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罂听到后,傲娇地把脸转到一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回答道:“我不是你大师哥。”

    楚归荑又听到这话,心想又得费一番口舌了,便继续温柔地劝道:

    “怎么了大师哥,我又惹着你啦?”

    百里罂可能天生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跟楚归荑一样的性子。

    见楚归荑态度良好,而沈晚舟也回绝了他的意思,自己也不好再胡搅蛮缠。

    于是,转过头来,故作严肃地说道:“我本来就不是你大师哥!……明白吗?”

    楚归荑摇摇头,愣愣地说道:“不……知道。”

    我上面还有一个大师姐,我不是师傅收的第一个徒弟,所以不是你大师哥”,百里罂佯装无意而道,“你没听师傅跟你提过?”

    楚归荑摇了摇头,总感觉事情并不简单,于是问道:“那大师姐是谁?”

    百里罂一对上楚归荑那透着疑惑的寒冷的目光,又迅速别开了眼神,用轻松的语调说道:“不知道呀?……你娘啊,葉启晗。”

    听到回答后的楚归荑立在原地,觉得自己应该去发现那些秘密了,待她亲如父女的师傅能把这事瞒这么多年,那还有的事他又怎么会说出来。

    百里罂见情况不对,立马溜走。

    而楚归荑则在残破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走……这份独有的心境就好像会传染一般。

    南蛮国都内,沈晚舟把玩着楚归荑送的羊脂玉,静谧的空气里暗藏杀机,“牧公子救了那女子”

    “是的,主上。属下还觉牧公子与那女子亲厚,似乎是互相喜欢。”

    “呵,那接下来的事可就精彩了。”沈晚舟眼眸含笑,接着道:“帝都那边怎么样了?”

    自称属下的那人听后,立刻回答道:

    “昨日魏国师不知为何,竟在被王上禁足期间擅闯皇城,被押解回府中后,派去查探的人说那魏国师口中一直念叨着‘七杀、贪狼、破军’,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像是得了癔症。”

    沈晚舟点了点头,心中自嘲又是这荒唐的命理之说,自己是不信的,可奈何旁人要信、亲人要信、众人要信……这不轻不重的“七杀”一词竟会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纵然天命所指,难道人事努力无用了?

    阴阳谶纬之说不足以断大事,天命星象从来不会垂怜弱者,它永远是强者的光环……这些,他懂得。

    “罢了。林九在瘴林里头的部落里,速去速回吧。”

    “尊主可是闲得慌,都这么几日了还不回去?”四下寂静里,沈晚舟的话像幽谷里的风声,将黑夜衬托得更为阴森可怖。

    苏斩梦年少时,刀下就翻滚着无数一等一高手的鲜血,现在人到中年,能察觉他的气息的人,自然便是不凡。

    可没想到眼前这一个陌上君子,被人称作碌碌无为的四殿下并不是那闲云野鹤般的人物。

    “不着急。本尊说了,会看你二人如何收场。”

    “哦?尊主像是知道许多的事。”沈晚舟挑眉说道,一脸的悠然,“让我来猜猜,尊主想告诉我什么?”

    苏斩梦饶有兴致地听着,并不觉得沈晚舟能够说对,毕竟天下人没有不顾那恩怨亲仇,不信父债子偿天经地义的。

    “尊主想告诉我十五年前的事,十五年前,关于小青狐的母亲深陷帝都,各方势力群起而攻之一事。”沈晚舟不急不忙地说着,却让听着这话的苏斩梦越发摸不透。

    苏斩梦轻轻的抽动了嘴角,眼眸中铺下一层层寒光:“既是知道,你二人在一处岂不遭天下人耻笑。”

    “所以尊主想说什么?”见苏斩梦不说话,沈晚舟接着说道,“天下只有我二人能在一处,尊主早些把不该有的心思剔除,这些事无需你操心。”

    “胡说什么?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杀了你二人,便是我该有的心思。”顾左右而言其他,苏斩梦刻意回避“不该有的心思”,直到多年后,果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己早早的便有了那心思,只可惜岁月从未温柔对待过他,自己的一生,生来就是一个不幸。

    “希望如尊主所言。”沈晚舟一身劲装,凤眼深邃的看着苏斩梦,用寒冷的语调进行着施压。

    “呵…十五年前的事并不是如此简单,你二人且看着吧。”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苏斩梦用内力震出的回声,在南蛮国都内沈晚舟所居住的庭院中回响,一声声地挑起他的不安……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远自郊野赠柔荑,诚然美好又珍异。不是荑草长得美,美人相赠厚情意。)

    终于,沈晚舟心中突然发慌。

    万一他自己想错了呢……

    沈晚舟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内,毫无困意,心里开始担心了,心中的笃定得不到口头的认定可能便是这样。

    终于在后半夜里忍不住骑马向抚安城奔去。

    楚归荑此时正坐在抚安城的南门。

    明明不是一件大事儿,但今夜楚归荑心中不安,感情也许就是个玄学,难以解释。

    现在的楚归荑怕错过每一个细节而错失真相。

    十五年来,她被保护得太好了。

    多少次,他都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可以延期长大的小孩儿,可下山后,才发现,自己总要交出那份天真去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人。

    沈少将见楚归荑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好心上来慰问了几句,并派人送上一条披风来御寒。

    一场战事后,戒备上了好几个台阶。

    城门口的火光烘烤着楚归荑的背部,寒冷的夜色沁润着楚归荑的面部。一些破碎线索的出现给了楚归荑一种感觉——

    仿佛自己本身,就置身于一场大局之中,任人拿捏。

    忽然,不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一抹银白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灼灼的目光锁定在楚归荑一个人身上。

    二人对视一眼之后,沈晚舟飞身下马卸甲,一把拉住楚归荑紧紧地抱着。

    没了战甲的冰冷,凉夜显得温暖了些。

    沈少将见二人还迟迟不肯松手,摇了摇头,自觉地派人送来一件外衣离开了两人的视线,城楼上的士兵也是识趣地移开眼神。

    楚归荑此时,心中倍感踏实。

    但毕竟是个女人,面子薄,还是轻轻地推开了。

    被推开的沈晚舟依旧温柔如初,在楚归荑眼中,他面白如玉,目似繁星,清澈的眸子闪着亮光,舒眉浅笑着的模样,如春日阳光般直化进人的心底。

    极荒唐的,楚归荑见着沈晚舟的模样,早都不管前些日子不让她去战场的事了:“回来了?”

    “回来了。来请罪。”沈晚舟含笑郑重地回答道。

    “没有下次了。”

    随后,二人牵着马,在残破的街道上漫步。

    “小狐羔子,回来还要告诉你一些事儿。”沈晚舟向来知道,楚归荑喜欢听高效率的沟通,直切重点,最不喜欢脱离拖沓。

    “说~”

    沈晚舟所言,与苏斩梦的挑拨离间并无二致。

    听完后楚归荑也只是点点头,她的情绪早已被消耗完了。

    “我手段卑劣,心思龌龊,你还喜欢这样的我吗?”楚归荑想起这几日屡屡杀人嗜血都可能早已被沈晚舟知晓,试一试的感情,仿佛在一片肃杀后又有了动摇。

    “我一直爱你。”沈晚舟的回答使楚归荑止步回头,“爱你,不计回报,喜欢你,以物易物……我珍爱于你,绕过了许多喜欢。”

    “若我……若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呢?”楚归荑接着问道,脱口而出是进一步的求知。

    “我一直在通过别的方式认识你,小狐羔子可以不用了解我,但我深爱你就够了。”

    楚归荑想来这十五年间,山上众人传递消息、拉红线,苦笑了一下,道:

    “听个故事吗?”

    两人在屋檐下的门槛上坐下。

    “好。”

    “从前有个寒门子弟,他自小渴望出人头地,于是,在契机之下,他从了军,认识了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知觉地爱上了一个女子。不久后,他带着对那女子的爱前往边地战场拼杀,步步高升。战争结束,两人重逢,他以为还可以重温旧梦,却不曾想,女子已嫁给了纨绔子弟为妻,他对女子的爱不过一厢情愿,一厢情愿到那女子杀死了夫君的外室,嫁祸给他,他也情愿为她赴死……”楚归荑讲的故事正是《了不起的盖茨比》,想听听沈晚舟对这故事的看法。

    “我了解你,远比你想得多。”

    “免不了刻意美化吧。”

    “小狐羔子永远都在低估我爱你的决心。”

    “句句回答,避重就轻!”说完后,楚归荑抬步正要迈下台阶时,正巧,豆大的雨点便砸下,随后是穿巷走街的风,天都不让她离开。

    无话、僵持、冷漠、犹疑……

    眼看着风小了,雨不怎么狂躁了,一直背对着沈晚舟的楚归荑想都没想,正要迈腿,却被拽了回来,一只手中被塞了牛皮纸装的东西,另一只手中被塞了一把伞,后背受力,正要摔倒在地,却靠到了沈晚舟的背上。

    沈晚舟轻声道:“撑着伞,回去吧。”

    “我自己能走。”

    听到楚归荑意料之中的拒绝之言,他继续言道:“听说你一天没怎么进食,走着走着饿昏了也得带着。”

    微风湿阶,朗月清辉,偶有灯火,扑朔而过,窃窃私语之声瞒不过内力深厚之人,惹得楚归荑耳朵泛红,不知所措。

    直到听到巡夜士兵将话题深入下去……

    “殿下原来喜欢这女子!”

    “我先是以为曲校尉能入殿下的眼。”

    “我看也是曲校尉更为合适,上将军很中意曲氏孤女,不管曲校尉嫁的是少将军还是殿下,我这儿一声夫人是跑不了了的!”

    “省省吧,曲校尉去参加那秣陵楚氏的成人礼后,就被派去了北邙,北邙是什么地界啊!”

    “这怎么回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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