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  也是。防护服穿上后很不方便,真到了救援现场,没有硬性要求的话,  顶多穿个几天就会扔开防护服。

    只要当时没有什么严重的反应,人们总是会忽略。

    她其实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只能让他要是去双子塔废墟的话,一定要要求现场的人不管是记者还是救援人员还是他自己的下属,包括他和卡罗琳,全都穿上防护服、戴上面罩,  人人都穿防护服也就不会显得他们姐弟穿着防护服是“矫情”了。发表演讲的时候取下面罩,暴露在毒粉尘环境中的时间门越短越好。

    肯尼思认真的答应了。

    张文雅很小心的观察他,911也必定对他造成了深重的影响,他会失去自信吗?或是变得——愤懑?怒气冲冲?或是别的什么?

    好处在于他从小到大都身处“我爹到底怎么死的”的背景下,对于“愤怒”的阈值很高,极少会有什么事情能令他愤怒了。

    嗯?是吗?也许。

    她寻思是否要去询问一下心理医生?也许没有这么严重。

    “你今天怎么样?”

    “我还好。要是你不放心的话,我很好。”

    “有任何事情都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好的。”

    “这几天我会很忙,  可能会顾不上你,  你照顾好自己。我跟古迪先生说过了,  要做好准备随时送你去郊外,  埃塞尔婶婶家也不够远,  我给你们找了一处农场,如果情况真的变遭,  你和婶婶立即去农场。”

    她有点不安,“会吗?我听说一般情况下,第一波攻击之后的二十四小时之内可能会有第二波攻击,因为头二十四小时最乱,  大家都不知道要怎么做。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再说,要是华盛顿都不安全,你们美国也太差劲了。”

    他笑,“你说的对,但是……”

    他叹气,“糟糕的是,现在没人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波,也没有人知道是以什么形式。也许是汽车炸弹,也许是什么自杀式的攻击,也许会是生化攻击。我不放心你留在华盛顿,但也不放心你离开华盛顿。我不能带着你去什么农场躲起来,我有责任——”

    他显得心烦意乱,推开甜点碟,“我知道你不会因此责备我,但我还是很难过,我答应过你要好好照顾你。或者……要不让沃伦送你去波士顿吧,去海恩尼斯港,或者去红门农场。”

    她是感动的,他始终把她的安全放在第一位,至于他自己的安全,他一句也没说。

    “如果你不怕的话,我也不怕。”

    “傻瓜,我哪里是不怕?我很怕,但我不能走,我是我父亲的儿子,我不能遇到困难就一走了之。我还是你的丈夫,你不会想要一个孬种丈夫。”

    倒也不是那么绝对,如果张文雅真的觉得华盛顿很危险的话,她绝对会拽着他就跑。她也不介意他用她来当挡箭牌,就说她身体不好,想来美国群众也不会在乎他到底有没有坚守在华盛顿。

    肯尼思洗漱过后,到了卧室。

    张文雅躺在床上,她肚子已经很明显,不管是侧躺还是仰面躺着,隆起的腹部都会很显眼。

    昨天,成百上千的人死去了。

    现在,一个即将出生的生命显得是多么的宝贵!他走到床边,跪在地板上,小心的亲吻她的腹部。

    “娜娜,你今天有没有乖乖的?妈妈很辛苦,你要当个乖宝宝,别让妈妈太累了。”

    她伸手揉他脑袋。

    他笑笑,抱着她的腰——曾经纤细的腰现在跟隆起的腹部连成一个臃肿的部位,这是她为了孩子做出的牺牲和改变,他因此十分感激——他小心的亲吻她的唇,温柔的,甜蜜的。

    怀孕让床上运动变得颇为困难,要小心别弄疼她,也就是别伤到孩子。这很让他不爽,不过为了她和孩子,他还能克制。

    这几天他没有什么心情,只要能抱着她睡觉就已经很满足。

    911对他也是有影响的,除了公务上的那些,在他个人来说,他愈发珍惜他所爱的人,珍惜跟他的爱人在一起的时光。

    人生苦短,不知道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情,你的生命便会从此终结。你的人生最好不要留有遗憾,要让你的爱人想起你的时候,只记得你是一个多么可爱的人。

    他在她耳边絮絮说着有多么爱她,这辈子做的最让他快乐的事情就是爱上她、跟她结婚,很高兴能成为她的丈夫。还非得问她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是不是也最爱他。

    唉,男人!像个长不大的男孩!

    她当然也不会吝惜好听话,甜蜜蜜的说她最爱他,她也很高兴能成为他的妻子。爱情也许不需要结婚证书来表明,但结婚证书让他名正言顺成了她的人,那么她当然很愉快的把他划为私有。

    他的手掌小心的按在她肚皮上,小宝贝在临睡前总是动的特别多,每一下戳动都让他快乐:这是个活力十足的孩子,也一定会是个健康的孩子,在这种时候,一个活泼的小生命足矣让人感恩。

    孩子,是希望。

    第三天,周四。

    上午八点半,肯尼思出门上班。张文雅送他出门,让他享受了一把妻子送丈夫出门上班的传统家庭乐趣。

    在门口吻别,男人乐呵呵的上了车。

    遇上这么大的灾难性|||事情,门口的狗仔队并不见少,反而还更多了。张文雅看着街道上的狗仔队,不由得摇了摇头。

    左右邻居的太太都赶紧过来,紧张的问她:“肯尼思太太,有什么最新的消息吗?”

    “华盛顿会有危险吗?”

    张文雅看了她俩一眼,“我还在。”

    两位太太都一脸迷惑不解。

    “我相信美国政府和军队能保护首都,我还没走,就说明不会有什么危险。”

    两位太太脸上神情明显放松,“是啊,安妮,我都说了,肯尼思太太只要还没走就不会有事。”

    安妮则是一脸庆幸:“是呀,这可太好了!肯尼思太太,你不知道,我们只要能看到你心里就安定了。你这几天怎么样?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的话,请一定开口,只要我们能做到,绝不推辞。”

    “谢谢,我会记住的。”张文雅礼节性的微笑。

    今天是她预约的产检日,原本无事发生的话,肯尼思会陪她去乔治敦大学医院妇产科产检,那些孕妇们都特别喜欢陪太太产检的肯尼思参议员,据说最近陪太太或女友来产检的男人也是越来越多了。

    今天看来只能让爱德华·沃伦陪她去医院了。

    乔治敦大学医院看起来跟以前也没有什么不同,只除了电视机屏幕上铺天盖地的仍然是双子塔的倒塌。

    医护人员脸上神色都很凝重,在本职工作之外都很关心911进展。

    政府部门的进度也算很快,曼哈顿世贸中心现场的救援工作已经展开,电视台直播报道救援情况,目前已经挖掘出多少遇难者尸体、救出多少幸存者;伤员人数已经多达上万人,分送曼哈顿各处急救中心和医院,哪哪都是人满为患,私人诊所也爆满;除了纽约州其他城市的医护人员增援曼哈顿之外,邻近各州也都分别派出消防员和其他救援队增援曼哈顿。

    灾难之后往往伴随着一定程序的社会动荡,趁火打劫的案件增多,治安会有一定的混乱,警察压力骤增,纽约市各处警察局已经取消休假,全部加班加点工作。

    纽约市长已经前往双子塔现场视察过,双子塔现场的指挥工作在911当天非常混乱,一度在世贸中心建立了指挥中心,但双子塔先后倒塌后,一些指挥员遇难,现场指挥中断,随后一些消防队队长在通讯艰难的情况下分别建立了指挥部,导致多重指挥和无效指挥,很多消防队和警察分队不知道该听谁的指挥,直到十一点半,纽约启动紧急预案后的值班员接替消防局长担任现场救援指挥官,所有情况汇总到指挥部,这才算开始了正式的有统一指挥的救援。

    张文雅到了妇产科候诊室,马上就有孕妇过来,“肯尼思太太,我一直在等你——你还在,那我就放心了。”

    张文雅先是惊讶,随后微笑,“我还在。”咦?跟她也有关系?她们也像她的邻居一样吗?

    她想着这有点奇怪,不,并不奇怪,美国群众被911吓坏了,男人或许脑子一热就喊着要“复仇”、要“杀死那些该死的家伙”;女人更感性,也更冷静,她们不会一脑门儿想着要突突什么人,而更关注自己。

    这跟什么“大局观”无关,而是务实主义。她们会因为看到她还没跑而欣慰,会感到——安全。

    张文雅觉得这是一种很有趣的心理。

    之前她在孕妇们以及女性中间门很受欢迎,但也就是“受欢迎”而已,她们可能更喜欢她的每日穿搭,但并不关心她的政治倾向,也不关心其他事情。

    现在,她忽然好像成了美国女性的精神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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