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锡昭用斗篷帮怀着的秦晚挡着雨,一路抱着她下了山。

    山路泥泞难行,宁锡昭却将秦晚紧紧护着,到了山下,又抱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在雨中前行,宁锡昭将秦晚带回雅院,立即让侍女帮她沐浴更衣。

    秦晚在温热的水中,木讷地被水汽缭绕,她的意识与这个世界断了联系,自我封闭在了一片黑暗之中,外界发生了什么她毫不在意。

    痛苦在安静且疯狂地蚕食着她的灵魂,让她无感周围的一切,仿若被一池福尔马林浸泡的尸体。

    侍女们擦干秦晚的身体和头发,为她穿上暖和的衣裙。随后向宁锡昭复命。

    宁锡昭大步走入浴室,将秦晚再次抱起,一路走回雅院寝殿,又将她轻轻放在床上,让秦晚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并为她盖上被子。

    看着秦晚的空洞的目光,宁锡昭深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轻生问:“娘娘,宁帝已经逝,您何时才能放下?”

    秦晚安静地低着头,什么回应都没有。

    “娘娘,锡昭从六岁遇见您的那一刻,我走的每一步都是都是为了更接近您,而这段距离我走了二十六年。”

    秦晚什么都没有听到,并依旧沉默不语。

    “您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不怪您。您让我做的,无论我是否愿意,我都按照您的吩咐完成了。可我想要的,您从来都不知道。”

    “……”

    “我以为,先皇不在了,而我也能做的像他一样好,或许您就会看到我的能力和我的心。所以今天得知您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真得太生气了。”

    “……”

    “娘娘,我从未想过伤害您,相反,我想永远守护在您身旁。”

    “……”

    宁锡昭望着秦晚始终沉默失神,沉声叹气。他站起身扶着秦晚躺下,帮秦晚盖好被子:“您先休息,好好睡一觉。”

    说完宁锡昭放下帷幔,又默默看了秦晚一会儿,转世离开了她的房间。

    而当整个雅院都安静沉睡后,秦晚走下床,拉开通向庭院的门,径直走进了夜雨中。

    这雨足够冷足够凉,她站在雨里,冻得全身战栗。

    直到,她彻底昏迷,像一片落叶,跌倒在风雨之中。

    待秦晚被早起的侍女发现时,她已经在雨夜冰冷的庭院里昏迷了一整夜,全身冰凉,吓得那侍女惊声尖叫。

    宁锡昭得知后整个人都要疯了。

    他抱起秦晚冰冷的身体,看着她奄奄一息,心疼懊悔难以言喻。

    邹城的名医被无涯以最快的速度请来,这才暂时保住了秦晚的性命。

    可接踵而来的是,秦晚开始高烧。

    滚烫的体温又开始蒸发她仅剩的生命。

    宁锡昭开始寸步不离。

    懊悔如翻滚的长河涌入他的身体。他恍然明白为什么烈馐明知秦晚错把荀澈当作先皇却听之任之。

    比起她爱谁,她活着才更重要。

    秦晚高烧两日,不仅温度不减,她又开始猛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强烈地咳嗽了。每一声都让她的身体本能地战栗。

    她说过,她最怕咳嗽。

    就像雷鸣一样是刻在她灵魂里的恐惧。

    可此时,那阵阵咳喘仿若无边的黑暗里只有肺部涌起的巨大气流,要撕扯开她的胸膛,把所有利刃尖刀的碎片埋葬在她的每一根肺管每一颗肺泡。

    于是医生又开了一堆镇咳的方子。

    却根本无法止住她剧烈的咳嗽。

    宁锡昭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守着秦晚,他亲眼看着秦晚的身体和精神快速垮塌。

    无论他请了多少邹城名医,喂她喝了多少药,用了多少针,仍无好转。

    她被烧得意识不清,咳嗽也变得难以控制,仿佛身体里有太多的痛苦,非要用这样的方式才能排解。

    雅院外的桂花开始枯萎凋谢,所有的香味在一连五日的秋雨冲刷下消散,所有的厅殿都因为阴雨变得寒冷。

    侍女们点起了碳炉,可不知怎么,在这里感觉不到任何的暖意。

    才不过五日,秦晚已经形销骨立,面色苍白如纸,仿佛一碰就会碎了一般。

    宁锡昭坐在秦晚床边,无论喂水喂药,他都亲力亲为,可好不容易给她喂下去的米汤和水,她也会在剧烈的咳嗽中将所有的吃下去的东西呕吐出来。

    所有大夫都开始摇头。

    一个方子一个方子开了出来,效果都不好了。

    窗外的雨下个不停,宁缈一道又一道的圣旨传来,催促宁锡昭迅速返回寒城。

    宁锡昭随手就将那些圣旨扔到碳炉里,不顾它们被燃烧得焦黑成灰。

    朝堂也好,社稷也罢,他毫无兴趣。

    他现在唯一想要的,是秦晚活着。

    大夫为了让秦晚暂时止咳,用麻药让她彻底昏睡过去。

    宁锡昭来到雅院地牢,走到关押荀澈的牢室,毫不留情地一拳砸在他的脸颊之上。荀澈满口是血地倒在肮脏冰冷的地面上。

    荀澈支撑起身体,啐了一口嘴里的鲜血,瞪向宁锡昭。

    宁锡昭看着荀澈与宁帝一模一样的面孔,怒火中烧,对着他又是几拳,牢狱里响起了荀澈肋骨断裂的声音,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

    宁锡昭沉默地看着荀澈。

    荀澈还不知道秦晚病重,他被一直关在这牢中,回忆着他与秦晚相遇到此时的发生的一切,那美好爱恋,甜蜜的接触,真实发生却如梦似幻。

    荀澈回头盯着宁锡昭的眼睛,忽而冷笑:“原来如此,你也喜欢她!”

    宁锡昭面色冰冷,看得出那冷酷的表情下是滔天的愤怒。

    荀澈扶着牢狱的墙壁站起身,对宁锡昭道:“看你如此愤怒,定是被她拒绝了。她说她的心很小,只有宁帝一人。你告诉她真相,就等于剜了她的心。”

    宁锡昭:“你早知道你不是先皇转世!”

    荀澈勾起嘴角笑笑:“我只知道我就是我,我喜欢她,这就足以。”

    宁锡昭大怒,一掌将荀澈狠狠推倒在墙上:“你有什么资格说喜欢她?!”

    荀澈口中渗出献血,他抬起手背擦掉:“昭王殿下,你更没有!”

    宁锡昭抽出佩剑直指向荀澈的喉咙,愤怒化作剑尖凛冽的杀意。

    而荀澈不躲不让,盯着宁锡昭,毫无畏惧。

    这时无涯匆匆来到地牢:“殿下,娘娘醒了!”

    宁锡昭瞬间脸色大变,收回剑毫不犹豫地冲出地牢。无涯紧随其后也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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