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兴德担心的朝堂乱斗并没切实发生,  才刚开了个头,建安帝就把跳起来的几个皇子的外家、舅家、背后势力全部敲了一顿,朝上迅速恢复了平静。

    皇宫正中的含元殿内,  一连敲了不少人撒气的建安帝心情好了不少,抬手拿过案头二闺女之前留的罗纹纸看了看。

    上巳节后到现在,  连番打探、观望下,  里面家里烂事多或自身不堪甚至兼而有之的已经全被划掉,最后只剩了八个人名,  其中三个画圈,两个画点,另两个没做任何标记。

    建安帝重点盯了下之前圈的江宣的名字,  嘀咕,“家里一般。人倒是出挑。”

    性子有点鲁直,  但是个办实事的料,  比另几个毛头小子能耐不少。

    “行吧,  反正都还要看,也不一定就只从这几个人里选,各家子嗣襄城又没看完,没准回头看上了别的,圈不圈的也没甚紧要。”

    也就不用费心想圈到底要不要划掉了。

    放下罗纹纸,建安帝从旁边拿了张白纸,  想了想比较熟悉的一些文臣武将家的子嗣,抬笔写了七个自己印象不错的,  又写了八个出身不错、人没听说有大问题的。

    之前他示意长乐安置了那个妓子,  现在没什么迂腐夫子敢随便嘀咕长乐,  但也不好立刻大张旗鼓重选大驸马,  容易把长乐推回风口浪尖。

    如此,  各家合适子弟得列出来,跟襄城看上的几个一起,让人暗示各家先把人留着,别急着娶妻,总不能以后长乐选驸马时候,好的全没了,尽剩些歪瓜裂枣,好东西当然要等皇家先挑。

    撂了笔,建安帝心里把宗室里辈分高、名望不错的长者划拉了一遍,最后吩咐道:“去,请康王叔进宫一趟。”

    转眼半个月过去,四月二十五日这天上午,康亲王上了江夏侯府。

    韬略堂里,现年五十五,身材微胖,一脸慈和相的康亲王坐在上首东边尊位,江兴德微侧身,面朝康亲王,陪坐在上首西边次位。

    康亲王放下手里抿了一口的茶,“你家这茶还不错。”

    江兴德客气里带三分恭谨,“王爷谬赞了,也就将将能入口,不比王爷府上,必定贡茶名品不缺。”

    “贡不贡茶的,各有各的好。”康亲王捋捋胡须,转了个话头,“你家老四呢?听说还是个救驾功臣,叫出来本王爷看看。”

    不多会,江宣被领上韬略堂,抱拳低头行礼,“拜见王爷。”

    康亲王看得眼睛一亮,“好俊的后生!”

    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难得还身量挺拔,肩宽背阔。

    可以说,比他好看的没他英武,比他魁梧的又没他好看,听说还是个有股子悍勇之气的,难怪被宫里看上了!

    别说宫里了,他看着都有点想招婿了。

    康亲王抬手解下腰上的镂雕四螭白玉佩,“见小辈怎么也得给个见面礼。”

    江宣抬头看江兴德,见面礼这东西能不能收,得看自家长辈怎么想。

    江兴德一愣,跟康亲王推却了下,最后康亲王摆手,“本王就是看这小子顺眼,武将人家,干脆点!”

    江兴德这才示意江宣,“还不谢过王爷。”

    江宣上前双手接过白玉佩,“谢王爷。”

    康亲王捋须笑,“好好好!”

    他也走了不少家了,这么让人眼前一亮的还是第一个,这世上谁人不看脸,公主怕是也不能免俗,特别二……还是先留个面子情。

    给了见面礼又说了一会,见江宣不卑不亢,应对得体,言谈也有物,还不见多少少年人易有的狂妄,康亲王满意点头,回头宫里要是看不上,那就拎回自己家,他孙女那么多,招个勇武好看还有救驾之功的孙女婿不亏。

    打发了江宣,康亲王说江兴德,“你家老四婚事先别急着说,等一等。”

    江兴德心里一喜,康亲王人老了就喜欢做媒,之前给不少宗室人家说过亲,这次突然递拜帖说要上门,刚才还点名要见老四,他就在想莫不是有人看上他家老四了,看来还真是!

    “这是……”哪家?

    康亲王只说:“有人看你家老四不错,你先把人留着,别的别多问。”

    江兴德听完反而大喜,他好歹一个超品侯,还是实权四品京将,能让康亲王这么说,对方身份必定比他们侯府显赫得多,难不成是哪家王府?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层,宗室消息肯定比他灵通,宗室那边能看上他家老四,愿意跟侯府联姻,说明陛下对他们府上恶感应该没那么重,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恭敬送走康亲王,江兴德想了想,还是叫了江宣过来,跟他说有宗室人家看上他的事,让他以后老实点,特别是,“要纳妾等婚后,千万别学章家那个。”

    婚前胡搞瞎搞,大好的婚事都搞没了,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婿婚前也要注意点,何况还是皇家。

    “平日也给我好好表现,对方这明显是还在相看你,没下定主意……”

    “对了,还有武举……”江兴德皱眉,“既然你已经过了武县试,回去就让郭果真好好给你说说府试,再临阵磨磨枪……”

    江兴德絮叨了会,突然想起,“要不把你记去夫人名下?”

    江宣皱眉,当即拒绝,“去年刚拿救驾之功给我姨娘换了敕命,明摆着我跟生母感情不一般。结果现在为个没影的宗室岳家,就弃了生母,我在别人眼里怕立刻成了为攀附权贵不择手段、无情无义、首鼠两端的小人了。品行如此不堪,谁还敢招我做女婿。”

    江兴德出口后也觉得自己欠了考量,只是想到对方可能是郡王府甚至亲王府,他一时实在太过激动,又觉得老四出身还是差了点,怕因此影响这门婚事,心急口快了点。

    不过被儿子当面指出不妥当,江兴德面子有点下不来,直接打发人,“行了,知道了,该嘱咐的也都嘱咐你了,没事就赶紧滚吧。”

    江宣直接告退,之后还是照常生活,该怎样怎样。

    对方能看得上日常真实性情的他可以再深入谈,看彼此性子合不合适,看不上的话,也没必要特意上赶着表现,反正婚事他也没想高攀,有个门户差不多,脑子清明,能撑起内宅的妻子就很可以了。

    削尖了脑袋往高门攀没必要,他上辈子搞钱跟这辈子搞权,归根结底都只是为了生活得更舒服、随心一点,也就是搞钱、权是为了更好地享受生活,为了搞钱、权牺牲生活那就本末倒置了。

    介于自家之前惹了皇帝的眼,送走康亲王后,江兴德下午就带着人回了虎贲卫,继续低调老实窝着,月底自己寿辰也没回京小宴亲友,只在东丙里摆了两桌饭菜,请了东营盘一点子高层将领,也就是宋懋、郑勇外加各自手下中郎将,东营盘外的人都没惊动,规模控制在超小型。

    寿宴散后,江兴德领着两个儿子回了书房,老杜适时奉上了药膳汤。

    江宣照旧给端汤、揭盅盖,但微金就没了,从江兴德要让他娶太子妃娘家妹子之后就没了,之前给的那些就当是还了这辈子的生恩。

    江兴德喝完汤咂咂嘴,觉得近来的汤好像稍微差了点火候,但再多的也感觉不出来了,只能安慰自己是身体大好了,这才不如以往有效应。

    五月初二时候,江宣去了顺天府府衙参考武科府试的第一关文试,考试内容跟县试差不多,就是难度高了点,江宣最近刷了不知多少历年真题,只要不超纲,简单的填空、释义、加减法还难不住他,轻松又拿了第一。

    等初六的武试上,比县试时候多了项马射,也就是骑着马哒哒溜达的过程中射固定靶,江宣仍然十发十中靶心,又夺第一。

    至此,江宣身上有了个武童生的功名。

    侯府为此又多发了一个月月钱,大宴宾朋也是不至于的,发榜后江宣就回了虎贲卫。

    得知江宣过了府试,江兴德满意捋须,“武童生虽不算什么,但在勋贵人家也算难得。”

    走“行伍”就能轻松入仕,非得去辛苦学文习武走“武举”路子的自然没多少,少那就可以吹。

    “我跟郭果真说过了,之后晚上你还去他那听课,让他好好给你讲讲武科院试,六月时候务必要考个武秀才回来。”

    要是武秀才都考不上,怕是宗室那边会觉得老四没能耐,这门婚事可能就吹了,想到这江兴德就不满,“当初就不该让你去考什么武举,现在被架了上去,只能成不能败。”

    江兴德现在迫切想跟宗室联姻,好请托未来亲家去皇帝面前说好话、敲边鼓,以尽力洗刷侯府之前想靠拢太子给皇帝留下的坏印象。最好能再借亲家的力,摸清楚皇帝的脉,看看他对太子到底怎么个心思、打算。

    “希望十月前婚事能定下来吧,十月可是有武举人试,更难考。到时只能说你年纪太小,得多历练积累,这一届暂不下场了,不然落败了太不好看。”

    江宣没鸟他,现在争辩考不考武举人没意义,到时再说。

    转眼五月初十,江兴德开始筹备东丙小营盘内部的演武事宜。

    东丙演武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全体都要参加的,类似江宣前世的阅兵式,检阅东丙所有兵员的体态、精气神和军阵演练。

    另一部分是演武大比,也就是各种不同项目的比赛,自愿报名参与,胜出者将代表东丙参加东营盘内部的演武大比,再胜出则代表东营盘参加虎贲卫大演武。

    晚饭时候,江宣找江兴德,“老爷,我想报名技勇四项。”

    虎贲卫里的大演武,一半侧重个人勇武,也就是技勇,选的是“斗将”,一半侧重领兵作战,称作军勇,选的是“战将”。

    领兵江宣现在自然不行,但技勇他已经可以好好争一争了。

    至于演武资格,凡是东丙在册人员都可以参加,江宣虽然是亲卫,但也是在册的虎贲卫正式成员。

    别说江宣了,东丙里的生活辅兵,比如仓房的、伙房的、马房的人等,要是想,也能报名。

    江兴德自然想过这点,不敢说虎贲卫大演武,老四只要在东丙里得个靠前一点的名次,那也是份不错的说头,说亲上也好听,不过,“你确定行吧?可别上去没多久就被人干下去了,那就太难看了。”

    回头被碎嘴的人传扬出去,怕婚事徒增变数。

    江宣一挑眉,锐气尽显,“现在精二营里已经无我一合之敌。”

    精二营在东丙九个精兵营里,论战力排行能进前三,精二营里登顶,在东丙两千五百战兵里绝对能算顶尖那一拨。

    至于比战兵更高一层的将领,半数以上将领个人勇武上并没有多突出,顶尖精兵足够跟不少将领掰掰腕子了。

    这个江兴德知道,周凛跟他禀报过,应该是不掺水的,但是,“到时上场了不比平时,场上拼死得多,血气足,你个没见过血的小儿别反被震住,慌了手脚,甚至吓破了胆。”

    武将的血勇不是说着玩的,见过血和没见过血的人完全不一样。

    “我出去巡查那么多次,怎么可能没见过血?”

    江兴德嗤之以鼻,“跟小毛贼的打斗算个屁的见血,手上有人命才算。营里不敢说百人斩,十人斩还是有不少的,你还早得很。”

    江宣面色不改,眼神坚定,“不试试怎么知道。”

    江兴德也喜自己儿子勇武不惧,最终点了头。

    五月十五,东丙演武正式开始。

    第一天上午是军阵检阅,从战兵到辅兵,从骑兵到步卒,从精兵营到普通兵营,渐次登场。

    宋懋、郑勇和两人手下的中郎将齐聚团城城头观阵,个个盔甲兵器齐全。

    江兴德也顶盔掼甲,手扶佩刀,站在城头的箭垛之后,肃容指挥旁边旗将打出一个个旗语,引导兵阵入场、变阵、离场。

    江宣是亲卫,跟其他将军的亲卫一样,围在各自主将之侧,跟着一起看了整场阅兵。

    比起去年的虎贲卫大演武的开幕,这次阅兵自然大有不如,但整体看下来还算不错,辅兵基本步调统一,军阵不乱,战兵基本令行静止,神情昂扬,精兵基本变阵迅疾,气势腾腾。

    等一上午的阅兵结束,最后一队战兵退场后,宋懋过来拍了拍江兴德肩膀,“兵练得不错!”

    京卫打仗的机会少,兵能练成这样的确算不错了,在整个虎贲卫也算中上层了,明显是用了心的。

    肃容了一上午的江兴德揉了把发僵的脸,笑开了,“忙活了一年,也就为了上午这一哆嗦了。”

    自傲江兴德心里肯定有,但也知道他手里的兵算不得虎贲卫顶尖,还是谦虚了一句,“比上不足,比下还行吧。比不得将军的东甲、东乙。”

    宋懋:“谦虚了。”

    郑勇跟着江兴德刚才的话附和。

    五月中的天,城墙头上实在太晒,宋懋、江兴德、郑勇三个,一边往城墙下走,一边开始商业互吹,后面跟着的几个中郎将偶尔捧哏。

    宋忍冬放慢脚步,落后了一截,跟江宣走在一起,笑着跟江宣絮叨,说了会兵阵、天气,又打趣想要江宣做妹夫。

    宗室有人看上江宣的事,江兴德下了封口令,事没成就宣扬出去没好处,太过张狂,容易惹人不喜,这事除了康亲王那头的,现在就江兴德、江宗、江宣三个知道,别的谁也没透露,宋家自然不知道。

    江宣脸皮厚,随宋忍冬打趣,他跟宋三娘不来电,不谈感情的话,宋家作为江宗岳家,并不是个好结亲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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