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夏末惊讶了:“她到底是什么人?”

    陆九朝也没卖关子,直接道:“田花荷,四十二岁,京城人,二十多年前,她和我妈读的同一所学校,后来家里出了事,中途就退学了,再无音讯。”

    “和你妈妈是同学?”

    夏末想到什么,“我记得……你妈妈、陈阿姨,还有……秦阿姨,都是同一所学校的吧?”

    “是啊。”

    陆九朝道:“我去问过我爸,他跟我妈虽然不是一所学校的,但两家关系走得近,隐约记得这个田花荷,那时我妈、陈阿姨、秦阿姨是一个小圈子的朋友,陈阿姨特别讨厌田花荷。”

    夏末了然,居然还有这层关系。

    知道了田花荷的来历后,夏末仍是不解:“即便她和你家有关系,也解释不了她认识我这件事。”

    “这也是我奇怪的。”

    陆九朝道:“我派去的人,这些日子反复查阅田花荷的资料,因为年代久远,有许多信息缺失,非要说她和你有什么关系的话……大概在十八九年前吧,她去过江城,工作一段时间,但很快又回了京城。”

    “如果查资料查不到的话……”

    夏末思忖数秒,道:“不如直接去找她本人,当面问个清楚。”

    不知怎么,她对田花荷的事有些不安。

    像是摸黑行走的人,即将要触碰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可越是如此,夏末就越要搞清楚田花荷的来历,为什么认识她!

    她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也好。”

    陆九朝道:“我明天上午有空,陪你去一趟商场吧。”

    “谢啦。”

    夏末笑笑,这时楼下姜虹喊她吃饭,便道:“朝哥,我先去吃晚饭了,你刚下班,也赶紧回家吃饭吧。”

    “好。”

    挂了陆九朝的电话,夏末下楼。

    姜虹给她添了一大碗饭,“刚刚好像听你在跟人讲电话,工作的事很麻烦吗?”

    “不是工作。”

    夏末摇头:“是朝哥帮我查了个人,今天刚拿到资料。”

    “谁啊?”夏风随口问道。

    夏末道:“田花荷,四十二岁,京城人。”

    “田花荷?”

    一家人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夏末解释道:“是我前些日子在商场里遇到的一个女保洁,她好像认识我,但我对她毫无印象,我感觉有些奇怪,朝哥就说帮我查查,根据今天查到的结果来看,田花荷和我也没关系。”

    “不对,非要说的话,有一点关系。”

    夏末半开玩笑道:“她十八九年前来过江城工作,我刚好是在那时候出生的,指不定她见过婴儿时期的我,所以等我长大后,一眼认出了我。”

    她把这玩笑话说出来,正给夏江添饭的姜虹,手顿了一顿,一旁的夏建军也是突然抬起头,看向了她。

    只有夏风和夏江乐了。

    “小末,你还是医生呢,就连我都知道,小孩子刚出生时,都是皱巴巴的,得长一段时间才能好看。”

    夏风说道:“她怎么可能隔了十八九年,把你跟一个皱巴巴的小家伙联系起来呢?”

    “是啊。”

    夏江道:“姐,你太夸张了,她认识你,指不定是因为别的什么……对了!你之前不是上过报纸吗?虽然脸很模糊,但也有个轮廓,指不定她认出你是大名人了呗!”

    说着,他朝姜虹伸手,“妈,你咋了?把碗给我啊。”

    姜虹听到夏江叫她,好像才回过神,“哦”了一声,把饭碗递给夏江,坐下来吃饭。

    一家人吃着饭,夏末总觉得今天的饭桌比以往要沉默点,喜欢絮絮叨叨让他们几个孩子多吃点的姜虹,话格外少。

    夏末感觉姜虹有心事,正要问她怎么了,姜虹已经放下了筷子,道:“妈吃饱了,先回房算算账,京城这边的物价和江城不一样,衣服的定价还没弄好呢。”

    说着,姜虹就走了。

    夏末闻言,才明白姜虹是记挂生意上的事。

    也对,初来乍到,在陌生的地方开店,肯定是有压力的。

    过了会,夏建军也吃完,说他也要算算开店的成本跟定价,碗筷则由夏江去洗。

    他最近发现,家里人人都在工作,就他一个人当米虫,所以强烈要求给他分配点活干,不然拿着比以往多许多的零花钱,都不安心。

    在三个孩子各自做事时,一楼主卧。

    “建军。”

    姜虹看夏建军进屋,表情比平时严肃,便知他和自己想着同一件事,“你说小末看到的那个田花荷,会不会就是……”

    说到这儿,她喉咙像是堵住一样,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夏建军坐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手背,又叹口气:“如果真是她,也说得过去。”

    “那个狠心的女人——”

    姜虹不由得抬高声音,又怕被外头的孩子听到,立刻止住了话,皱着眉头,一脸复杂。

    过了好一会,她才开口:“建军,田花荷要真是十多年前,把小末扔掉的人,她现在……会想把小末认回去吗?”

    最后一句话,姜虹说得很艰难。

    夏建军沉默许久,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握紧了姜虹的手,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安,“如果不是小末今天提起,我都要忘了这事……当初把小末抱回来的时候,我和你都发誓,要把这个秘密,带进坟里,决不能告诉小末,她……”

    “是被亲生妈妈扔进垃圾桶不要的孩子!”

    1974年9月24日。

    姜虹与夏建军不会忘记这一天。

    他们大儿子夏风身体很差,从生下来就在一直生病,几乎是在生死边缘度过每一天。

    为了方便照顾夏风,姜虹和夏建军从他出生开始,就待在江城市区,在那儿打工,一年都没回沿江村,每天就是工厂、医院、出租屋来回跑。

    好在经过一年的治疗,夏风渐渐好起来,变得跟正常孩子一样了。

    9月24日,夏风出院的前一天,姜虹和夏建军从工厂辞职,去医院准备给夏风收拾行李。

    因为路上有事耽搁,两人便抄近路去医院。

    在经过一条小巷时,他们听见了撕心裂肺的婴儿哭啼声,赶紧过去看,就见一个女人背对着他们,将一个哭嚎不止的婴儿扔进了垃圾桶。

    “你在干啥?!”

    姜虹是有孩子的人,看到女人居然把那么小的孩子,扔进了满是污秽的垃圾桶里,几乎是尖叫出来。

    女人浑身一抖,她也没料到这个时间会有人经过此处,听到声音头也不回地从小巷另一边逃跑了。

    “你别跑!”

    夏建军想要过去追,可路过垃圾桶时,那里面婴儿的啼哭声,让他的心脏都跟着揪紧。

    他家阿风打针时,也会发出这样痛苦的哭声,可怜极了。

    追赶的脚步不由地停下,夏建军翻开垃圾桶里的纸板,将一个被襁褓裹着,瘦瘦小小,皱皱巴巴的孩子抱了出来。

    孩子真的太小了,比他家阿风刚出生时还瘦弱,夏建军感觉他能一只手就把孩子捧起来。

    他甚至有些害怕,哆哆嗦嗦地看向跟上来的媳妇,“虹、虹啊……你、你来抱孩子吧,她好小……我怕把她弄伤了。”

    姜虹看他这样,心里的愤怒都被冲淡了些,有些好笑。

    她从夏建军手里抱过孩子,轻轻拍拍,哄着她。

    神奇的是,刚刚还哭啼不休的小婴儿,被夏建军和她轮流抱过后,竟然慢慢止住了哭声。

    尽管皱巴巴,但一双眼睛生的很好看,瞪大着,看着她、看着夏建军。

    姜虹看得心都化了,同时也很难过,这么可爱的孩子,那个妈妈怎么狠得下心扔掉她啊?

    “建军啊……”

    姜虹开口,想说点什么。

    “虹啊,我们把她抱回去吧。”

    夏建军盯着那个皱巴巴的小孩,手里还残留着把孩子从垃圾桶里抱出来时,那种轻飘飘的手感。

    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似的。

    像是清晨叶子上的露珠,放着不管的话,太阳一出来,就会没了。

    脆弱得不像话。

    如果把这么小的孩子放着不管,她肯定活不下去的。

    姜虹抱着怀中轻飘飘的孩子,也是舍不得撒手了,听到丈夫的话,只是点头:“回去爸妈问起,就说是咱们带阿风来这边时,没多久就怀上的。”

    “今天开始,这就是咱们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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