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金

    礼物。

    她好像什么时候也说过这句话。

    ——“你把经过再多想几遍。”

    耳畔响起轻烟说的话。

    经过……

    证书,奖金,礼物

    这三个字像石头一样,压的她喘不上气来,她的头一点一点地钝疼起来,有什么东西即将冲破牢笼,在她脑海里挣扎不休。

    她靠在沙发上,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起来。

    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这次比赛给的奖金好多啊,我打算给父母买些礼物。”

    是她的声音,那么清晰响亮,不停地在耳边回荡,柳然挥之不去,驱之不散。

    她努力在想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可是只有破碎的片段在脑中闪过,头越来越疼了,她她难受地拱起身子,头死死抵在沙发的一角,泪不由自主地从眼尾渗出来。

    “让我看看宝贝女儿给我买的什么。”

    “这可是女儿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要把它好好保存着。”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多,在她脑袋里不断地翻滚,吵的她心烦意燥,柳然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抛上岸的鱼,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她抱着头企图让自己好受一点,可又忍不住多想。

    “爸妈,看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

    她手里拿着盒子站在沙发前,笑意盈盈,当自己的脸出现在记忆中时,像是一颗炸弹投出,在她脑袋里“嘭”地一下炸开,翻起巨大的波动。

    破碎的片段拼接在一起。

    一切都是那么地真实,一帧帧呈现在她眼前。

    像翻滚着拍向岸边的海浪,灌满她的脑海。

    ——

    “我回来啦!”她推开门,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林清听到动静赶忙从厨房出来,欣喜的说“这次回来这么早啊,快把包放下,吃点水果,饿了吧,妈一会就做好饭了啊。”林清接过她的行李箱,帮她摘下背包,把洗好的水果从厨房端出来。

    柳然给了林清一个大大的拥抱,在她耳边撒着娇“我想妈妈了,就买了最早的票。”

    门口响起了钥匙声,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只想妈妈,不想爸爸啊。”

    母女俩同时转头,柳崇延从门外进来,语气虽严肃,脸上却挂着笑。

    柳然抱住他,笑着说“只想妈妈,最想爸爸。”

    柳崇延哈哈大笑,慈爱的眼神不停地端详着柳然“几个月不见,小然瘦啦,学习辛苦吧。”

    “不辛苦。”柳然说。

    林清把她翻来覆去地看,捏捏胳膊捏捏脸,心疼地说“脸就剩巴掌大点了,在家可要好好补回来。”

    “学校里的饭菜不如妈妈做的好吃,我都想好久糖醋小排和小酥肉了。”柳然任她折腾,抓着她的手撒娇。

    林清摸着她的头“红烧肉也给你安排上!”

    “还是妈妈懂我。”她的胃已经被林清死死拿捏住。

    林清在厨房大展身手,凡是柳然喜欢的恨不得全部做出来,柳然看她的架势赶紧把她拦住“妈,假期这么长,我还想慢慢享受呢。”

    “不多,不多,你爱吃。”

    林清总是这么说,柳然知道她想给她最好的。

    “谢谢妈妈。”她抱着林清,趴在她背上。

    林清嫌她碍事,挥着铲子赶她出去。

    她不走,赶紧洗起水池里的菜,笑嘻嘻地看着林清。

    很快,桌上布满饭菜,柳崇延还拿出平日舍不得喝的酒,准备小酌几杯。

    “还是小然回来了才有这种待遇,平时哪有这么丰盛。”他悄声在柳然耳边说。

    林清听见了,忍不住白他一眼。

    柳然抿着笑。

    她的肚子好久没这么满足过,喝掉碗里的汤才想起来还有正事没办,擦擦嘴赶紧从包里拿出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摆在俩人面前。

    “我这次参加比赛拿了很多奖金,这是给你们的准备的礼物。”

    柳爸柳妈很惊喜,拿着礼物像是捧个宝贝“快让我看看是啥。”

    柳崇延打开盒子,拿出那双崭新的皮鞋,欣喜道“还是女儿懂我。”

    “你那双鞋快穿分家了还不舍的扔,今天也该退休了吧。”柳然有些无奈,一句清正廉洁说的人多做的人少,柳崇延可谓是廉洁的典范了。

    “这双鞋他只会更宝贝,恐怕都舍不得穿。”林清看柳崇延开心的样子忍不住吐槽。

    她拿着护肤品,眉梢里都露着笑“等我用完它啊,保准年轻十岁,别人问我怎么做到的,我就跟她们炫耀炫耀,这是我女儿给我买的!”

    柳然着看他们高兴的样子,也忍不住笑起来。送出的礼物受到别人满意的夸赞,是件令人心满意足的事情。

    ——

    大学宿舍。

    她和一起比赛的舍友一进门,其他人立刻发出一阵尖叫声。

    围在一起的舍友抢着她们的证书看。

    “你们好厉害啊,这可是国家级的大赛!”

    “啊啊啊啊啊,这么厉害的人竟然是我的舍友。”

    “天呐,我终于可以再也不怕作业不会了。”

    “又有优秀作业可以看了。”

    “加一。”

    “加一,我预约了”

    “……”

    几个人七嘴八舌,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唉,你们奖金领了吗,听说学校还可以用证书加学分,你快去问问导师。”离自己最近的女生说。

    “还可以评优秀学生。”另一个女孩附和。

    柳然就是从办公室回来的,点点头“已经弄完了。”

    她现在考虑的是这些钱该买些什么。

    舍友们又开始讨论起来“我当时挣得第一笔金给我妈买了手镯,我妈开心了好几天。”

    “我妈也是,随便送她个礼物都会开心好久。”

    “我送朵花我妈能跟人显摆半天。”

    最后大家得出结论只要是孩子送的,无论什么,家长都会喜欢。

    思考了好久,她才决定买鞋和护肤品。

    ……

    拼接起的画面渐渐扩张增多,她还记起了比赛前的紧张,拿到奖金后的激动……

    记忆一点一点呈现在她的眼前,欢声笑语萦绕在耳边,画面里的人那么鲜活明朗,好像是她不久前才经历过一般,柳然呆呆的躺在沙发上,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

    心情复杂到难以言喻,她明明是欣喜的,是激动的,可为什么泪水会止不住的流呢。

    如果可以,她愿意不惜一切,回到让她眷恋的温暖怀抱,回到那个充满美好与幸福的港湾。

    如果可以。

    可惜,没有如果。

    柳然双手紧紧捂住嘴巴,可那声声悲痛的哭喊还是从指缝里泄露出来。

    唯有这一个方法才能舒缓她内心深深的痛楚。

    柳然是哭睡的,就算是在睡梦中她也忍不住抽噎。

    六出跳到沙发上,舔着她脸上未干的泪水,不停地在叫。

    柳然被它的叫声吵醒,睁开疼痛酸胀的眼睛。明亮的灯光刺的她闭上了眼,手背搭在眼睛上,等适应了光线,她默默地注视着天花板,她的脑子一片混沌,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良久,她坐起身,麻木的走进往卫生间,冰凉的水刺激着她的皮肤,柳然神识一点点恢复。

    不用看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她不停的用凉水拍打着发肿的眼睛,直到没有了知觉她才停下手。

    她刚走出卫生间,厅的灯突然熄灭,世界一片漆黑。

    她怕黑。

    柳然手紧拽着衣角,心跳猛地加快。她以为是厅灯管烧了,想要打开卫生间的灯,摁下开关,灯没有亮。

    心中的恐惧一点点加重。

    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但是她现在只想找到一丝光亮。她记得手机好像放在了厅的桌子上,寻着记忆朝桌子摸索着走去,黑暗中,她小心翼翼地挪动步子。

    碰到桌子时,她的脚步没那么谨慎了,手在桌子上摸着,脚才刚放松下来就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硬物,一股疼痛袭来,她顾不得脚上的疼,先找到了手机。

    拿到手机后第一时间打开手电筒,虽然只是微弱的灯光,但对她来说也是一点安全感。

    她想朝卧室走去,可脚趾的刺痛令她倒抽一口气,停下脚步,在灯光下,血液不停地往外冒。

    柳然单脚蹦到沙发边,手电筒照着伤口,近距离的观察下,她才发现大脚趾指甲已经裂开翘起,她碰了下,又有更多的血流出。

    翻出抽屉里的纱布和止血散,擦拭去血,简单的包扎了下。

    来到卧室,发现窗外一片漆黑,她朝外面看去,整个小区没有一丝光亮,隔壁楼还有小孩哭闹的声音。

    停电了吗?柳然想着。

    物业群里发来一大段话,她大体看了下,说附近线路出现了问题,大范围停电,现在正紧急维修中,预计凌晨才能修好,让大家耐心等待。

    现在刚过九点。

    身处黑暗,感官会变得很敏感,她坐在床头抱着腿,头埋在双膝间。四周静谧无声,脚趾的疼痛越来越明显,纱布被血浸透,染红了床单,她又蹦回厅。

    止血散都被血冲掉了,没起一点作用,柳然再次仔细地换上新的纱布。

    她的手机快没电了,此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无力无助感一寸一寸爬上她的心头。

    明明眼睛干涩肿痛泛着困意,但精神却异常兴奋,她尝试让自己睡觉,可是根本做不到。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忍不住情绪低落。

    没有人可以倾诉,只有孤寂的等待着光明来临的那一刻。

    寂静的黑夜,只有她的呼吸和心跳声在回荡。

    这时,手机有电话响起。

    突兀又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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