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疾羽道:“确实,这反倒证明他们可疑,可是,怕就怕他们这次又溜走。”
“不会。”孟延璋斩钉截铁道,“这个时候,最怕有动静,他们若是举家搬走,反而更会露痕迹,短短几日内的事情,去城门口一问便知,宁知津不会这么鲁莽。”
施疾羽:“所以,他们还在城内,只是闭门不出?”
孟延璋嗯了一声,须臾之间已有对策,招手示意施疾羽过来,跟他讲了一番。
时刻关注城内动静的宁知津,在傍晚告诉了家人一个消息:“听说,太子殿下来了。”
程允心唰的抬起头,看向宁知津,宁知津狐疑看了她一眼,接着道:“他去了知府府中,不知道怎么了,发了好大一通火。听说知府一把年纪,被太子殿下责骂哭了,老泪纵横,在家中要死要活,说自己圣贤书白读了。”
宁霜雪噗嗤笑出声:“他可不就是白读了,迂腐的很,旁人的好主意不肯听,保守的烂点子当个宝,整天自诩清明好官,实际上,一件有用的事都没做,也亏得是江南富庶之地,只要不贪,就可赞一声真父母官了。要换去贫瘠之地,他不得把那些没处挣钱的百姓活活逼死啊。”
沈似月瞪了她一眼,给她舀了一勺汤:“就你聪明。”
宁霜雪冲她乐了乐。
宁知津倒是觉得,女儿确实聪明:“说的有理,只是现下重要的还是太子的事情,他如此高调现身,我总觉得有古怪。”
程允心啊了一声,懵懂道:“能有什么古怪?”
宁知津摇了摇头:“说不好,就是一种感觉。”
这位太子殿下,打从小时候就不是寻常人,不走寻常路,他常常有一些自己觉得匪夷所思的举动。
过了没几天,宁知津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成真了,他呆呆听着下人们议论纷纷,下意识回头去看站在身后的程允心她们。
只见程允心已然面色惨白,站都站不稳当,她听着下人的言谈,满脑子都是这怎么可能?
下人在说:“就在闹市之中,殿下被人砍啦,血跟流不完似的,呼啦啦淌。”说完还啧啧摇头。
回头一看主子们都在身后,惊了一跳,不过宁家人好,所以她也没怎么怕,只是告罪:“城中人都在传,我也是外头买菜去,听人说的。”
程允心追问:“听谁说的?真的假的?哥哥被谁砍伤?”
下人糊里糊涂,看向宁知津,宁知津又看了一眼程允心,帮她问:“太子殿下的消息,你还知道多少?”
下人哦了一声:“没了,就听说那些话,旁人都说,殿下泄露了行踪,多的是人想杀他,保不齐就是前几年兴起的什么花花派。”
之前说大楚内忧外患并不是玩笑话,各地都有活不下去的人组织起来,造反起义,只是不成规模而已。
比如江南,就有青花派,他们号称天授之人,来世上的目的就是屠尽贪官。
程允心听说过这个派,她神情恍惚,跟宁知津确认一般说道:“可是,我哥哥不是贪官啊。”
宁知津哄她:“是,他不是,你别慌,兴许没事,容我去打听打听。”
她摇了摇头,大眼里攒满泪水:“我想去见他……我害怕。”
宁知津摇了摇头:“别慌,我去看看,万一他骗你出去呢?”
程允心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不断摇头,她几乎不能思考,只觉得心凉,万一哥哥死在这里……哥哥是为了找她而来的……
宁知津看了一眼沈似月,示意她跟着出来,又叫宁霜雪先哄程允心回去,暂时别出去。
沈似月不放心程允心,回头看了好几眼,问宁知津:“叫我出来怎么了?”
宁知津纠结了一下:“就是,你确定她对太子,没有别的感情?”
沈似月怒了一下:“你说什么呢!我问过她,她压根不知道男女之情是什么,好吗?”
宁知津摇头:“不不不,她未必知道,可是你看她的样子,哪里像是对儿时一起长大的哥哥,她从边关来这里之后,你见她笑过几次?”
沈似月皱眉沉思,她仔细回忆,发现那个甜甜爱笑的允心,竟然真的不曾真正开怀过,顺着宁知津的思路,她眼睛逐渐瞪大,捂住了嘴:“不会吧?”
宁知津并不确定,但他也不否认这种可能,沈似月快气死了:“这怎么可能?真是这样,我们都干了些什么啊?”
左右为难,进退无路,早知今日,就该当初一入京,就胆子大点,干把大的,早些将程允心带走。
宁知津叹了口气,劝她:“反正当年决定陪你照顾她,我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到了这会儿,我反而看的很开,无所谓,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接受。”
沈似月愁死了,见他这种态度,怒锤了一把:“你说的什么话?显得这些折腾,多儿戏一般。”
宁知津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人生得意须尽欢,你待允心,也算尽心尽力,走到这步,咱们都该心满意足,以后的事儿,不妨别那么紧张。”
沈似月不懂他的意思,宁知津慢慢分析道:“我们现下来看,允心作为小侯爷,已经死了,而死死追着这件事不放的,只有一个太子殿下。那我们来看,太子殿下的态度是什么?他追查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愤恨,他就该大张旗鼓,一股脑将是事情宣扬出来,下通缉令,全大楚的通缉我们,对不对?但他没有,他派了自己的心腹,暗中查找,并且亲自找了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沈似月道:“殿下也不想别人知道这些事。”
宁知津点头:“对,再想想他们之间的感情,或许你我感触不深,可是允心最为通透敏感,能得她如此信任,太子不会是坏人。”
沈似月还是不肯放下:“可是我将她辛辛苦苦从那里带出来,难道又要送回去吗?皇城诡谲,我一星半点的危险都不想让她沾染……”
宁知津抱住她:“我懂夫人的心,这样吧,我再去打听打听,等有了结果,咱们再想办法。”
刚说完话,宁霜雪就跑了过来,手舞足蹈:“我姐姐,嗖的一下,就不见了,肯定去找太子殿下了。”
宁知津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看沈似月:“这孩子……”
沈似月生了气:“哼,有本事别回来见我,看我不打她。”
她生了会闷气,看宁知津还在自己面前杵着,推了一把,带着哭腔:“你快去看看啊。”
宁知津就知道,满脸无奈:“霜儿,跟你娘呆在家,我出去一趟。”
宁霜雪乖乖挽着她娘的胳膊,听着她娘兀自生气:“你到时候若也为了男子这样,我不打断你的腿,没一个省心的。”
她大声抱怨:“都是冤家!”
冤家程允心在外头打听了一下,太子殿下根本没有隐藏自己的踪迹,她顺着别人指路就找了过去,很普通的小宅院之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站着许多人,程允心一看就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她思索了片刻,没选择直接现身,反而悄无声息,躲着别人的视线,摸到了主屋。
顶着大太阳,趴在屋檐上,悄悄地,悄悄地,掀起了一片瓦,往里偷偷看。
屋中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太子殿下不知道为什么,孤零零躺在床上,他脱下来的血衣还在地上随意扔着,真的好的血……
程允心默默看着,就听孟延璋沙哑着嗓子,喊着水,喊了几遍,外头却没人进来,她用自己不大的脑袋瓜子想了想,想不明白,为什么院子里站着那么多人,屋中却没有人进来伺候呢?
见孟延璋实在难受,她从袖子上撕了块布,蒙住了脸,翻身下去,从窗子里进屋,一进去就找茶杯,倒了慢慢一杯水,小心翼翼靠近太子殿下,见人闭着眼,她就放下了心,低声道:“殿下,水来了,您起来喝吧。”
孟延璋动也没动,一副虚弱无比的样子,程允心没办法,往前凑了凑,将杯子送到他的唇边,然后就看到,那苍白的唇忽而弯起,如星曜一般的眸子也倏尔睁开,他一把攥住了拿着杯子的手,笑道:“抓住你了。”
程允心慌的不行,强装镇定:“什,什么?”
孟延璋也是一惊,从床上坐起:“女子?”
他闭着眼睛的时候,就闻到一阵清雅的香气,是从前没有闻到过的,只以为是程允心为了伪装自己,用了什么香料,可是睁开眼,他彻底吓住了。
这人是谁?
一头乌黑秀发挽了个别致的发髻,脸被青色衣衫的布料遮盖,只露出一双澄澈的眸子,虽然那眉毛与挺秀的鼻子,都与程允心很像,可是这打扮,这打扮是女子啊!
程允心惊道:“你没有受伤?”
她快速后退一步,孟延璋的武功不及她,是不可能抓的住她的,程允心脑子乱糟糟的,只想着,他既然没事,她就可以走了,于是顺着进来时的窗户,鱼一样的,又溜走了。
孟延璋对着只剩余香的空房间,一脸懵然。
偏施疾羽这时带着宁知津过来了,喜滋滋的:“我看宁老爷四处找殿下的府邸,干脆骑马带了他来,对了,宁老爷说程小侯爷听到殿下受伤时,已经先一步过来了,他人呢?”
孟延璋心如电转,须臾间换上了一副笑脸:“是来过,不过看我没受伤,又溜走了,宁老爷,不知道缘何,小侯爷会作女装打扮?”
宁知津也在心中感慨,果然,这个狐狸是装的,设下陷阱,就为了骗程允心过来。
他在让程允心从此在太子面前过个明路,和要不还是顺着太子的话,说她只是“男扮女装”之间纠结了一下,还没出声,就听太子殿下先一步下了定论。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