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微依稀记得,前世便是在这一年的十月里,陛下的秋闱狩猎场上,大表哥明成骑马不慎摔断了腿,伤了膝盖,自此成了废人。

    不但原定的婚约被退,就连世袭的爵位也叫庶长子顶了去!

    大姑母因此生生哭瞎了一双眼,身子便彻底垮了。后来她母亲昭和去世,大姑母强撑了一年多,也郁郁而终,大表哥在汾阳王府的日子就更难熬了……

    听闻后来还是她祖母亲自求到陛下跟前,才得了恩典,接明成回忠勇侯府养伤。

    直到她从西凉回来,大表哥像是变了一个人……

    李太微叹了一声。

    这一世,她定要提前筹谋一番,将这些里里外外的糟心事都捋顺了。

    只不过……

    眼下倒还不是担心她姑母的时候,她这个薛表姑才真真是隐患!

    算着日子,前世便是这个薛氏在中秋前爬上了她爹爹的床,才生生将她母亲气出病来!

    后来母亲去了京郊养病,没几个月竟遇上了瘟疫,从此再没能回来。

    即便她后来在母亲的灵堂上手刃了薛氏,却是背上了不孝的骂名,这才远走西凉。

    这一走,就是整整五年。

    李太微心中微动。

    眼下当务之急,是将薛氏这个祸害除掉,或许……母亲这一世,命数就会不同了……

    “去叫人盯着薛表姑那里,打探一下她今日午后去过何处,再去老夫人那里听听,有没有传出话儿来。”

    念夏心底有些不安,犹豫着问:

    “姑娘可要先与夫人通个气?表姑娘搬进府中可不是一两日了,又是老夫人的贵客……”

    “她算得哪门子的贵客?”

    李太微语气冷了下来,

    “一个被捂在手里的老姑娘,还妄想与我母亲攀比,胆敢觊觎我父亲,简直痴心妄想!”

    这个薛氏不过是李老夫人娘家的远房侄女,为何会被请进府里长住,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过是她母亲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李老夫人又只剩李盛这一个嫡亲的儿子,便是再中意二房的子孙,说到底也隔着血脉,李老夫人心中还是指望她们这一房的。

    昭和身份贵重,与李盛夫妻和睦,感情甚笃,李老夫人不好撕破脸叫李盛娶侧室。便只好寻了得眼的侄女薛素琴入府,想寻个机会,将薛氏悄悄纳进李盛的房里,为李家长房开枝散叶。

    这一点连个下人都看的明白,她母亲昭和又如何不晓得?

    她不过是对夫君身怀愧疚,才不得已隐忍不发罢了。

    李太微沉沦了一世,怎会不懂母亲眼下心境。

    想起母亲前世遭的罪,她眼底立时掀起一片肃杀。前世曾一步步经历的血雨腥风,刀光剑影,此时化作无边的戾气,叫人不敢直视。

    念夏心神恍惚的看着李太微,总觉得郡主此番回来……竟有些不一样了。

    绘春拧着帕子,眸光一颤,忙掩了下去。

    “薛表姑那里……可听闻我父亲怎么说?”

    母亲房里的事儿,她作为姑娘本是不好开口问的,可她眼下急于知道李盛的态度,便只能问出了口。

    念夏为李太微打着扇子,闻言怔了一下,道:

    “相爷……相爷自是不愿的……”

    “郡主走后,听闻相爷与老夫人曾私下争执过几回……可老夫人这次是铁了心的……”

    念夏叹了一声。

    李太微心底有些诧异。

    前世她在父母庇护下长大,性子天真娇憨。府里有些事儿也是刻意瞒着她的,因此她并不曾特意关注过薛氏这个人。

    直到她这趟从西凉回来,长房才接连出了状况。

    她前世眼睁睁看着薛氏被抬进门,又亲眼看着她母亲病下,只将这一切的错,都顺理成章的推到她父亲身上。

    可她竟不知父亲为薛素琴的事儿,曾与祖母起过几番争执?

    那么前世,他为何又能默许薛氏爬了自己的床?

    李太微掩过眸中顾虑,捏着杯盖,侧着脸问:

    “薛表姑寻常都与谁私下往来?性子如何?她身旁可还带了什么人入府?”

    念夏微滞,似是没想到李太微有此一问,思索了一会儿,才道:

    “这……奴婢倒是不知,不过薛表姑娘身旁有一侍女唤作碧云,听闻是薛家的家生子,与奴婢倒是打过几回照面。”

    “薛表姑娘自入府后便住在华安堂里,常在老夫人跟前侍奉,倒是鲜少来咱们正房。奴只听闻老夫人赞过她几句性子娴静,其他的,奴婢就真不晓得了……”

    李太微点了点头。

    这薛氏既存了想攀高枝的心思,便定要在她祖母跟前做足了脸面的。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既要时常待在华安堂里侍奉,总不便擅自出入府邸。

    李太微沉着眸子细细思量着,若她父亲当真对薛氏没有起过这份儿心思,那前世薛素琴是如何得逞爬上了姨娘的位子的?

    “挑两个可靠的,叫人仔细盯着些,尤其这几日,万不可叫她接近正房!”

    绘春闻言手中一顿,隔着帕子按在李太微眼周的力道就重了几分。

    李太微嘶了一声,蹙眉看过去。

    绘春一惊,忙跪下道:

    “奴婢失手!求郡主赎罪!”

    念夏吓了一跳,丢了手中团扇,忙上前仔细查看李太微的脸,确认面上没有伤痕,这才舒了一口气,板下脸斥道:

    “你这几日是丢了魂不成?若是方才不慎伤着郡主,你欲如何到夫人跟前交代!”

    绘春吓的脸色发白,怯懦不敢出声,忙朝着李太微俯身磕了头。

    李太微对镜照了照,面上并不打紧。

    垂眸时目光便无意间落在绘春头上一根银丝蝴蝶簪子上。

    那簪子小巧精致,藏在发间并不打眼,但李太微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簪子是二伯娘赏你的?”

    绘春怔了一下,攥着帕子道:

    “是......是奴婢为四姑娘绣了只香囊,二夫人瞧着还算入眼,便赏了奴婢......”

    李太微眸底敛起波光。

    这簪子是年初花灯节,宫里一道赏下来的,原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玩意儿,只给女眷们图个新鲜凑个趣儿罢了。

    刚到府里那会儿,母亲便叫她与四妹妹李瑶先挑了喜欢的去,剩下的便交给执掌中馈的二伯娘打理。这些簪子绢花,寻常用来打赏得力的下人再合适不过。

    这只蝴蝶簪当时颇得李瑶喜欢,可惜边角有一处划痕,惹的李瑶很是遗憾了一番,因此李太微便留了印象。

    绘春的绣工在一众婢女中算是顶出色的,二伯娘赏她只簪子倒也不稀奇。

    不过......她隐约记得,四妹妹李瑶幼时得过花疹,后来便闻不得香薰,这香囊是从不加身的。

    “郡主,二老爷他们方才回来了,夫人叫奴来问一声郡主,可愿过去用饭?”

    婢女打了帘子进来,打断了李太微的思绪。

    今日老夫人伤了神,没有胃口,二房又齐整整回了永平伯府省亲尚未归来,晚饭就摆在了正房的云水居。

    没成想二伯娘她们竟提前回来了,李太微想着,多半是听说了她与陆萧那厮打架的事儿......

    去!……为何不去?

    李太微心中诧异,转脸对着铜镜仔细照了照……

    得!

    李璞这嘴少不了又得叫她添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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