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应该死了，
但我还活着。
当我意识到这个混乱的事实时，感知中的一切突然波动起来。
是了，我叫高书华，今年22岁。
在2018年5月14日，一个并不稀奇的日子。
总之我死了，死在一辆急驰而过的黑色轿车下。
“实验体748482号脑电波异常，已确认接触弦态，现在开始测试……”
“嗞……”
来不及了解现在的处境，一股极其刺耳的声波毫无防备地传来。
我似乎需要用复杂的肢体表达现在的痛苦，但下一瞬间，声波就戛然而止。
五彩斑斓？或许更加诡异的色彩，在我的脑海中如冬日烟花般炸裂。
——
似乎为了完成那个所谓的“测试”，在接下来的短暂时间里，我又漫长地经历了基本五感的空前冲击。
“实验体748482号，测试完毕，听感f级，视感e级，味感f级，嗅感e级，触感f级，时感d级，空间感……”
“轰！”
一声闷沉的巨响，恍若那天的飞驰的黑色轿车，撞击到我这脆弱的身体，整个人飞腾了出去。
“嘿！怎么回事9号！”
“来自si的磁场干扰，目前正在处理。”
——
当我久久没有感受到落地的疼痛时，才发现自己正漂浮在空中，
“如果没猜错，不，事实就是如此，我灵魂出窍了。”
这是我睁开眼后的第一个判断，
掐了掐自己的痒痒肉，果然，没有什么感觉。
“轰咔！！”
剧烈的声响从四围传来，我抬头看去，一个弥漫着流光的保护罩，正承受着数道狰狞电弧的猛烈冲击，
溢散的电磁波在其上留下圈圈涟漪，光影流转，
圈外，漫天的电弧无规则地肆虐，漆黑的空中，盛开着连漠河也从未有过的宏大而又绚丽的极光。
“嗡……”
来不及震撼，空间突然诡异地波动起来，
身边升起大片大片大小不一的透明球体，里面的液体分别包裹着一个核桃状的物体。
如果做个不恰当的比喻，特别像小时候买的弹力水晶球，嗯，对，打一下会亮的那种。
下一秒——
“轰！！”
陨石，带着它明黄的喧嚣猛地撞击在保护罩上，一丝丝裂缝开始蔓延，
“不好！！基点超出负荷！！人员紧急回避！”
我低头看去，下方一个大型粒子对撞机，正以一种特殊的频率抖动着，四五个穿着白护罩的“人”正在控制台上忙碌。
“无法控制！无法修复！”
“三号逃逸仓启动！实验体转移！”
“队长！！我方系统正受到攻击！！这恐怕是一场预谋！！我们，我们即将崩溃！！”
“…”
人群喧嚷，“队长”发出绝望的嘶吼，一拳砸在控制台上。
悲观在蔓延。
此刻，对撞机中间本就悬浮着的“核桃”开始高速旋转，看到它的瞬间，莫名的疲倦突然席卷，一股子无法抗拒的吸力突然将我拉扯。
意识消失前，我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总部，这里是si6911号实验台，防御失败，实验体意识数据接入元宇宙。”
元宇宙？
额，当初的大饼真画成功了？
——
“书华，书华，别睡了，老师叫你回答问题了。”
高书华向来怕人挠他痒痒肉，还没听清同桌说了什么，条件反射下“蹭”地从座位上蹿了起来。
熟悉的教室，熟悉的课桌，熟悉的同学正偷偷看他。
“高书华，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老师戴着黑框眼镜，厚厚镜片上的两根眉毛快拧成了麻花。
高书华的目光茫然，下一瞬间，又突然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
“我不会！”
是了，我叫高书华，今年17岁，今年上高三，这节是数学课，我的数学向来不好。
高书华的反应一如既往的没有让大家失望，同学们或趴在桌子上，或捂着嘴巴“嗤嗤”笑出声。
老师拿着戒尺的手死死地握紧，迫于近期严查体罚的情形，最终恨恨地从牙缝挤出一句：
“上课睡觉，还理直气壮？！放学后，把你家长叫来！谁让你坐下的！站起来！这节课你站着听！”
——
高书华的母亲穿着一袭印花长裙，四十多岁了，看着却像个未出嫁的大闺女。
此刻她正愤怒地点着高书华的头，说:“你啊你！小时候学习这么好！怎么一上初中就吊儿郎当的，怎么你要飞啊！就你这样的，不读书以后乞讨去啊！”
嘴里喋喋不休，老师连插话的机会都找不到，张了半天的嘴叹了口气说：“话也不能这么说……”
高书华还没反应过来，母亲一把扯过他手里的书包甩出了办公室的门。
“不想读就别读了！一天天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一天天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
高书华看着满脸愤怒却含着泪的母亲，空中飞过的，散落的一张张试卷，眼神又茫然起来。
“愣着干嘛，还不快点去捡起来。”老师焦急地用戒尺拍了拍高书华的腿。
“啊，啊好…”
是了，我是高书华，还有三个月中考了，我要好好学习。
——
十八岁，
“妈。”
高书华看着眼前围着围裙忙碌的母亲，一股子感慨涌上心头，
“我，我考上清华大学了。”
母亲切菜的手不曾停下，只是眼里突然模糊起来。
“恩，好好读书，要有出息。”
——
今年我二十六。
婚礼现场，几束纯白的阳光透过教堂的玫瑰窗，折射出令人迷醉的色彩。
“高书华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茱莉娅小姐为妻，无论贫穷还是富裕、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吗？”
他看着眼前的妻子，华丽的婚纱，在她平日的美丽上增添了一笔圣洁，
“我愿意。”
欢笑，泪水，和相拥时怀里的温度，融化在彼此的心中。
——
今年我三十五。
“茱莉娅！茱莉娅！我升职了！”
高书华急匆匆地打开门，茱莉娅斜靠在沙发上，轻拍着孩子的背，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小点声，孩子睡着了。”
责怪的语气掩盖不住如月的笑眼。
——
“滴！滴！滴！”
检查报告上无情的方块字，闪烁着红光的急救室，一再地刺激高书华紧绷的神经，
及至听到医生的叹息，他的世界轰然崩塌成了灰白色彩，他再也忍不住蹲下嚎啕大哭，妻子和孩子正哭着往里面冲。
“今天起，我再也没有妈妈了。”
这是我五十七岁的生日。
——
73岁。
“爸，我是阳阳啊，这是您孙子，冬冬，对，高天冬。”
中年男子含泪看着眼前病床上这个患了阿兹海默综合征的老人，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回答他的问题。
“哦，这样啊，冬冬，叫声爷爷，给爷爷听一…”
来不及听到孙子的回应，老人一口气吐了出来，他的生命也到此结束。
——
“书华！书华！别睡了，老师叫你回答问题了。”
高书华蹿了起来，看着眼前一脸怒气的老师，眼中的茫然，下一瞬间又回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
是了，我叫高书华，今年17岁……
“你一天天的在干什么！不读就别读了！”
“不读，不读就不读！”
高书华转身摔门而去。
他这一生是那样的失败，还没来得及用收来的保护费孝敬母亲，就在一次械斗中倒在了血泊里。
——
“书华！书华…”
这一次，他是叱咤风云商界精英…
“书华！书华…”
这一次，他是默默搬砖的农民工…
“书华！书华…”
这一次，他是中外闻名的文学泰斗…
“书华！”
“书华！！”
“书华！！！”
场景飞速滚动，他的一次次“人生”飞驰而过。
“轰！！！！”
高书华飞了起来，正如那天，飞驰而过的黑色轿车撞过他的，脆弱的身体。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高书华漂浮在空中，挣扎着嘶吼，一次次所谓的人生片段如加速播放的电影，不断闪过。
他又灵魂出窍了。
“哈哈！哈哈！我是人生赢家…呜呜，茱莉娅…嘿，这软中华就是好抽…咔咔！我是天才！天才！！”
他疯了，在大量信息充斥下，他彻底陷入了混乱。
“嗡……”
四周空间一阵波动，高书华意识中的人生突然具现化在他的眼前，一个又一个完整的人生画面充斥在他眼前。
似乎很久，似乎转瞬，空间中出现了一道道裂缝，顷刻间无声崩坏。
“警告！警告！实验体748482号元空间出现未知错误，系统无法修复！”
“警告！警告！实验体748482号元空间出现未知错误，系统无法修复！”
“警告！警告！实验体748482号元空间出现未知错误，系统无法修复！”
“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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