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与唤安转身离去,任由杂草掩盖着林九的身躯……
“抚安城内有个土皇帝与南蛮勾结,仗着地势之便,作威作福肆无忌惮……不但搜刮民脂民膏,还建了个‘红袖招’——广集女子,实则是他的‘后宫’,专供他一人行乐所用,有时也会拿来招待南蛮来的人。而抚安城内更是一团糟,十个人里有九个是官,文武二臣整日泡在军妓里享乐。真正的老百姓也没多少了。而那南蛮定期便会派人来取贡,这贡包括银钱、美人、财宝,算算日子,下次取贡便是后日了。”
说着,二人已来到了主帐外,此时,老族长与几位老者正从帐里走出。
“嗯,唤安,我知道了,我先进去一下。”
帐中,沈姓两兄弟都皱眉不语……沈晚舟见着楚归荑,微笑地伸手,示意楚归荑过来。
楚归荑走近后,积攒了许久的爱恋眷念之意不禁尽数涌上心头,软语仿佛呵气能化:“商量好了,何时发兵?”
昔日冰冷在□□的催化下全部化为绕指柔情,虽不见二人再有什么动作,但看着就够了。
一旁的沈少将见着两人,假咳了一下,道:
“刚才不知四殿下为何说‘取南蛮’,这南蛮不是说取就能取的。身为将领,边境被犯,我们也只能先夺回抚安城,再问罪南蛮、清理内患。而老族长方才与我们说抚安城内屯兵三万,我们一共才三千人,此战,难为。”
楚归荑听后,微微皱了皱眉,墨发往沈晚舟手边靠拢,活像一只撒娇的狐狸:
“抚安城内不是有许多冗官冗员吗,此战,何难?”
“是啊,小青狐~这不是一番讨论后,沈少将主张暂缓发兵,老族长他们主张即刻发兵……小青狐有何高见?”沈晚舟问道,不过听这语气倒像是有了决断,只是还未劝服沈少将罢了。
楚归荑灵黠地抬眸看了沈晚舟一眼,恨不得现在就劝服沈少将出去,让后将他这一本正经的脸压在床榻上。
正事要紧,不赶忙办好,又如何能独占美男?
她定一定心神,扫却了儿女情长,便道:
“沈少将,俗话说,‘将军出马,首当立威’,您随上将军征战多年,应当明白士气比兵数更重要!”
“话虽如此,但此战毕竟影响到两国邦交,在下区区武夫,如何定夺?”
“怪事!”楚归荑顺口打断,“十五年前文武缠斗,也未曾听过武将口中蹦出‘区区武夫’一词。”
见沈少将面色涨红,楚归荑坐上书案,把玩起一块砚,“我方士气高涨,那三万守军不就是拿粘板上的肉吗?再者说,每场战争都是一场豪赌,这场赌局本就难测,双方都难以稳操胜券胜算,对两军而言一场战事五五开罢了。还有以少胜多的战事少吗?”
语气松散,仿佛从不担心结局如何。
沈少将听后感慨道:
“开局后,恐怕原有的五分胜算也没有了。”
“沈少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是开局后的第一分胜算;‘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这是开局后的第二分胜算;‘师出有名、正义战争’,这是开局后的第三分胜算;‘趁其不备,攻其不意’,这是开局后的第四分胜算……”
说完后楚归荑静静地看着沈少将,淡定又从容,像一朵雪山之巅从未被浊世沾染的花。
“楚姑娘从未经历过战事吧?”
“的确!当你不要以为我刚才一番话是纸上谈兵。”楚归荑言尽于此,剩下的不再细说。
“那我要以为什么?”沈少将打小就厌烦兵法之道,初见楚归荑时,觉得她少言冷淡,但却极有分寸,忍不住想去接近。
听此一言,突然觉得仿佛太轻信了楚归荑的皮相,立刻就爆发了出来,转向一边,痛骂了一声,“空话!”
“匹夫流血五步都要雪耻,事关国之兴亡都要担责,赳赳武夫,匹夫何如?”楚归荑任他怎么说,都不脑不怒,倒显得沈少将不识大体。
良久,沈少将长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此时我就不与楚姑娘争执于口舌之间,臣下同意即日发兵夺回抚安城,至于那南蛮……臣下还是那句话,还得向朝廷禀报后,再做考量。”
说完,沈少将转身,正想抬步离去时。
“沈少将可知为何边地战士会枕戈待旦?”听到这突兀的问题,沈少将转过身,皱眉凝视着楚归荑,“为何”他自然知道。
见沈少将一脸的痛苦无奈,楚归荑说道:“因为边境始终不太平!……”
“楚姑娘,你究竟想干什么!!!”沈少将怒吼道,终究还是被楚归荑这话痨惹烦了。
他身上有着责任,更有着许多的无奈,这一点楚归荑自然晓得,可不知,他竟然如此受不得一个话痨。
楚归荑眼神空洞,神态幽幽,坦白道:“我楚归荑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要。”
二人帐中对峙,眼神中似乎有千军万马正在攻城拔寨……
暴雷之前的宁静,似乎让这空气停滞、行云不走。
“我念着四殿下对你有情,对你许多惊世骇俗之举多有忍让,但这天下大事不是一个女子能左右的!”
楚归荑听后,冷哼了一声:“女子?”
此言若是从楚延卿嘴里说出来,楚归荑自然能忍下,但偏偏是从这一个外人嘴里听来的。
憋闷了许久的怒火正巧能找到人来予以发泄,这个大好机会又怎能得以放过?
一时间周遭寂静,不知过了多久,楚归荑那声冷哼还萦绕于沈怀瑾耳际。
楚归荑抬眸微颦,寒彻入骨的眸光落到他身上,澄澈中透着半分明润,清清明明而又浮浮沉沉的,辨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
“若我偏要左右这天下,沈少将,你该当如何?”
“楚归荑!!!”
沈少将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将名字裹挟着怒气吐了出来。
“我一直在这儿,不用喊得那么大声。刚才沈少将不是问我要什么吗?那好,我说。”
楚归荑死死的盯着他,道:“我要的,是天下一统、海晏河清……现在,沈少将你只夺抚安不取南蛮,内忧不清外患不降,抚安城,小贼已除,大敌尚在,再次失去不过早晚之事罢了。你今日的承诺,微如草芥!再者而来,什么两国邦交,强权镇压即可,何必如此劳神费力?”
两人争着争着,忽然不觉间声音大得如同吵架一般。
你来我往,毫不退让,吵得好不酣畅淋漓。
突然间,唤安便冲了进来,生涩地拱手弯腰,道:
“将军,唤安也觉得应该即刻发兵。我们部落日日都会入瘴林捕兽,族人个个力大无穷,在战场上一定是战力惊人!”
沈少将见到此状,望向眉眼含笑的沈晚舟,无可奈何地摇头道:“你们各个都是疯魔了吗?”
“将军,阿楚说的对,我们应该先肃清外患再收拾内忧,天下归一后便不会有将士苦守边地。”唤安道。
此时,沈少将的目光狠狠刺向楚归荑冷冷地说道:“你懂什么?…………蛊惑人心!”
“沈少将!”久久未发声的沈晚舟出口警告。
争执而鉴别而得到长进,沈怀瑾妄言评论触及楚归荑心性如何已是有错,更遑论沈晚舟还在?
其实,沈晚舟听见“阿楚”后,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楚归荑身旁。
此时,沈晚舟一把将楚归荑扛了起来,扔下一句“沈少将,好好想想”后,便扬长而去。
被突然扛起的楚归荑大惊失色,立即将头发撩乱挡住脸,感觉到四下无人后,伸手一掐沈晚舟兵甲内的腰部,娇喝道:“晚舟,放我下来!”
“怎么了?阿楚?”
楚归荑听后,回忆起言情小说里的情节,接下来便应该是一系列齁死人的对白了……
而沈晚舟感觉肩上的楚归荑不说话,顿时心中一紧,以为是自己将她弄得不舒服了,便立即将她放下来,见她神色如常,这才放心。
但在楚归荑看来,她的少年郎一言不发,最让自己不知所措……
便绽出个笑脸说道:“阿楚哪儿有小青狐叫得亲啊?”
此时已进暮色时分,天边落日已沉入层云之中,却有朵朵晚霞浮现,无边无际的霞光,将天空渲染得格外璀璨炫目,如一副缓缓铺开的七彩精致织锦。
无边绚丽的晚霞下,沈晚舟对楚归荑的解释说辞为之一动,转身迈向小山坡,嘴角勾起笑意,道:
“以后不许这样了,小狐羔子。”
“啊?这以后恐怕还多着呢,晚舟你可得受着点儿。”楚归荑下意识地回答道,认定了自己也算是个风流成性之人。
沈晚舟也明白,楚归荑下山后便会遇到这些事儿,但这话也听得他满额黑线:“其实,按辈分,我该叫小狐羔子……姑姑。”
“是吗?侄儿?”
“我的意思是,再遇上什么人叫你阿楚什么的,小青狐可以叫他规矩点儿。”
“哦~知道了,那……你那表哥,我是不是该叫他多读点书?”
“一语中的。”
短暂的对话后,两人恢复了正经……楚归荑问道:
“你阿娘曾是这儿的守护神,那血凤玉?”
“十五年前,阿娘发现我中毒已深,托舅舅带我去寻医问药,并把血凤玉交给了我,告诉我‘阿娘时日无多,你若能活,随你去哪儿,这玉,就当是留给你做个念想’……当时,阿娘还怀着稚初……这血凤玉就是阿娘在抚安城觅得的。”
沈晚舟说着,语言平静似深水,掀不起一丝波澜。
楚归荑此时则是小心翼翼地握紧了脖子上的血凤玉坠,问道:“念想?”
“很奇怪,是不是?”楚归荑点头,若有所思……
“血凤玉、羊脂玉都是我阿娘和叶尚书听了一个术士的话而去寻来挡灾的,可为何血凤只成了念想,羊脂玉被转赠给了楚氏老家主?”
“对啊?为何?”
沈晚舟盯着楚归荑的眼睛看,突然楚归荑想起来了建议江氏改名百里的那个本为术士的魏国师,瞪大了眼睛,似乎窥见了一些事儿。
沈晚舟见此反应又恢复了风清月朗的模样。
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又从楚归荑心中升起,“不出于户,以知天下,云皓守藏室之吏,竟在眼前?”
“小狐羔子,该知道的一样没少,半斤八两,何苦打趣?”
“话没正形儿,我哪里比得上你。”楚归荑嗔怪,怪他给她的感觉时冷时热、难以琢磨,“我总猜不到你……”
沈晚舟揽过楚归荑,在她耳畔低语,道:
“‘成大事者藏于心行于事’,你写的……记住,不论我怎样,你终究是我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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