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归荑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被抛弃了一样。
就只是因为这第三次,沈晚舟没帮她收拾。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那些“事不过三”“新鲜感”“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全都跑到了她的脑瓜子中。
不一会儿,滚烫的泪水,从她的眼窝里咕咕流出。
沈晚舟轻手轻脚地进来,就看见楚归荑被子捂住了脑袋在抖。
顿时心一紧,干哑的嗓唇一碰唤道——“还淳!”
而此刻楚归荑还与他置气,手紧紧攥着被子不放,活像个孩童。
“还淳!放开!”沈晚舟朝楚归荑发火,声音又硬气了不少。
先是把楚归荑吓得一抖,再是让楚归荑攥住被子的手越来越紧。
楚归荑想来吃软不吃硬,沈晚舟也是气极了。
“还淳~”冷静了一下开口,果然声音也温柔了起来,“还淳把手松开,别热着了~”
楚归荑现在又是沈晚舟退一寸,她进一尺了。
几番周旋后,楚归荑才堪堪松开了手。
被子的一角被掀开,一股淫靡的味道就散发了出来,着实让楚归荑刚接触凉风,清醒了的脸又难堪了起来。
沈晚舟拿起一张帕子,才替楚归荑擦拭身子。
“还淳怎么哭了?”
楚归荑不应,这种没安全感的事儿,也很是难以启齿的。
自上而下,到达那下面,沈晚舟将帕子给了楚归荑,自己背过身去。
不足一刻,那帕子便滚进了脸盆中,无波澜的样子……
沈晚舟转身将脸盆拿起,却听楚归荑一声问——
“我明日醒来又见不到你了……”本以为完了,却又有半句,“是吗?”
如此,已是不易。
可,楚归荑那里晓得,被爱的人,总是这样的,后动心的人,也是这样的。
这,也是沈晚舟不晓得的。
天光放亮,果真如楚归荑所言,空荡荡的床、空荡荡的房。
一切,都像是偷着来的、偷着走的。
收拾了一下,下了楼,那面目有些与林九相似的掌柜早已恭候多时。
“夫人,吃早饭。”
楚归荑快步走开,冷漠道:“不吃。”
那掌柜不死心,端着一碗牛奶挡在楚归荑面前,道:
“主上说,不吃好歹喝点奶~”
这每日清早喝奶的习惯还是自己家师傅给自己培养起来的,一身奶味儿,也由此而来。
沈晚舟见自己早上喝奶,还是在青丛山上,怀信守真冠礼后的那一天。
楚归荑端过那一碗牛奶,一饮而尽,就像是在喝酒一样痛快。
“你是谁,叫什么,他给你说什么了?”
楚归荑气鼓鼓地问着,纵使浑身奶味儿,也不显娇嗔。
“属下林二,受主上所托,向夫人致歉……”
楚归荑不愿再花心思理会,嘟囔了一句“道歉也不自己来”,便出门,骑上疾风离去了。
……
彼时,金殿上,授官宣旨。
老太监尖声尖语,又不失大气——
“……状元柳苎,授翰林院修撰,榜眼莫惊春,授翰林院编修,探花楚还淳,官居太学,任少傅……”
接旨谢恩之时,陶培之替楚归荑接下谢过。
王上不见楚归荑身影,问道:
“怎么不见探花郎啊~?”
不等陶培之回答,立马有人跳出来弹劾道:
“新任探花郎沉湎女色,私德败坏,难堪大任呐,王上!!!”
正说着,就惨兮兮地跪了下去。
“君臣有法,户部侍郎这是在犯法!”安家老太太的儿子站出来说道。
昨日已有正法之人,今朝也不多他一个。
党派之争向来万分热闹,朝堂之上瞬息万变,看他们斗智斗勇,也是万分不错,王上问道:
“户部侍郎且说说,朕的探花郎是如何沉湎女色、私德败坏的。”
这户部侍郎顿时有了靠山似的,一脸的端方肃穆,道:
“回王上,楚还淳不顾官家脸面,公然纵马打乱游街,去追一妓子,更在大街上公然殴打兵部侍郎!”
王上听后,原是知道楚归荑是女儿身,这户部侍郎的话中假假真真,假的多,道:
“哦?曲侍郎,可有此事啊?”
曲非汶走出列队,解释道:“那时,臣未任官,算不上伤了官家颜面。”
“包庇!”户部侍郎喝斥,指着曲非汶,手指颤抖,“不知你们用了何等妖术,蛊惑王上,一跃正三品、从一品,都应立即停官查办!”
武将一派始终不见何人站出来,许是这些年在文人手中吃了太多的亏,已然不敢开口,恐着了他们的道。
争论良久,始终不见个分晓。
“这探花郎今日不来,可是为了那妓子啊~?”王上以这一问收束难以结尾的纷争。
此事不敢作假,众人都说是。
王上接着问那妓子是谁,究竟是何等人物把探花郎迷成这般。
当听到花月客的名字时,王上却称赞道:
“花月客举世无双、冠绝天下,当年云章云衣也是这般……”
说完,王上讪笑一下,似乎是感谢牧公子当年出手,帮忙处理了未来的风险。
朝中还有云章云衣两位老王爷的旧部,听此,往官员堆里缩了缩,人还不少。
陶培之见世态正常了,才站出来,道:
“王上,帝都里今日流出了十街探花的雅号,说的就是探花郎~”
王上来了兴致,这帝都自十五年前开始,就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十五年了,也不见哪一个风流才子流出这样的雅号,便叫陶培之细说。
陶培之清了清嗓子,趁着王上雅兴道来——
“探花郎昨日策马,从长安街出发,经由孚嘉街、浮雁街、疏烟街、馀翠街、冷陂街、淡秋街、漫流街、暮云街、籧篨(juchu)街、暝色街这十条街去听云县的画舫上追花月客,那时,孚嘉街上的迎春花、浮雁街上的海棠花、疏烟街上的梨花、馀翠街上的杨花、冷陂街上的琼花、淡秋街上的樱花、漫流街上的李花、暮云街上的桃花、籧篨(juchu)街上的丁香花、暝色街上的荼蘼花纷纷落入探花郎手中花篮,故此,帝都人唤十街探花~”
王上听后不觉一笑,此事,便已然是作罢。
“杏二桃三梨四开,十条街上的花都开了,这探花郎倒是赶上了~”
散朝后,抛却党派分立,大小官员也纷纷议论这这界科举授官多有不妥。
状元柳苎、榜眼莫惊春,都是合乎规矩地分别授以正七品的翰林院修撰与从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可这偏偏是这探花郎,一下子到了从一品的太学少傅。
而这二甲中的温衾与曲非汶,原该是居正八品的,可一任官,就是正三品的侍郎,敌得过别人躬耕官场几十载!
“兴许是那探花郎姓楚,那曲家啊,王上有愧……”
“那温衾温侍郎……”
这官员立马捂住了说话人的嘴,环顾四周,没有耳目,才放心松开,沉声道:
“王上仁德~!……”
那人立马就明白了,昔日先王子嗣凋零,唯独有云章云衣两位幼子,虽是真的意欲养圣德仁慈之名,可事实摆在那儿,世人不可不信。
这些年里,愈演愈烈,温衾这一江夏大孝子,可谓是减轻了舆论了……
楚归荑策马来到孚嘉街与浮雁街的分界处,又见着那卖花郎挡在路中央。
“探花郎~昨日那些人我没拦住,银子还你……”
说着,那钱袋就落在了楚归荑手里。
楚归荑掂量了一下,一分不少,问道:“卖花郎,你的花不要银子吗?”
“昨夜戚家大小姐回帝都时给了我银子……”
这下,楚归荑才想起来了那两个来看热闹的人是谁了——扶风世家戚氏的大小姐戚琨玉,旁边那个,怕是戚家大小姐的好友吧……
卖花郎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楚归荑赶忙问道:“卖花郎,你叫什么?”
这话一出口,楚归荑突然意识到不对,寒族入仕拜师,师长赠名,现在这卖花郎怎么会有名呢?
“不好意……”正当楚归荑又开口致歉时,不料,那卖花郎却说道:
“路令羽,师长为我取名路令羽!”
楚归荑没料想到这卖花郎居然有师傅,索性问道:“你师傅何人?”
那卖花郎没回答,只说到:
“当年师傅可有名了……”
楚归荑听不明白,就越想弄清楚,道:“天下有名的人多了去了,你师傅可有雅号啊?”
那卖花郎眼底闪过一丝惋惜,出口反驳道:
“七岁提名案首,十岁秋闱,贡院桂榜解元,我师傅可是大才,如若不是生了变故,我师傅早已在十三岁就金榜题名,现如今探花郎是几岁了?”
楚归荑听着这些些事情,若如易深先生除了楚绪的事情不提,那么满足这个的人世上便是没有,楚归荑也认为这路令羽是在吹牛。
“那你师傅究竟是出了什么变故,人又在何处呢?既然他是大才,早已扬名,何故王上不聘他为官?”楚归荑问道,心中早就认定这路令羽的恩师是楚绪。
“探花郎不必知道,待到三年后我参加春闱,定会重新让我师傅扬名!”路令羽说完,便转身走远。
恰巧走进的是孚嘉街,楚归荑骑着马,怎么会快不过他走路。
立马追上去,将他拉上马,疾驰而去。
现下楚绪还执意留在三和夜巷不肯出来,说是唯恐对秣陵楚氏不利,实则,怕是被世人诟病吧。
孚嘉街上的迎春花,星星点点的,一串串、一树树绣在外墙或是绿草如茵的地上,不艳丽、不张扬,却又傲然挺立、素淡高洁。
春暖乍寒,绵延了三里长……金英翠萼带春寒,黄色花中有几般。凭君与向游人道,莫作蔓菁花眼看。
“探花郎,你带我去哪儿?”路令羽嘴里包着满嘴的风,喊叫着。
楚归荑捂住了他的嘴,别让他吃寒风,轻轻张口,在他耳边回答道:
“送你一程,去三和夜巷~”
路令羽立刻躁动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师傅……在、三和、夜巷”一句话中,字抱着团地从楚归荑手指缝隙中蹦出来。
快到帝都进长安街时,楚归荑将路令羽放下马,将钱袋神不知鬼不觉地又一次放在了路令羽身上,一句话也没留就策马进了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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