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贵妃不管的话,那常在偷偷来套个近乎就罢了。可年贵妃让所有人一起来,这就是让她们任凭磋磨不许反抗的意思。

    离钺没想磋磨谁,但她制定的训练表,在旁人看来估计跟磋磨没差。想到这,她笑得贱兮兮的:“哼哼哼,小东西,落我手里了吧?”

    众人就有点慌:这个邪恶的莽妇又想如何作践人?

    离钺上下打量了她们一会儿,命令道:“棉衣不方便动作,换了。”

    众人愈发不安,刘答应寒气入体病得都起不来了,黎贵人竟还用这一招,是想要她们的命吗?

    可她们没有拒绝的权利,换完衣服回来,三主三仆站了两排。

    “先热身,自己喊拍子。”离钺没有灵巧那么多顾虑,也完全不懂怜香惜玉,拿着根鸡毛掸子,谁做得不好她就抽谁。

    让喊拍子,六个人喊得乱七八糟的:“一二二二三三……”

    啪!

    “喊齐。”

    啪!

    “背打直。”

    啪!

    “别撅屁股。”

    这每一鸡毛掸子下去都疼得人龇牙咧嘴的,于是,早前还同手同脚的那常在,顺利把全套热身动作做完了,就是哆嗦得有点厉害。

    离钺老神在在的:“冷不?”

    “冷……冷的。”快冷死了好吗?

    “冷就跑起来!加速!跑快点!”

    六人缩着膀子边跑边腹诽:这莽妇同样没穿棉衣,为何能在寒风里这么中气十足?

    离钺缀在后头,感觉她们慢下来了,就从最后一位把速度抽上去,基本让她们保持着匀速慢跑。

    围着半个翊坤宫,两圈下来,仨宫女还好,跑得不算很吃力。那仨庶妃就不行了,跑步姿势歪歪扭扭还一直喊累,非常的不配合。

    “我喘……不上来气了,不行了……让我歇会儿。”汪答应也不管雪啊泥啊,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三摇两晃的就躺倒了,宁愿挨抽都不肯再跑一步。反正黎贵人不会下狠手,疼是疼点,打不坏人。

    “奴婢也……跑不动了。”做奴才的哪能比主子强?汪答应的婢女乖觉地跟着躺了。

    好多事一旦有了领头的,后边的人做起来就没了心理负担。其余四人没躺下,但都装作累极的样子席地而坐。

    离钺哭笑不得:后妃的脸面与形象你们都不要了?

    其他人不知道,汪答应是真不要了,大张着嘴门牙外露地躺在地上,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腿在她们自己身上,她们真不跑,谁能有办法?离钺冷酷道:“不跑也行,得答应我个条件。我实在懒得应付你们,以后少来找我的茬,否则我就找贵妃娘娘的人来监督你们跑圈,跑断腿为止。”

    “好的好的。”汪答应一骨碌爬起来,朝着垂花门飞奔而去,赌咒声也瞬间远了,“以后再找你茬我是狗!”

    另两位庶妃紧随其后:“我也是!”

    先前还一摊烂泥似的,这会跑得比兔子都快,一溜烟就没影儿了,留下仨宫女跟离钺大眼瞪小眼。

    “……”

    三人强忍着尴尬行礼:“奴婢告退。”

    “去吧。”离钺挥挥手,无论如何,她们不再来找她玩宫斗就行。

    从十月底到现在,要么下雪要么多云。这几日接连晴天,温度略有回升,房顶的积雪便开始融化。白天暖和晚上降温,檐下就挂上了长长的冰棱,每天都需要人工敲落。

    常德他们敲冰棱用的是一种长杆小锤子,挨着房檐一溜溜敲过去,声音怪清脆的。

    恰巧今儿的冰棱还没敲,恰巧离钺有兴致,就想带大家玩个小游戏。

    “过来过来,每人一把小锤子……”

    选一支大家耳熟能详的欢快小调,把冰棱按照小调的节奏一根根敲下,无需苛求音准,九个人同时动手,音调高低各不相同,轻轻松松就能组成一支旋律特别的冰棱曲。

    离钺选定了后院正殿的南面房檐,灵巧要了北面。春桃、灵云、灵玉、常德平分了东西配殿,都是一人一条房檐。

    剩下的三人比较可怜,想参与进来,就只能管围墙上那些迷你冰棱了。

    房檐瓜分完毕,所有人仰头望着冰棱举着小锤子,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不过是个简单的、甚至有些异想天开的小游戏,又或许正是因为简单又异想天开,居然令人紧张起来了。

    “走!”

    叮——

    离钺一声令下,手中的小锤子随即敲上冰棱,其他人也齐齐挥动手臂。下一瞬,叮叮咚咚的曲调欢快地从檐上跳跃而出。

    “嗯?”

    翊坤宫外有人驻足聆听,熟悉的旋律陌生的音色,起初觉得音都不准不成曲调;慢慢的,又觉得渐入佳境有种独特的韵味。然他才品出些趣味,小调戛然而止,不上不下的,令人心梗。

    “曲调太短,朕竟没能分辨出是何种乐器。”

    “奴才也没听出来。”苏培盛猜测,“许是贵妃娘娘给您准备了惊喜?”

    刚才那小调,若说如闻仙乐,确实是夸大其词了,但惊喜嘛,以新鲜取胜。待翊坤宫的蜡梅开了,贵妃娘娘必定要邀万岁爷来赏梅,届时赏梅温酒配上小调,也是雅趣一桩。

    雍正挺期待来自贵妃的惊喜的,嘱咐道:“待会儿莫要打探,免得让惊喜失了神秘。”

    “奴才省的。”

    “皇上吉祥。”

    “月儿无需多礼。”雍正笑容满面地将女人扶起,关心的话一句接一句地往外抛,“昨夜睡得可好?今早膳食可合口味?福沛乖不乖,可有哭闹?”

    “托皇上的福,妾身这里一切都好。”

    “都好就好。”雍正牵着她的手往西暖阁带,“朕去瞧瞧福沛,醒着的吗?”

    见儿子睡得香甜,他摸摸儿子红润的脸蛋,便心满意足地回了厅堂,拉着年贵妃的手就是一番诗词歌赋风花雪月的闲聊。

    男人的喜悦如此明显,年贵妃却是勉强应付。想起方才那一节小调,她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说不清是痛是酸,有许多无法忽视的闷滞感。

    他大抵是误会了什么,可这次,她不想主动解释。腊八那天她便意识到,皇上对黎贵人产生了兴趣。

    年贵妃身体不好,白天看冰嬉看久了些,晚宴便没多待,早早退席了。退席后,她和王守贵顺路同行了一小段。她先回了翊坤宫,一炷香后,王守贵才来赐粥。

    以王守贵的脚程,为何会比她晚那么多?

    再者,赐粥之后,王守贵并非是立马回去复命的,他在翊坤宫门外等着,直到黎贵人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溜出门跟他说了会话,他才走了。

    年贵妃敢断定,那不会只是一碗腊八粥,不会只是一份殊荣,其中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小心机。

    皇上性子里藏着几分恶趣味,对女人感兴趣的表现,就是逗人玩。看她因他皱眉、因他欢喜、因他生气羞赧,是他的一大乐趣。若不能亲眼见证,他便会差人记下来描述给他听。

    一位勤于政事的君主,愿意浪费片刻时间去逗女人玩,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而这份恶趣味,最初是皇后发现的。皇后说过,从皇后到齐妃再到她,无一例外,都是由此开启盛宠的。

    年贵妃不明白,皇后面对类似情景,是怎么能够无动于衷的?

    她,似乎做不到。

    这是年贵妃第一次目睹男人变心,其中滋味真是……难以形容。

    雍正常来翊坤宫,却不是每次都留宿。他很忙,大多数时候都是陪贵妃用了晚膳、看了孩子,就又要回养心殿去。

    今天也不留宿,不料福沛闹得有些厉害。

    儿子睡醒后,雍正抱着他玩了一会儿,才说要走,他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且越哭越凶怎么都哄不住。

    眼看儿子面色泛青有发病的预兆,雍正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传黎贵人?”

    对旁人发完脾气,又连忙给宝贝儿子道歉,“哦哦,可怜见的,是汗阿玛不好,汗阿玛不该说走。咱们福沛长大了要做大清第一巴图鲁的,不能像个小哭包。坚强一些,不哭了不哭了。”

    “皇上不是还有事要处理吗?您去忙吧,福沛没事的,黎贵人来看看就好了。”年贵妃接过儿子放回摇篮中,边给儿子顺气,边催雍正走。

    “有什么事能比福沛重要?朕等他好了再走。”

    “寻常哭闹而已,您真的不用担心,别因福沛耽搁了时间。”

    雍正拧眉,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说。今日的反常,单纯是因为福沛的情况比以前好多了,她没那么担心了吗?

    “妾身……”面对他狐疑的目光,年贵妃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扯扯嘴角低下头,专心哄孩子去了。

    “黎贵人到——”

    通传声未落,离钺已急匆匆地来到摇篮边,也不管房内怪异的氛围,直接道:“麻烦让个位置,女医过来。”

    年贵妃和雍正沉默地退后。

    “用九号方案,从大陵穴开始,膻中穴结束,反转按揉。”离钺说完,女医便动手操作了。

    又是九号,雍正记得,好像他在场的时候,用的都是九号方案,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年贵妃心底泛酸,她与他肩并肩站着,他的视线却一直停在黎贵人脸上。她不禁也随之看了过去,十九岁的女子,的确更能得他偏爱。年岁小的太稚嫩,过于年长的,又不够水灵了,如今的黎贵人,正正好呢。

    黎贵人很想怼:瞅我干啥?瞅也没用,我是绝对不会亲自动手的

    目不转睛地盯着摇篮,离钺坚决不跟那俩人对上视线。

    啧,最近得加强一下人设,他们仿佛忘了什么叫女智深了。

    门前那几根柱子不错,要不然走的时候,“不小心”卸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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