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能使鬼推磨。

    从云雾峡关衙役王麻子口中,探寻到谢殊的踪迹。

    季笙歌心底最后一丝抽踌躇恐惧也压了下去。她眼中噙着的泪,顺着眼眶落下,蜿蜒着脸颊低落到下巴滴。

    都随着魔域阴森的狂风吹散。

    这些日子经历,沉淀到到最后只变成,内心一团炽热的火焰。

    她与屠人归,势不两立。

    季笙歌原本就与季澜长像。

    为了方便出行,还换了身不起眼的衣袍。恰恰不知,她这身靛蓝色的利落打扮。束发,脸上不施脂粉,不带虚伪。心中怀着一团炽热火焰。气势高扬的模样,让她整个人都透出不一样的神采。

    冷傲,坚韧,像是凛冽隆冬中刺眼骄阳。

    看着暖,其实冷的刺骨。

    廖云凝一大早就收到了,顾慎送来的消息。他们到了云雾峡关,又到了梧桐巷,又到了哪里哪里

    廖云凝本来是斜倚在塌上,眯着一双美目。

    发髻未梳,面颊上残留着斑驳的余粉。松松垮垮套着一身寝衣,斜卧在塌上别有一番写意风流。

    红酥手,翠玉镯,十指纤纤漫不经心捏着个长烟杆。便是指尖轻点。那点的都不是烟灰,点是人心。

    然而偏偏这么个什么事情不放在眼里的妙人而。

    指尖掐着那张轻飘飘的纸撑开看清楚上面字之后,躺在塌上懒洋洋人,就像是被旁人罩头泼了一盆冰水。

    廖云凝腾一下就做起来,向来让人捉摸不透的眸子中惊疑不定,脸上的表情都停止了。肉眼可见的,紧张与慌乱。

    季澜的女儿来了!

    阿笙来了!

    季笙歌没来的时候,廖云凝心中爱与恨意反复纠葛。一会东风压倒西风,一会又西风压倒东风。

    纠葛至深无可解。

    喜怒无常。

    但是当季笙歌来了的时候,廖云凝就像是踩着尾巴的猫,浑身毛都炸了。先是惊愕万分,随后而来的及时狂喜。

    今日晴日正好。

    这几日称病卧榻养病长夫人起来了。

    廖云凝一起身,这些日子懈怠的丫鬟们,顿时被抓出来被秋后问罪。廖云凝像来是雷霆手段。她可以懈怠,但是丫头婆子们,可没有懈怠的资格。

    廖云凝套着一身寝衣,云鬓未梳。就那么端坐在铜镜前,眯缝着眼睛,任由铜雀在身后挑着一缕青丝,给她细致的梳理长发。

    跪在地上的婆子蠕动着嘴唇,哆哆嗦嗦,蹦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廖云凝眼皮子都没抬,就那么把玩着小手指的长指甲,语气慵懒的张了张嘴。“年纪大了活不利索,话叶说不利索了那脑袋也没有挂着的必要,拖下去吧”

    廖云凝向来如此。

    她安排事情不稳缘由,只要命令发下去。

    临到了时间期限的时候,所有该准备的东西必须一应俱全。但凡有一样少了的,安排的不妥帖。那底下的,丫头婆子,便是要拿命来填的。

    那婆子脸惨叫都没发出来,就叫人拖了下去。

    廖云凝穿一身松垮垮的寝衣,发髻松散端坐在铜镜前,脸上透出一种诡异的华光。

    季澜的女儿来了。

    廖云凝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她紧张到手心里都在出汗。偶尔外面传来一两声没有堵住惨叫,都无碍于她高涨的心情。

    心中又爱又恨。

    眼中却带着异样光彩。这方面,廖云凝身体比心灵诚实。她面颊上微微透出不正常的薄红。

    就像是,少女怀春。

    廖云凝对着铜镜端详,她今日好不好看,衣服好不好看,发髻,钗环,首饰,是不是都妥帖。

    她是不是还是那么漂亮?

    以及阿笙喜欢什么样的人?

    阿笙会不会阿澜一样,还是与阿澜不一样?廖云凝异样的兴奋情绪高涨,让一双眸子亮的惊人。

    只是,这份兴奋没有持续几秒。

    正当廖云凝拿着钗环在手中摆弄,准备头上比划的时候,清澈见人的铜镜中映除了她的芙蓉面。

    还有眼角的细纹。

    桌子上叮叮当当一阵琅嬛玉佩的撞击声。

    廖云凝不可置信抓气铜镜,当时就怒了。就好像她满心期许,最终全都落空一样。

    她老了!

    廖云凝抓着铜镜,指甲抓住掌心,扎鲜血淋漓。

    笙歌不是阿澜。

    这种差别,就像是她眼角遮不住的细纹,以及铜镜中无论怎么保养都年华逝去的面容。现实中一切留在她身上的时间痕迹。

    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廖云凝。

    她与季澜之间空白了许多年,插进去了个让她咬牙切齿的阿嫣。连带着季澜的唯一血脉,都带着那个低贱女人血统。

    无论廖云凝如何努力挽留。

    爱意都如指尖砂,抓的越紧,流的越快。

    廖云凝心中,如何爱憎纠葛,如何反复无常,以至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季笙歌都一无所知。

    两人顺利通过了云雾峡关,顾慎踏入魔域之后,就像是蛟龙入海来去自如。本来半个月的路程,硬是缩短到了两天。

    季笙歌擅长骗人演技又炉火纯青,她想在魔域横行势必要依赖顾慎。所以她掉每一滴泪,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别有用心。

    七分真意,三分演技。

    哄得顾慎出十分力气。

    “今日我们先回荻秋宫休整,明日我们出发去苍雾境。”

    “那边属于北境,与荻秋宫势力范围关系比较微妙。”顾慎斟酌下了用词,这才缓缓抬手,带着季笙歌跳过高处。

    “不过,我大娘是北境公主的,到时候只要拿到她亲笔的手谕,想要在北境自由出入并不难。”

    顾慎口中说着话,拉着季笙歌踏入传送法阵的时候。

    身量挺拔背光而站,红衣似火,黑发如云,俊俏的脸一笑。几分狡黠几分邪肆,像是太阳一样,晃得人眼睛疼。

    连季笙歌都不得赞叹一声好看,只是季笙歌可不会沉溺于美色。

    她又不傻。

    越是靠近魔域,顾慎那副热情的模样,越是让她心神警惕。不是她质疑顾慎的人品,而是跟魔修谈人品。

    这行为本来就愚蠢。

    顾慎是个娇气的金疙瘩,他要真是个大度的人,他就不会在她和盘托出真相的时候。气得拂袖离去。

    那一刻,顾慎的恼怒是真的。

    恰恰就是因为恼怒是真的,所以当季笙歌透漏出要去魔涧之渊,顾慎一口答应下来。这件事情本身就透着蹊跷。

    就好像顾慎,很希望她去魔域一样。

    顾慎在云雾峡山的红桥上,给佝偻着身躯王麻子每掏一次钱。季笙歌就觉得顾慎像个人贩子。他哪里给的是过桥费,掏的是分明买命钱,买的是她的命。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季笙歌不傻,越靠近魔域中心区域,心中这个预感就越强烈。

    大概也就是像王麻子在红桥上,拍着老脸说地道理一样。

    脸面一定要粉饰的好看,甭管里头多乌糟。只有表面光鲜,这样才能引得人来。等旁人傻乎乎的进了圈套之后,才发现里面全是蛆虫。

    待到那时,再说离开,早就时已晚了。

    顾慎还不知道季笙歌其实从来就没有信过他,而且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脱身而去的策略。

    红衣小变态心里得洋洋自得,神色飞扬走在路上,偶尔再转头看一眼身边细心念念的笙歌。

    顾慎那个心啊!

    就越高兴。

    所以在出了云雾峡山之后,顾慎早早就飞书给殷护法。算算这个时间点,信件应该已经摆在大娘手上。

    “等会到了荻秋宫,跟在小爷身边不要乱走”

    “宫里有些老古董,嘴巴啰嗦惹人厌不过不怕有小爷罩你还有,我爹那边群妻妾我爹风流,一屋子莺莺燕燕,好多人我那些小娘成天没事,一群人挤在一起就是喜欢生是非”

    “你离她们远些”

    “不过,我那些小娘,你也不用不担心”

    “我大娘喜欢你。”顾慎搭着季笙歌肩膀笑的狡诈又邪肆。

    他的短板,就是会得意忘形。

    就像现在他勾着季笙歌踩上了传送法阵,言语之中就隐隐透出了风向。但凡不是脑子浸过水,都听得出来,他在给她介绍家庭成员和背景。

    可笑的是!

    她一个客人,需要知道顾慎什么家庭背景。

    除非,顾慎压根就没打算让她离开荻秋宫。

    “我大娘脾气古怪,能得她喜欢,你这丫头也是命好。”顾慎言语中的骄傲,在季笙歌听起来就像是恩赐一样。

    不说心里毫无触动,甚至还衍生了几分反感。如果不是顾慎傲气如骨嘴欠,否则季笙歌早就甩袖子离顾慎远远的。

    哪里会在这里跟他虚与委蛇。

    “不过”顾慎是怀了私心,但是他对季笙歌还是真心喜欢,“我大娘那个人看着好脾气,其实吃人不吐骨头”

    “她喜欢你,你安全不用质疑。”

    “不过,你私底下,还是莫与她太亲近,免得到时候被算计死了也不知道。”顾慎比她高,说这话时候,练刀的手重重点在额头,点的季笙歌脑门生疼。

    点的季笙歌微微皱眉,更惹得她暗自吐槽。

    顾慎这个憨包,有功夫提点她,不如先想想怎么把自己智商提到线上。毕竟顾慎的套路拙劣的,她都懒得揭穿他。

    顾慎与季笙歌回宫的消息早早就飞遍了荻秋宫。

    荻秋宫,荻秋宫,单听名字像是个小门派。等到季笙歌与顾慎,传送到目的地之后。才发现荻秋宫,并不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

    它是魔域腹地树大根深的魔门之一。

    肃穆的古城宫殿,黑压压似寒鸦的羽翼般。古朴肃穆,高耸入云。里三层,外三层。坐落在山谷中,周围被红色山林的围绕。

    古城孤寂,看起来就像是坐落在血红的薄雾中的孤城一样,充满了萧杀之气。与凌霄派伫立在山峦上,仙气缭绕的雕梁画栋截然相反。

    顾慎带着季笙歌从金光之后出现的时候,两人正好在站在影楼最高处。从他们位置上能轻而易举环视荻秋宫整座巍峨的建筑。

    “恭迎少主回宫!”

    季笙歌与顾慎刚刚出现,震耳欲聋的声音气势威宏,紧接着便是黑压压的人齐刷刷跪了一群人。外层全是穿着一模一样荻秋宫弟子服的,荻秋宫弟子。里面则是两排黑压压丫鬟,异口同声气势恢宏。

    季笙歌虽然不露怯,却也没了大顾慎出行归来阵仗这么大。

    她现在就像是个,被狼叼入了狼窝的肥肉。只是顾慎不知道,季笙歌是肥肉也是快下了毒肥肉。

    顾慎笑的得意洋洋,笑的那双桃花眼几乎都眯成了一道缝。伸手拍了拍季笙歌的肩膀,歪着头笑的邪肆。笑的雪白牙齿在泛着寒光。

    “小笨蛋,我们到了!”

    “今夜摆宴席,给你接风洗尘。”

    季笙歌肯来荻秋宫,主要就是因为不熟悉魔域,她需要摸清楚魔域地形图,以及最快速达到魔涧之渊的路线。

    其实,在云雾峡山王麻子说的话,仔细品来都是一语双关。

    魔域不只是云雾峡山充满谎言与危险,别的地方也一样。就像现在,没来之前,顾慎还各种安慰鼓励。

    季笙歌不过刚刚站在荻秋宫的地盘上。

    顾慎那个小狼崽就漏出了自己的獠牙。满满登登的丫鬟弟子跪在地上久候的模样,可见他们行踪其实荻秋宫了如指掌。

    廖云凝心中反复无常,几番爱恨纠葛撕扯之下。

    她还是没忍住心头激动翻滚的执念与憎恶,躲在屏风后面的暗处中远远瞧了一眼。廖云凝真的只是,隔着屏风瞧了一眼。

    便是这一眼。

    叫她枯寂沉寂了多年的心,突然活了过来。

    太像了!

    何止是像!

    简直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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