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平乐,“……”

    霍延之伸手将琉璃笼子提了起来,仔细看了看,然后又使劲晃了晃。

    那条血观音警惕直起细细的身子,头上血红的冠竖了起来,嘶嘶朝霍延之吐着蛇信。

    霍延之又咦了一声,“这是蛇?怎么这么像你?”

    华平乐眼看着他毫无疑议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快被他气笑了,“它哪里像我?”

    霍延之疑惑,“哪里都很像啊!你很白,它也白,你戴着个冠儿,它也戴着,它还跟你一样漂亮!”

    华平乐,“……”

    原来,她在他眼中跟条蛇长得很像,还跟条蛇一样“漂亮”!

    “这是从哪来的?”

    华平乐冷冷甩下一句,“苏尚书送的”。

    霍延之立即转过头,殷殷看向苏羡予,“你从哪抓的?能不能也送我一条?”

    华平乐,“……”

    阿弩听见了,估计会气死。

    苏羡予,“……”

    福娃娃总是能叫人耳目一新。

    霍延之见他不说话,毫无以为忤,又殷殷问了一遍。

    苏羡予,“……我再让人去找找试试”。

    霍延之虽还绷着脸,脸上却明显露出高兴的神色来,“那你尽快,我要一条和酒酒这个一样漂亮的,丑的我不要”。

    苏羡予,“……我尽量”。

    霍延之得了保证,又低头去看兀自冲他威胁吐着信的血观音,晃了晃笼子,又晃了晃,又晃了晃……

    血观音被他晃晕了,趴倒在花丛中不动了。

    霍延之蹙眉,“酒酒,你记得多喂点吃的给它,才能长得快,不会一晃就晕”。

    华平乐,“……”

    华平乐面无表情从他手中抢过笼子,掉头就走,真是够了!

    把她的蛇都晃晕了,还嫌她的蛇不经晃!

    ……

    ……

    待进了椿华堂,苏羡予已恢复了平日淡然有礼的模样。

    华平安显然十分想问他去福广招抚叛军的具体情况,被宁河长公主用眼神威压住,便十分乖顺地另起了个话头。

    一顿饭还算宾主尽欢地过去了,喝过茶后,苏羡予便起身告辞,揖手道,“今日多谢长公主盛情款待,明日苏某再登门道谢”。

    宁河长公主,“……”

    你现在谢一谢就是,倒也不必明天再特意跑一趟。

    宁河长公主端庄笑道,“苏尚书不必客气,一顿便饭哪里值得特意谢什么?”

    “长公主盛情,苏某受之有愧”。

    宁河长公主,“……”

    你都受之有愧了,明天又要来蹭饭是什么意思?

    苏羡予硬要来蹭饭,他是当朝户部尚书,还是阿鲤的叔父,宁河长公主只得捏着鼻子认了,让华平安送苏羡予和霍延之出门。

    华平安一路将两人送到大门外方回转,霍延之动作利落地上了马,低头看向苏羡予,冷声道,“你不许再单独接近酒酒”。

    他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苏羡予的两个随从都目露愤慨之色,苏羡予却面色如常,却无一丝波动。

    霍延之说完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苏羡予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福娃娃都不想他死,她却一心只想杀他……

    ……

    ……

    第二天一大早,苏羡予就踏着晨光进了宫,将福广的形势以及自己在福广做的布置一一上禀。

    政和帝十分满意,亲自搀了他起身,笑道,“果然还是羡予你能干多才,说不费一兵一卒解决福广之危,果就不费一兵一卒解了福广之危!

    世人肤浅,霍延之逞匹夫之勇,使得福广群龙无首,乱上加乱,兵勇、百姓流离失所,又岂能比得上羡予你有功于社稷,有功于朝廷?”

    虽说中间出了点岔子,但总体上,政和帝还是非常满意的。

    且他可不是是非不分的昏君,温楚那个废物犯下的错,他不会记到别人头上。

    苏羡予神色淡淡,“皇上过誉,臣惭愧”。

    政和帝哈哈笑道,“羡予你不必过谦,你的功劳,朕都记在心里!

    你年纪轻轻已经位至尚书,朕倒是不好封赏太过,且待日后,且待日后!”

    政和帝的许诺真诚又大方,苏羡予脸上却不见多少欣喜之色,俯身行礼,“多谢皇上隆恩,臣先行告退”。

    “羡予——”

    政和帝似是颇为为难,顿了顿,方问道,“羡予,你没有其他话要对朕说的?”

    苏羡予沉默,政和帝就叹了一声,“你挑了这时候回京,是,朕立后——”

    苏羡予忽地拔高声音打断他,“皇上曾许诺过不再立后,如今皇上既做不到自己的承诺,又何必再提?”

    政和帝长长叹了一声,伸手安抚拍了拍他的肩膀,“羡予,朕,也是被逼无奈,你不知道,霍——”

    他说过这似是自悔失言,忙顿住声音,又长叹了一声,“算了,日后你自会知晓”。

    苏羡予一愣,“皇上是有难言之隐?”

    又一疑惑,“难道还有人敢逼着皇上立后不成?”

    政和帝又长长一叹,没有接话。

    苏羡予疑惑看了看他,表情挣扎了片刻,慢慢专为坚定。

    单膝跪了下去,抬头恳切看向他,“皇上,请皇上明言,臣虽不才,却一定肝脑涂地,为皇上分忧!”

    政和帝又是长长一叹,俯身亲扶起他,“你这一路辛苦了,先回去歇着吧。

    这件事,待时日到了,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苏羡予垂眼,掩住眼中的冷意,顺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顺从行礼退下。

    他走得很快,出了宫门后,长长吐了口浊气,直奔华府而去。

    ……

    ……

    华府中,苏羡予令仆从送去的几大箱土仪都已摆在了椿华堂的正厅。

    华府的主子们个个都有,甚至连华平乐的两个贴身大丫鬟阿弩、阿戟也各得了一匣子小玩意儿。

    苏府的仆从解释道,“我们大人俗事缠身,这些东西大多都是小公子置办的。

    大人交代,小公子孩子心性,若有失礼之处,还请长公主恕罪”。

    这京中上下的女性长辈就没有不喜欢苏鲤的,宁河长公主自然也不能免俗,闻言笑道,“苏尚书真是太客气了,阿鲤有这份心意,我们不知道多欢喜呢”。

    说着便令丫鬟当场开了箱子。

    送给宁河长公主和华大姑奶奶的箱子里,都是福广时兴的布匹首饰。

    送给华平乐和菱姐儿的,除了布匹首饰外,又添了许多福广当地的小玩意儿。

    送给华平安的则是一整套笔墨纸砚和福广少年们中流行的玩物。

    虽不是件件贵重,却皆是新奇精致,与京中之物十分不同。

    宁河长公主笑着叹道,“真是难为他小人儿,竟想得这般周到”。

    菱姐儿见送给自己的小箱子里面有一只和苏羡予送给她的差不多的海螺,觑了一眼阿弩。

    见她正新奇盯着手中长相奇特的海鸟形玩具,根本顾不上自己,忙抢了海螺在手中,迫不及待放到耳边。

    这是苏小公子送的,阿弩自己也收了,王爷应该不会生气吧?

    华大姑奶奶拿起一串贝类做成的璎珞,往菱姐儿心口比划,满脸的笑,“这个小孩儿戴着好,既不太贵重,又新鲜好看”。

    那边阿弩手中的玩具海鸟不知被她鼓捣到了什么地方,竟然拍着翅膀扑腾了起来,还一边发出尖利的叫声。

    众人唬了一跳,随即又哈哈笑了起来。

    正热闹间,苏羡予随着华平安进了屋。

    宁河长公主忙摆手不叫他多礼,“苏大人知不知道那只鸟儿怎么停下,我老婆子脑袋都被它吵大了一圈”。

    苏羡予从阿弩手中接过那只机关鸟,上下打量了一会,精准找到机关关上。

    机关鸟尖利的叫声终于止住了,胡乱扑腾的翅膀也收了回去。

    宁河长公主笑骂,“总算是叫这个小祖宗歇一会了”。

    阿弩跳到苏羡予身边,急切道,“苏大人,苏大人,是怎么弄的,教我教我”。

    宁河长公主忙斥道,“阿弩,不许无礼!”

    苏羡予温声道,“无妨的,左右我也无事”。

    说着当真仔细为阿弩示范起来。

    菱姐儿见了也悄悄靠了过去,细声问道,“苏大人,这个怎么听?我听不到海浪的声音”。

    苏羡予便也认真为她解说起来。

    苏鲤送来的新奇玩意不少,苏羡予耐心陪着华府众人一一拆看那些东西,帮着参谋怎么操作怎么玩。

    华平乐也就冷眼看着,到辰时末,丫鬟来报,福广王府侍卫指挥花满洲求见华平乐。

    华平乐啊了一声,“对了,王爷邀我今天去王府吃螃蟹,估计是等急了,让花满洲来叫我”。

    宁河长公主瞥了眼正在教菱姐儿玩一套活字印刷玩具的苏羡予,点头,“那你快去吧,别叫皇叔等急了,阿弩阿戟都跟着去”。

    华大姑奶奶笑着起身,“我也沾沾酒酒的光,去见一见那位花小将军”。

    华大姑奶奶目的明确,出了椿华堂便问道,“酒酒,苏尚书到底是什么意思?”

    华平乐,“……”

    她也想知道!

    她十分讨厌这种两眼一抹黑,命运前途受苏羡予影响牵制,却顾忌阿鲤,不敢稍有动作的感觉!

    她这时候最想做的就是搡着苏羡予的领子,让他将当年的事说清楚,将他打的主意都交代出来,是好是歹,他们明刀真枪的来!

    天天猜来猜去,试探来试探去,他不烦,她却恨不得给他来个一刀见血,一了百了!

    华大姑奶奶却只当她不想说,肃容道,“酒酒,你主意要拿稳了,如果你不想悔婚,就离苏尚书远些。

    如果你放不下苏尚书,那也要趁早拿主意,不要这样拖着,害人害己”。

    “——长姐放心”。

    华大姑奶奶见她小脸紧绷,目光沉郁,又心软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咱们华二女侠就该快意恩仇,别哭丧着脸啦”。

    华平乐撇嘴,“谁哭丧着脸啦!长姐你回去吧,我先走了”。

    她说着提着裙子就跑,华大姑奶奶摇头失笑,还是个孩子啊!

    她暂时不想再回椿华堂,想起前花园中那几株红杏山庄不知开花了没有,就往前花园走去。

    祖母最是喜欢那红杏山庄,如果开了,就尽早搬去椿华堂。

    不想她不过两天没来,那几株红杏山庄就有一株开了两朵,另外几株也都含了苞。

    华大姑奶奶十分惊喜,俯身低头嗅了嗅淡雅的花香,正要吩咐搬去椿华堂,忽听身后丫鬟喝问,“你是什么人?怎么到了这?”

    几乎同时,一道声音好奇问道,“这是什么花?菊花?怎么跟我们那的菊花长得不一样?”

    华大姑奶奶抬头看去,眼中因为初见红杏山庄开花的惊喜尚未逝去,恰恰与面前粗布短褐的少年好奇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少年不过十八、十九的模样,皮肤呈一种京中人十分少见的小麦色,显得硬朗而又英气勃勃。

    华大姑奶奶见他神态明落率真,不像是屈居人下的仆从,却又穿着粗布短褐,一时判断不出他的身份,止住丫鬟的喝问,问道,“请问你是——”

    那少年却只微微张着嘴,直愣愣盯着她,脸上眼中都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之色。

    华大姑奶奶皱眉,转身就走。

    不想她刚转身,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袖竟然被那少年拉住了,又惊又怒,用力去扯自己被他拉住的衣袖,厉声喝道,“放手!”

    她身后的丫鬟伸腿就踹,本以为定能将那少年踹出去,不想那少年脚下微动,竟轻易避开了,手中兀自还死死抓着华大姑奶奶的袖子。

    华大姑奶奶忙用力想扯回袖子来,只听“嘶拉”一声响,自己的衣袖竟生生被他扯了半截去,脸都气白了。

    她的丫鬟忙护到她面前,恶狠狠瞪向那少年。

    那少年终于从初见的惊艳中回过神来,连连后退,举着她的袖子直摆手,“哎哎,你别生气!别生气!

    我就是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女人,一时有点发愣!我没有歹意的!”

    华大姑奶奶面色由白转青,他敢拉扯她的衣裳,还扯了她半截袖子去,还敢说出这番话来,这都叫没有歹意,那什么叫有歹意?

    “噢,对对对,我是福广王府的护卫指挥,姓花,花满洲”。

    他说着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嗯,对,在下花满洲,请问姑娘高姓大名?有无婚配?”

    华大姑奶奶,“……”

    她一定要掌这个什么花满洲的嘴!

    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长姐!长姐!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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