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炟鲁被人五花大绑带进了牢房,孟延璋随后跟着走了进去。

    程允心没有一起去,反正审出什么了,太子殿下会告诉她,她踩着雨,蹦跶着回去换衣服。

    结果一进屋子,就被韩嬷嬷和云收拉了过去,韩嬷嬷拉她转着圈检查有没有受伤,云收则立刻找了干帕子来,给她擦脸解头发。

    两个人都没顾上说话,程允心挣扎着道:“你们不是在隅城吗?”

    韩嬷嬷伸手拍了她一把,眼泪都快下来了:“吓死人了。”

    她们知道程允心来这边是要打仗的,在隅城忐忑了几日,始终放心不下,索性跟着宁知津他们过来了,可是一进城,就听说小侯爷今儿正好出城了。

    长大了的云收比小时候稳重,她道:“知道这次不是小打小闹的试探,而是正儿八经开战,嬷嬷脸都吓白了,还好小侯爷平安回来了。”

    韩嬷嬷跟在她话头后边又追问:“没受伤吧?”

    程允心冲她笑,傻呵呵地弯着眼睛:“没有,你们看,我好好的呢。”她轻快的转了个圈,又伸伸胳膊踢踢腿。

    韩嬷嬷和云收都松了口气,云收连忙帮她去找干衣服:“小侯爷先换洗吧,免得着凉感冒。”

    韩嬷嬷点头应和,眼睛一错不错跟着程允心转,看着看着就想伸手摸一把。

    程允心敏感,察觉到了,主动跑她面前,拉起了她的手:“嬷嬷,没事,别怕。”

    韩嬷嬷笑了笑,为小侯爷殚精竭虑,事事操心这么多年,一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尤其明显,她握紧了程允心的手,眼睛发红:“好。”

    握着的手紧了紧,韩嬷嬷又急急道:“等夫人她们回来,给小侯爷诊诊脉才好。”

    啊,一听要让姨母给诊脉,说不定还要开药,程允心就打了个寒战,她眨巴着眼睛,撒娇:“我真的没事,嬷嬷,我保证没有受伤,没有着凉,好不好?”

    云收听的噗嗤一笑:“小侯爷,就算嬷嬷不说,你也躲不过去。”

    程允心瘪了瘪嘴,问她们:“那姨母她们去哪了?”

    云收:“一听说你们去打仗了,夫人就带着宁姑娘去配药,她们要去帮忙医治伤兵。小侯爷进府路上没见着人,那应当就是错过了。”

    程允心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韩嬷嬷看她疲惫,劝她:“小侯爷睡会儿吧?”

    程允心摇了摇头:“算啦,我等会儿姨母她们。”

    但是她到底是没等回来沈似月,等小侯爷熬不住一觉睡到第二天醒来,才看到自己的姨母和表妹。

    沈似月就坐在她床边上,带着宁霜雪给她诊脉,见她醒来,沈似月摸了摸她额头,将人扶了起来:“头疼吗?”

    程允心不解其意,迷茫的晃了晃脑袋,晃完后,情不自禁嘶了一声,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头痛的像有无数小针在扎。

    沈似月伸手拿过药碗,叹了口气:“昨日我去军中看了好几个人染了风寒的,当时就担心起你来,果不其然,你也不让人省心。”

    宁霜雪手心拿着块饴糖,给程允心备着,让她喝完药甜甜口,她阿娘在这里,她就没那么活泼多话,一直悄悄给程允心使眼色,幸灾乐祸的,看程允心被沈似月说教。

    程允心嗓子痒痒,时不时要轻轻咳嗽了两声,听沈似月已经说到什么“打仗为什么非要挑雨天”,她没忍住小声反驳:“天气虽然不好,但时机好,而且,也不能一拖再拖。”

    沈似月哼了一声,其实道理她知道,但看程允心白着脸虚弱的样子,就按捺不住想抱怨罢了,被打断后,她就不说了,掖了掖被子:“总之,既然战事已了,你便好好歇着,霜儿,你看着她。”

    宁霜雪啊了一声,追着沈似月往外跑了两步:“阿娘你去哪里?”

    沈似月没理她,宁霜雪也不在意,做了个鬼脸,跑回程允心床前乖乖坐着了,她道:“八成是又去军营了,染了风寒的人很多,还有受重伤的也得小心看护,军中人手不够,太子殿下拜托阿娘多帮帮忙,我阿爹也去了。”她不知道想到什么,说着说着笑了两声。

    程允心没注意到,她只听见了太子殿下四个字,追问:“那我哥哥呢?他有没有生病啊?”

    宁霜雪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就听见外间传来脚步声,云收带着孟延璋走了进来。

    宁霜雪站起来行礼,程小侯爷在床上动都没动,等太子殿下走到床前,她嘟了嘟嘴,先上下打量了一遍,见人还是那么器宇轩昂,并不虚弱,既没有走路打摆子,也没有像她似的动不动就咳嗽,她放下心来,狗腿的把自己的被子抱在身前拢好,然后拍拍床边:“哥哥坐。”

    孟延璋也在打量她,小侯爷平时就看着弱小,一生病这种感觉尤盛,巴掌大的脸煞白,唇纹干裂,眉心不自觉拢起,习武之人无感敏锐,孟延璋听的出来她呼吸杂乱沉郁,显见得不舒服极了。

    看她仰头朝自己微笑,孟延璋下意识也笑了一下,顺着她的要求,坐在了她旁边:“喝药了么?”

    程允心拍了拍胸脯,骄傲:“当然喝了,一口气就喝完了。”

    宁霜雪和韩嬷嬷她们转过脑袋偷笑,没人戳穿她,小侯爷不喜欢药,可是刚才沈似月在,她识时务,这才没挣扎的。

    孟延璋乐于见她流露出这种单纯可爱的孩子样,夸她:“不错。”

    程允心得意,往前小心翼翼挪了挪,想问衣炟鲁的事情,可是又想起屋子里这么多人,最后还是没开口,问起别的事:“哥哥,接下来,做什么呢?”

    皇帝派太子出来,是为了两件事,一是赈灾,二是平叛,孟延璋不止将这两件事干了,他还额外做了许多别的事,这额外的事儿,引得圣文帝发怒,特意写密函来叱骂。

    而这封叱骂的密函,孟延璋到现在都还没回复,怎么回,是个麻烦事。

    不说将来的麻烦,只说眼下,他要回京还得请旨,皇帝允许才能回,如果不消除皇帝怒火,谁知道那群人会怎么对付他呢。

    程允心不懂这些,她只是单纯想问问,仗打完了,明天做什么,后天做什么。

    孟延璋收回思绪,看向程允心,见人两只眼睛亮晶晶,发着光,他好笑道:“你想做什么?”

    程允心想了想,掰着指头算:“去跟秦姐姐种地,带霜儿玩,之前隅城有个小孩,要带我去他家里呢……”

    太子殿下点了点头,答应她:“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但是,要先养好病。”

    程允心傻乎乎笑了笑,重重点头应是,点头点太快了,晕了一下,往后晃了晃,她顺势躺倒在床上,把孟延璋吓了一跳。

    太子殿下俯身过去,宽厚干燥的手掌放在了她的额头上,程允心眨巴了下眼睛,看着孟延璋因为担忧而聚拢起来的眉心,她恍恍惚惚伸出了手,细长的手指点在了孟延璋的眉心。

    孟延璋疑惑地后退了一下,抬手叫宁霜雪:“宁姑娘,你母亲是怎么说的?小侯爷当真只是普通风寒?”

    宁霜雪本来有些怕他,探头探脑从他身后匆匆瞥了眼程允心,看完哎呀了一声,连害怕都忘了,一把将太子殿下拨开:“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啊,我看看我看看。”

    她这么一嚷嚷,程允心的脸更红了,她难得有些气恼,孩子气的推了推宁霜雪的手:“我没事!没有事!”

    宁霜雪顺势抓住她的手,把了把脉,摇头晃脑:“奇怪。”

    程小侯爷慌里慌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好像藏了不得了的秘密,看一眼宁霜雪,又飞速看一眼孟延璋,最后索性把头往辈子里一埋,耍赖:“反正我没事,我中午要吃一大桌子饭!”

    她瓮声瓮气,说了一通风马牛不相及的胡言乱语,好在屋子里都是真心爱护她的人,大家虽然有些迷惑,但还是都觉得她可爱。

    孟延璋浅浅笑了一下,任她藏着,嘱咐韩嬷嬷:“别听她的,午膳问问宁夫人,做些清淡的。”

    韩嬷嬷也笑了:“是,奴婢知道。”

    孟延璋隔着被子拍了拍她:“乖乖喝药,好好休息,我先去处理公务,中午来陪你用膳。”

    程允心闷闷的嗯了一声,等孟延璋走了很久,才自己从被子里出来。

    她脑袋晕乎乎的,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却本能的知道不能问任何人。仿佛只要说出口,就会招来天大的祸事。

    好在程小侯爷心大,养了几天病,就将自己种种奇怪心情抛诸脑后,沈似月一宣布她的病好了,程允心就拉起妹妹去撒欢了。

    孟延璋还在白沙城处理善后工作,因此程允心也没有回去隅城,她选择带着宁霜雪就在白沙城逛。

    隅城受天灾,有了种子粮食慢慢就能自己恢复,而白沙城除了天灾,还有人祸,此时情景堪称百废待兴。

    程允心在城中行走,随处可见当时郑三成烧杀抢掠的痕迹,街头小儿都能随口说出郑三成的恶行,只是,大人或许是怀着沉痛的心情痛诉,到了无知小儿口中,就成了冷淡的陈述。他们不论提起多么恐怖的事情,都会无知无觉嘻嘻哈哈,平白给悲痛蒙上恐怖的面纱。

    宁霜雪陪程允心蹲在墙角,跟她一起听小孩子用软糯稚嫩的童音,嬉笑着唱童谣:“关耳成,没角龙,食我肉,扒筋骨,夺好女,不得生……”

    宁霜雪打了个寒战:“这什么呀?”

    程允心听翟佑提起过,给她解释:“关耳成说的是郑三成,没角龙说他是假皇帝,后头都是在说他做的坏事儿,还有,咒他活不长久。”

    宁霜雪唔了声,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这些孩子也可怜,个个瘦骨嶙峋的。”

    程允心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手:“没事,哥哥说,已经有人在着手办抚育院了。”她想了想,孟延璋说的那些东西也没记全,只好囫囵道,“就是,没有家人的老人、孩子、女子都可以住进去,给他们吃饭,再让他们干些力所能及的活。他们,会胖起来的。”

    宁霜雪眼睛一亮:“我们也去帮忙吧。”

    反正如果暂时不回京的话,他们也没什么事情做,除了玩闹,就还是玩闹,不如就去帮太子殿下的忙。

    程允心认真想了想,觉得宁霜雪说的很有道理,当即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可是我们去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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