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新年的烟火,又打了几局游戏,因为太晚了,所以奴良陆一在五条悟的同意下,决定第一次留宿五条家。

    五条悟的定制床非常大,她和五条悟睡在一起绰绰有余。

    奴良陆一从橱柜里搬出一床新被子,和五条悟一起团成两个小团子,睡在了床的两个角落。

    常常和其他孩子睡在一起的奴良陆一没什么心理负担,再加上五条家的被子实在太过温暖柔软,好似睡在云朵中一般。于是,她的眼皮很快耷拉下来,昏昏欲睡。

    五条悟却不淡定了,明明距离奴良陆一的被窝至少一米远,习惯自己一个人的他翻了个身,不舒服,又翻了个身,还是不舒服。

    见到另外一个人白嫩嫩好似大福的脸嵌在柔软的枕头里,气息变得越来越绵长,五条悟忍不住伸出手扯了扯她的脸。

    “悟?”奴良陆一先睁开一条缝警醒地打量了下四周,没其他咒术师的气息,也没有诅咒师的气息,没有危险。

    关掉脑中的警报,奴良陆一揉了揉惺忪的眼眶,浅浅打了个哈欠:“悟,怎么了?”

    五条悟本想说句没事,但转念一想,他又忍不住问道:“陆一,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再过几个月,他们就认识快一年了。

    可是奴良陆一从来没有说过她的生日。

    他一直都能够理解对方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信息,他也不在意这些,但是好歹生日什么的还是应该透露一下吧?

    喝了交杯酒的五条悟越想越觉得自己亏了。

    “3月27日。”奴良陆一眨了下眼睛,在枕头上蹭了蹭,迷迷糊糊地说出了答案。

    就是在认识五条悟的前一天。

    “3月27……”五条悟把这个日期咀嚼了几遍,还有三个多月。

    他继续追问:“那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既然喝了交杯酒,作为陆一的未婚夫,他自觉还是承担一些责任的。礼物什么的,他还是能给的。

    “想要家政课满分。”奴良陆一没有睁开眼,脑中有些混沌的她说出了折磨她许久的心愿。

    “哈?”这就触及了五条悟的知识盲区,“家政?你不是会做点心么?”

    虽然不是非常完美,但和五条家的大厨相比,应该没有差多少了,那在普通人里不应该是挺不错的?

    “可是下学期,家政课就要学织围巾了,听说期末要交一条自己织的。”奴良陆一的脸埋在枕头中,传出几分沉闷的声音,“我又不是完美的超人,我学不会诶……”

    她很擅长很多东西,学习烧菜画画她都非常拿手,但她也有几项苦手的东西,比如洗碗,这些年她摔碎的碗累起来都能有几层楼高了,比如织围巾,织着织着手中的毛线就能打结。

    这次她的家政课就败在了洗碗上,没有拿到满分,想到下学期的家政课内容,有些困倦的奴良陆一对新年的期待也微微降低了些:

    “织围巾……”呢喃着呢喃着,奴良陆一的声音越来越轻,显然陷入了梦乡。

    夜深人静时,呢喃着“织围巾”的人成了另一个。

    ……………………

    新年过后,春天也就接近了。

    与毛利兰、铃木园子、工藤新一等同学一起在帝丹小学共同上课,与后辈们一起在剑道社挥洒汗水,与五条悟一同在五条宅邸切磋、打游戏。

    一天天好似习习春风,带着春季的温暖和煦,很快吹拂过去。

    日历一页页翻过,转瞬间就来到了3月27日。

    这一天恰巧是周末。

    上午,奴良鲤伴带着奴良陆一和奴良陆生出门为奴良陆一庆生。

    一大一小两名男士手上拎着各类服饰袋子、零食袋子以及一个大蛋糕盒子,跟在寿星的身后,时不时笑着打闹。

    “姐姐,你带着耳夹真好看。”奴良陆生毫不吝啬地发表着自己的彩虹屁。

    奴良陆一平时上学并不会佩戴这种饰品,也就是休息日会拿出来把玩一下。

    听闻弟弟的夸赞,非常受用的奴良陆一笑着喂给了他一颗糖豆。

    “这里的山吹花开得真早。”奴良陆一随意提了一句,“不过现在也快四月了,可能是天气暖的缘故吧。”

    她不由想起了五条悟,马上就认识一年了。

    不如趁着这次生日,就试着把她的真名、四分之一妖族血统、奴良组少主等一切都告知他吧?

    看了眼路边一家神社中漫山遍野黄澄澄的山吹花,奴良鲤伴不由想起了当初留下“花开七八重,堪怜竟无籽一粒”的前妻。

    但这样的追忆也不过是一瞬,听着两个孩子元气满满的对于生日会的期待,奴良鲤伴宠溺地将目光转移到自己珍爱的女儿身上,揉了揉对方柔软的银白发丝:

    “一转眼,陆一又长大了一岁呢。”

    “爸爸,姐姐,快点回家,妈妈在家肯定准备了大餐!”奴良陆生蹦跳着窜到了前面的转角口,冲着身后难得多愁善感的父亲和忍受着父亲薅毛的姐姐招手。

    “好好好,来啦!”奴良陆一跟着冲到了前头,与恨不得插上翅膀回家的弟弟并肩往前走。

    但走了几步,奴良陆一就发现了不对劲。

    转过头,就看到跟在他们身后的奴良鲤伴不知去了哪里。

    “爸爸不会和爷爷一样又溜进别人家里了吧?”奴良陆生啃着手中的棒棒糖,皱巴着一张脸合理地起了怀疑。

    奴良陆一觉得很有可能,眼睛略微飘忽了下,随后牵着弟弟的手:“那我们去把爸爸找回来。”

    “好!”

    沿着街道,回到开满山吹花的神社前,奴良陆一和奴良陆生的表情都不由发生了变化。

    “你,是谁?”相比陷入沉默的奴良陆一,心思澄澈的奴良陆生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询问站在父亲身边的黑色长发姐姐。

    这个陌生的姐姐长得很好看,注视着他的目光也满是温柔,有点点像自己的亲姐姐。只是她身上的国中校服他没看见过,这张脸也没见过……

    “陆生,这是另一位姐姐。”奴良鲤伴顿了顿,侧过身为自己的孩子介绍这位与妻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十二三岁女孩。

    奴良鲤伴清楚地知道前妻曾为自己诞下孩子这件事纯属子虚乌有,当初听到那个消息也只当是哪个妖怪组织听闻了他感情经历,打算耍阴招。

    山吹乙女的灵魂早已应该安息的。

    可是,当真正听到眼前比陆一稍微大一些的女孩子喊着“父亲”的时候,他的心理防线还是轰然倒塌。

    若是乙女与他真的有孩子的话,一定是这样子的吧?

    “陆一,带着陆生在旁边玩一会吧。”奴良鲤伴拿出了些许零钱,“稍微等一下爸爸行么?”

    自从冒出流言后,就大致清楚山吹乙女相貌的奴良陆一已经猜到了什么,注视着父亲坚定的眼睛,知道改变不了父亲决定的她最终还是应了下来:“好。”

    那个女孩子是普通人类,不存在威胁。

    父亲答应过她的,会着眼于现在,她信任父亲。

    父亲是最强,就算那些宵小想要设置陷阱,父亲也不会中招。

    更何况,现在父亲的心情很复杂。

    他和那个女孩子应该有话要说,而她并不方便在场。

    时间一点点流逝,春风掀起一层层金黄的花瓣。

    即使一遍遍告诉自己不会有事,但心头绑着的重石一点点加码,无端蔓延开来的无名预感让奴良陆一没有带着奴良陆生走得很远。

    也正是如此,奴良陆一和奴良陆生都听到那位姐姐绝望极致的悲怆惨叫。

    父亲在,绝对不会让她发出这样的声音。

    除非……

    才堪堪跨入十一岁的奴良陆一明明因害怕父亲出事而产生了窒息感,心脏仿佛被什么紧紧攥住,钻心疼。眼睛难以定焦,腿脚发软,连脚下的土地都无法踩稳。

    即使如此,她还是拼尽全力控制自己蹲下身,紧紧攥住没有自保之力的弟弟的手,强装镇定地告知弟弟:

    “陆生,好像出了什么事,姐姐去看一眼,鸦天狗的子女应该在附近,陆生你去找他们,这是重要的任务,陆生你一定可以的对吧?”

    尚且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奴良陆生重重点了点头,装出小大人的模样,在奴良陆一的目光下朝着一个方向跑远。

    奴良陆一攥紧了手中的木刀,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奔去。

    现在去搬救兵绝对来不及了,她这么说不过是想让奴良陆生可以离开危险的地方。

    而她有治愈能力,是奴良组未来的三代目,她必须去。

    即使已经聪慧得预感到了什么,但当真正注视着那个倒在血泊的身影,奴良陆一金色的瞳孔还是猛地一缩。

    风将些许漂亮的山吹花瓣送到鲜红上,更加鲜艳的红色很快浸染上金黄,逐渐拖着柔软的花瓣沉沦在猩红中。

    更多的金黄花瓣落在黑绿和服上,恍如一场华丽的花葬。

    而先前发出惨叫的水手服女生举着一柄布满缺口与裂痕的长刀,鲜血顺着细长的刀身汇聚在刀尖,在地面坠落,画出一朵朵红梅。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她转过脸。

    她的脸上毫无端庄温柔,只有漠然的冰冷,看清是她后,她嘴角弯起些许弧度,满是凉薄的嘲讽。

    阴暗而美丽,好似地狱开出的花。

    奴良陆一的脑中轰然作响。

    她想不明白,先前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怎么会突然变成充斥着畏的大妖怪。

    来不及思考敌人是谁,她立刻用畏隐去身形,冲向父亲身边。

    父亲的畏虽然在消散,但是还没完全消失。

    还有最后一口气。

    只要她施展治愈能力,那一定还来得及,一切肯定都还来得及。

    但是她刚赶到父亲身边,她所构成的畏就被对方的畏撕裂。

    一手揽住父亲的脖颈施展治愈能力,另一只手则是举起木刀拦住了朝着她脖颈砍下的长刀。

    但是下一秒,明明她挡住了对方的进攻,胸口却遭受了重击。

    银白的发丝散落开,绣着“畏”字代纹的羽织晕染出片片鲜红。

    低下头看着胸口的白色狐尾,奴良陆一咳出一大口鲜血,清楚奴良组历史的她立刻明白了自己面对的敌人是谁。

    她是被爷爷杀死过一次的京都妖怪首领——羽衣狐,她能不断转生,附身在幼童上,时机成熟便会夺走此人的身体。

    先前见到的应该确确实实是没有恶意的人类,所以就连父亲也被她偷袭得手,而现在的,是夺舍成功的羽衣狐。

    四百年前她就曾夺走爷爷的肝脏,转生后的她只会更强。

    奴良陆一忍着痛苦斩断了狐尾,打算带着生死不知的父亲赶紧溜走。

    京都妖怪首领,绝对不是现在年幼的她能对付的妖怪。

    “你还有余力?”一刀挥散了奴良陆一的残影,羽衣狐想到了当初那个用同样把戏杀了她的滑头鬼,心中的杀意更是如野草般生长。

    因为奴良陆一要带着父亲,根本跑不远,很快被羽衣狐追上。

    这一次贯穿她的不是狐尾,而是羽衣狐手中的利刃。

    一心复仇的羽衣狐并不急着杀死她,而是拿起能吞噬妖怪力量的“魔王的小槌”,轻轻旋转着刀刃在她的肩膀上研磨,用痛苦的折磨报复滑头鬼一家。

    被钉在神社石砖上的奴良陆一身上仅存的畏都被这把魔刀不断吞噬,肩膀处的钻心疼痛让她的眼前一片朦胧,也不知道是不争气地覆上了一层水雾,还是因为供血不足而导致视线模糊。

    但即使如此,奴良陆一还是咬着牙,颤抖着伸出手去够那一片黑绿横条的衣角,尽可能施展着自己的治愈能力。

    那是父亲最后的一线生机,她说什么也不能放弃。

    羽衣狐的身后出现了一名背着白鹰的怪老头。

    他硕大的猩红眼珠转了转,恭敬地建议道:“羽衣狐大人,另一个小的我们没找到,请您还是速战速决。”

    “现在还不是直接与奴良组对上的最佳时机。”

    羽衣狐的一条尾巴直接刺入奴良陆一的大脑。

    当尾巴收回的时候,伴着噗呲的血肉穿刺声,头上被开了一个洞的奴良陆一眼瞳中滴入了一滴尚且温热的血。

    血色在逐渐涣散的死寂眼瞳中晕染开,吞噬着倒映着的天际的湛蓝。

    确定对方死透以后,她缓缓抽出了浸染奴良组两代血液的刀,踏着满地鲜血与山吹花花瓣离开了这里。

    与此同时,等着未婚妻到来的五条悟闲来无事地扯了扯手中樱粉色的围巾。

    为了防止陆一的手工作业进步太大,一天速学掌握织围巾技巧的五条悟甚至还刻意织错了几处地方。

    这样的生日礼物,肯定很合她心意。

    至于围巾上用蓝线歪歪扭扭绣着的“5”,那就是十项全能未婚夫留下的专属标志与彩蛋了,她肯定会更惊喜。

    如此盘算着的五条悟仰起头,廊外春日烂漫,正是樱花开得最为繁盛的时候。

    “陆一这家伙迟到了吧。”微微嘟囔了一句,五条悟刚想去拿些他准备给陆一的生日蛋糕吃,就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叮当叮当”声。

    是什么金属制品落在地板的声音。

    五条悟本以为是什么螺丝钉或者其他没用的东西,但是能看清360度的六眼轻易戳破了他的幻想。

    躺在地上的是他耳朵的常客。

    原本好端端的耳夹已经碎成了几段,而上面镶嵌的宝石原本还被陆一那个没品味的家伙夸赞过,而现如今,那块宝石已经化为了齑粉。

    金色的太阳落在了天空的西边。

    正当五条家的长老聚在一起,为了自己一脉的势力耍着明枪暗箭时,从不会主动找他们的六眼神子第一次拉开了他们的门。

    不,准确的来说是,用咒力直接将这扇门炸得稀碎。

    这种完全没考虑屋内安全的做法直接触犯到了一众五条家长老。

    但是当看向那个背对阳光的背影时,他们立即失去了诘问的勇气。

    那双六眼中分明亮得惊人,却能把所有与他对视的人都拉下不可后悔的地府深渊。

    那里盛着他们从未见过的混沌与冰冷,好像架在他们脖子上的死神刀刃,那骨髓里渗出的杀意,是门外灿烂春光也无法驱散的阴寒。

    他逆光而来,木屐踩在地板上,却好似踏着他们的尸体般压抑:

    “喂,还想晚点进棺材的话,就告诉我。”

    “陆一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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