,太子的目光便频频地盯着木几上的沙漏。

    明公公知道太子在想什么。

    可如今这东宫,前前后后全是皇后的人,顾家三公子,正在外屋守着呢,唐姑娘估计是来不成了。

    “奴才已经同小顺子交代过了,这几日暂时先别让唐姑娘过来了。”

    太子:

    他倒是没想到这点。

    “人呢,还在哭?”

    明公公走近太子,将怀里的一张信笺交给了他,悄声道,“唐姑娘今日在逢春殿,抄了一日的经书,说是为殿下祈福,白日还曾随着五殿下来了一趟,过来时皇后娘娘正在同殿下说话,便没进来,奴才偷偷瞟了一眼,眼睛确实是红肿得厉害,适才阮嬷嬷过来,将信笺交给了奴才,问了一句殿下的身子如何了,奴才答,请唐姑娘放心,殿下的伤势已经稳定,只需静养,等殿下”

    明公公正详细地禀报,太子忽然抬起头。

    明公公一愣,“殿下,奴才可,可是说错什么了?”

    太子一笑,“孤是见你越来越机灵了。”

    明公公:

    太子埋头打开了信笺,倒不似之前那般,满满一页纸。

    只一行字。

    ——天鼓解说经,忏悔罪无量。

    太子:

    不过是想让她长个记忆,倒也没料到会将她吓成这样。

    倒也是。

    本就是心头爱极了的人,还舍身救了她的命,确实应该感动。

    “明儿同她回个消息,不许哭,哭了孤心神不定,不利于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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