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锡昭送秦晚回到重华塔后就独自返回了宣政殿。
秦晚独自走入塔中,就看到宁缈坐在桌边等着她回来。
宁缈手里拿着宁锡昭送给秦晚到橡木盒子,盒子打开着,她盯着那对儿耳链,神色沉重。
“缈缈……”秦晚看到宁缈的神情,就知道她在介意什么,误会什么,却也不知该如何与她解释。
听到秦晚的声音,宁缈挥手让鲤鱼她们退下,随后开口道:“我知道他在做这对儿耳链,也没有奢望他会送给我,但今日看到它们在您的手里,我还是很羡慕。他还从没亲手给我做过什么东西。”
秦晚蹙眉:“缈缈,我会把它们还回去。”
宁缈摇摇头:“他都已经恨不得剖心给您,我还在乎一对耳饰吗?”
秦晚:“缈缈……”
宁缈眼中带着些许怨恨看向秦晚,讽刺地说:“您接受他的礼物,接着就要接受他的人,他的心了?”
秦晚听宁缈这么说,也有了怒意:“你在胡说什么?”
宁缈:“那您怎么解释,你们今日单独一起出游?”
秦晚正色道:“今天是寒衣节,锡昭去祭拜他母亲金喻……”
宁缈打断秦晚:“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冠冕堂皇且您不会拒绝的理由,而您确实也没有拒绝,对吗?”
秦晚面对宁缈的怒气和对立,知道现在跟她说什么都没有用。
“您不仅仅背叛了我,也背叛了父皇!”宁缈此时眼中噙泪,从秦晚身边走过,大步走出了重华塔。
秦晚怔在原地,她觉得他们三人的关系就像一个死结,被纠缠的是她,被怨怼的也是她,真是毫无道理,实在可气。
外面的雪还在下,院子里有了薄薄的一层积雪。
秦晚走出门,蹲下身团了个小小的雪球,远远地又抛了出去。
鲤鱼拿着斗篷出来,给秦晚披上:“娘娘,那件银狐斗篷已经找到了……但是已经没办法再穿了。”
秦晚看了看自己因为团雪球而被冰红了的手指,叹道:“确实是太久了……让内庭司烧了吧。”
鲤鱼:“我这就让司制房给您再做一件新的。”
秦晚犹豫了一瞬,摇头说:“不用了……”
这时烈馐也从宫外回来,来到了秦晚的面前。
“娘娘,雷州的探子回来了。”
秦晚点点头:“进去说。”
在重华塔内,秦晚听着烈馐的报告,大概明白了侯璐反叛的原因。
因为朝廷突然更换了儋州州牧,而原儋州州牧与侯璐一样是南梁叛将。侯璐等南梁叛将虽然归降戎国,但他们一直担心自己终有一天会被朝廷清肃。而儋州州牧被换,又将北方军军将接受儋州军,这让侯璐原本就多疑的心更加恐惧。
尤其是他也十分清楚,戎国秦皇后就是南梁襄贵妃,而在江南一直有传言说襄贵妃与梁思帝感情笃深,是宁帝强抢其于北戎。当年北戎进攻玉衡,他们这些叛将不仅没有誓死调兵护驾,反而各个倒戈投戎。而如今宁帝薨逝多年,秦晚回到朝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换掉了儋州州牧。
这在侯璐眼中,这一点足以认证了他们这些叛徒都是秦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宁帝在时秦晚什么都做不了,但如今她也该为当年的事跟他们算算总账了。
“所以,侯璐觉得他若不反,您必会杀他。他一直担心恐慌,所有这些年一直在默默积蓄力量,做着防范。所以当看到儋州军被接手,侯璐因惧而叛,就发了兵。”烈馐向秦晚汇报道。
“侯璐他可真是想太多了。”秦晚苦笑,接着问道,“北戎朝中可有人怂恿他?”
烈馐答:“侯璐在朝中一直有自己的眼线,并与崔家、刘家交好多年。并年年赠礼于朝中多名官员。”
秦晚蹙眉:“查!把这些猫腻都查出来,然后全部交给缈缈。”
烈馐领命。
“雷州战事如何?”秦晚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烈馐面色严肃:“十分焦灼。”
“田辰到前线了吗?”
烈馐点头:“玉衡军已经参战,但侯璐做了多年准备,军力财力粮草都十分充裕,所以即便是田辰将军的玉衡军出马也并不占上风。”
秦晚咬了咬嘴唇,随后问道:“……荀澈在前线吗?”
“是,荀二少爷此时在徐闻营任军侯。”烈馐道。
秦晚皱起眉头:“好了,我知道了。”
待烈馐走后,秦晚坐在床上,身子靠在床头,听着外面的风雪声,蹙眉不展。
鲤鱼发现秦晚还没有睡,关切问道:“娘娘,睡不着吗?”
“鲤鱼,我就不该回来,感觉我不在的时候,天下太平,我一回来,眼见着天下大乱,朝堂动荡。怪不得缈缈想把我送出国境,她早就预料到了这些。”秦晚自嘲笑笑,“鲤鱼,我觉得我是不是可以去玄尊观待着,背背大道三千,远离凡尘俗世,入道得了?”
鲤鱼听秦晚这么说,便将帷幔挂起,拿着蜡烛掌了寝间里的灯。
原本漆黑的房间因为那些灯火而明亮起来。
“娘娘,您不是常说自己是佛道双修,为什么入道而不出家呢?”鲤鱼笑笑问。
秦晚想都没想就说:“我可舍不得我的头发,虽然我长得不是很漂亮,但是头发又黑又长,可是我的骄傲。”
鲤鱼笑:“是啊,我记得当年先皇也很喜欢您的头发。”
秦晚:“哦?他没说过。”
鲤鱼肯定道:“那时候我记得我给您梳头的时候,先皇只要坐在一边等您,一定会悄悄偷看。”
秦晚有些意外:“是吗,我都不知道!”
鲤鱼:“先皇还问过我们,为什么您的头发总带着花香。”
秦晚脸微微红了红,惊讶地看着鲤鱼。
鲤鱼又说道:“我还记得,当年先皇带着小小的陛下回来,因为百里女医说重华殿里的百花香味过盛,对小陛下的呼吸不利。先皇不得不下令让内庭司将所有的花草移植到了宝华殿,之后又按照百里女医的建议将重华殿内所有带有棱角的家具全部换了一边,连帷幔都更换成更柔和小陛下的颜色。我还记得,在重华殿改变布置前,陛下在殿内独自坐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才红着眼睛让内庭司开始动手拆搬。”
秦晚愣住:“我以为……是因为那个德妃给我全换了。”
鲤鱼听了赶紧摆手:“没有没有,德妃只有个头衔,她入宫唯一的作用就是接替流萤尚宫带小陛下。后来您回来大发了一顿脾气后离开了,先皇陛下当夜就送走了德妃,并让流萤尚宫继续照顾小陛下。”
秦晚掩口,眼里此时有了水汽:“原来竟是这样……”
鲤鱼:“娘娘,您的这颗心啊什么都放不下,怎么可能真的守得住青灯脱离这凡尘俗世。所以啊,您还是平平安安地留在宫里,让鲤鱼好好照顾您,别再胡思乱想。”
秦晚点点头,听话地躺在了枕头上。
鲤鱼帮她盖好棉被,又轻轻吹息了灯。
“鲤鱼,给我留些灯吧,我有点怕黑。”秦晚侧身看着鲤鱼说道。
“是,娘娘。”鲤鱼留下了一盏宫灯。
秦晚看着那灯内荧荧,脑海里思虑万千,直到天亮才慢慢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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