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在僵持之际,灵均刚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帐篷帘子忽然就被掀开了,冲进来一个小兵。

    小兵往谭宇达面前一跪,道:“将军!有敌来犯!”

    谭宇达目呲欲裂:“什么?!”

    “是、是海上来的。”小兵正疯狂组织自己的措辞。

    “倭寇?”谭宇达说。

    这一带沿海,海上常有外邦的倭寇以及本国的流民结成海盗,共同侵扰沿海一带,给百姓带来了相当大的困难。

    因为全是小匪帮,也不在岸上多呆,抢一票就跑,因此很难完全镇压,这也是谭宇达将军镇守这边这么多年,一直解决不了的顽疾。

    之前城中爆发疫病,他心里一直暗暗担心的就是这个,如若倭寇海盗来犯,他必得开城带兵迎敌,而如若他将士兵们都带离开这里,百姓必然暴乱。

    可如若他不去抗击,倭寇海盗们发现两广之地无人镇压,必然会更加猖獗,到时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于百姓也是一场危难。

    谭宇达仰天长叹,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岁。

    “开不开城门,都是死啊!”他叹,“无论我做什么决定,千秋之后,必然全是文人提笔怒骂,想我一辈子戎马生涯、为国为家,却落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灵均默默听着,想来古时候的人都很在乎后人的千秋笔。

    小兵战战兢兢地道:“将军,不止是倭寇……”

    谭宇达眉毛倒竖,大声道:“还有什么人?!速速报上来!”

    “不、不知道!”小兵冷汗都顺着脸颊流下来了,大概是很紧张,“将军,那就和海怪一样!那、那么大的船……好像还是铁铸的!”

    灵均迅速抓住了几个关键词,不禁一挑眉。

    难不成是他想象的那种?现代的、西方的、铁铸的?好家伙,搁这儿新航路开辟呢!

    谭宇达眉头皱得很深,缓缓道:“那是何物?竟然能让铁浮于水上吗?”

    小兵道:“将军,那个、那个城门……”

    城门一事上本就难以决断,他此刻忍不住大声斥责小兵:“容本将再想一想!”

    小兵不敢出声。

    现在不开城门,那么那种奇怪的船便会来犯沿岸百姓,更甚者他们看无人镇守,便长驱直入中原北上也未可知!

    但是若开了城门……这一城的病人当如何?现在军民关系本就如履薄冰,只需要一件事,便可如点燃的火星,顷刻燎原。

    灵均此时端坐在那里,忽然道:“其实还有一个方法。”

    几个人都去看他,并在心中隐隐有预感。

    闻莺直接眼皮一跳,死死盯着灵均。

    就见灵均幽幽道:“将城内的人都屠了,一座空城再付之一炬,就什么阻碍都没有了。”

    这道理其余几个人谁能不懂?

    他们惊异的是,灵均此人看起来柔柔弱弱,却没想到一开口,就是如此残忍的手段,令人心惊。

    帐篷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大家都脸色难看,唯有闻莺不明显地笑了一下。

    他大抵是疯了、病了,看见灵均如此冷漠的一面,他居然会有种痛快的熟悉感。

    “放肆!”谭宇达斥了一句。

    灵均从善如流地道歉:“抱歉。”

    他说完,不见另外两个人脸色,忽然对闻莺笑起来:“这不是天助你吗?”

    闻莺挑眉,他知道。

    如今谭宇达不可能为了出城迎敌,就将整个城屠杀干净,是故只要等他们一走,便可以毫无冲突地离开城内北上。

    谭宇达表情不好,掀开帐篷走出去了。

    他自有他的纠结,灵均却觉得这新武装的倭寇海盗来的时机太过凑巧。

    谭宇达当时决定封城的时候,是将自己也封在了城里,没理由不在海岸上做防御工事和安排,但如果主将不去、那些船只又真如他所想,这才是最恐怖的。

    所以他的建议其实全是基于事实给出的,而其他人不知道那些“大铁船”的可怖,自然要以为他残酷冷血。

    等谭宇达走后,闻莺行到他面前,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宦高歌也狐疑地看过来。

    灵均仰着脑袋,看着闻莺低垂的眼睛,说:“是啊,而且我还知道,这里所有人都活不了了。”

    “上次那些东西?”听他这么说,闻莺甚至没有惊讶,而是直接反问。

    灵均点点头,道:“比那些可怕多了。”

    如果当初权晴波留洋学会来的技术是这些,长孙文宣拿到的技术也是这些,那么现在来进犯的,必然是比这些技术更加优越的技术。

    闻莺沉默。

    上次在洛阳城内见到的东西已经足以震惊整个江湖了,现在灵均却说,还有更可怕的。

    宦高歌听不懂他们打哑谜,问:“什么东西?你知道那些来的人是谁?”

    “猜测。”灵均很好脾气地解答,“宦医师,如若您能肯定自己没有患病,我劝你趁早走了吧,那些人不会不屠城的。”

    若他们知道这个城里全是疫病,必不会留手。

    “你就这么有信心,他们能攻进来?”宦高歌义愤填膺地反问。

    灵均没有回答,但是他那双淡定的眼睛,却无端令宦高歌心中发寒——是的,他无比肯定。

    “为什么?”宦高歌一下子抓住灵均的手臂,死盯着他的眼睛,“你怎么知道?”

    灵均缓缓摇头,扒拉开了宦高歌的手。

    这件事他一时半会还真讲不清,现在直接走到帐篷之外,去找谭宇达。

    他的告诉谭宇达将军这件事的严重性,虽然并不一定能够有用。

    闻莺看着他的背影,一时觉得他冷酷无比,一时又觉得他很有人情味。

    那么,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呢?

    灵均说完之后,谭宇达就动容,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是事发突然还是有人在暗中控制,但是他却有些相信灵均。

    如果真如他形容的那般可怕,且他是幕后之人,那么不告诉他、将还没搞清楚事情的他直接弄死,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会如现在这般,让他布防。

    但是谭宇达还有疑虑,那便是林清辉这个人看起来虽然温和,却实际上有点冷情。

    那么他说这番话的目的,没准儿只是想让自己放他和闻章月出城呢?

    灵均并不继续等答案,因为现在主动权已经掌握在他和闻莺的手上了。

    之前若谭宇达还能够“以身殉职”,让他们杀了也不让他们出城,那么现在谭宇达自己就变成“金玉”了,他要出去带兵抗敌,他不能在这里殒命。

    所以,现在离不离开,就是闻莺和他说了算。

    “你别骗我!”谭宇达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你可知若是你骗我,可是千万代的罪人!”

    灵均淡淡点头。

    其实这个鼠疫有个隔离期,三天之内没有表现出感染症状,就很有可能没有感染。

    但是因为之前城中人多,他们又兵马、粮草都不足,为了保护天下的百姓,才做出如此一刀切的决定。

    而现在……有敌来犯,他们就算有人,现在再让他们去分类、隔离则完全行不通了。

    只要有一个病患,假装自己没有症状,想要跟随着健康人撤离,那么他们就会功亏一篑。

    谭宇达痛苦地保住了脑袋,蹲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灵均拍拍他的肩膀,又想回去找闻莺,一转身,就看见闻莺站在他不远处。

    他笑着走过去,道:“是即刻走?还是等三天?”

    闻莺之前听到了宦高歌的话,现在明白三天是观察期。

    他只是有些惊异,刚刚仿若回来了的无情无欲的大祭司,现在又走了——他甚至将所有决定让给自己做。

    虽然一路上过来都是如此,但他现在还是惊异了一下。

    他闭了闭眼睛,道:“等。”

    灵均浅浅地笑了一下,似乎早就料到了闻莺会这样说,道:“从这里到拜火教,就算累死八匹马,咱们也得三天三夜才能赶到。”

    于是两人便要等三天之后,完全没有症状,才离开这里。

    与宦高歌说了这个想法,他甚至还有点惊讶,也许是没想到看起来那么不讲道理的两个人,居然会这么守规矩。

    于是宦高歌勉为其难,道:“好吧。这几日,你们住在营地中,这边都是没有症状的,应该……健康吧。”

    两人答应,当夜,甚至还没有入夜,只是夕阳西沉的时候,谭宇达忽然下令拔营。

    所有士兵都动起来,行动非常迅速,将营寨收起来之后,就再等着谭宇达的命令。

    此刻,这位年逾花甲的老将军站在城墙上,在暮色之中神色悲悯而冰冷,他的语气也是这般不近人情:“杀。”

    必须要现在杀,因为只要当兵的一走,留下来的人必然维持不了秩序,到时候就是这些病患乱逃,影响整个天下。

    灵均与闻莺站在城墙底下,宦高歌的身侧,那些士兵的身后。

    他抬眼看了一眼谭宇达,叹道:“杀伐决断,慈不掌兵,想来结束这一切之后,他再也不会上战场了。”

    这时,宦高歌的声音轻轻传来,道:“不对。”

    两人看他,宦高歌也看着谭宇达,道:“无论他死不死在战场上,他都不会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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