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狂跳,秦飞云一直捱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原以为这次能睡个安稳觉了,哪知道天刚蒙蒙亮,就被暖雪从床上拉了起来,说“主院有请”。

    “这么早把我叫起来,也不知道有什么大事?难道爹不用上朝的吗?”秦飞云不情不愿地穿好衣服,任凭暖雪在头上摆弄。

    “哎呀,小姐你忘了吗?这几日是休沐呀,国公都在府的!”暖雪一边梳头,一边嘟哝道。

    好不容易整理完毕,秦飞云赶紧出门,一路上碰到的丫鬟小厮,有的远远观望,生怕被人发现;有的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好像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这些下人常年处于韩氏的淫威之下,惯会踩高捧低,秦飞云只当没看见,径直往主院走去。

    刚进大门,就看到继妹秦飞霜等在那里,着急地向她挥手。

    “长姐快来,爹跟娘都等急了。”

    秦飞云快走几步赶上去,“知道叫我什么事吗?”

    “不清楚,”秦飞霜摇头,“我只看到好多人抬了东西进来,具体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秦飞霜还是个小孩子,在很多事情上都是一知半解。秦飞云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不再多言,拉着继妹一道进了屋子。

    虽然听说了事情的经过,等进了屋子,秦飞云还是被堂上堆积如山的礼品吓了一跳。

    只见地上满满当当的,有人参、鹿茸之类的补品;有华美精致的布料;有应季的各色糕点;有装饰精美的景物屏风,就连女子常用的胭脂水粉也一应齐全。

    品类之全,五花八门,让秦飞云误以为自己进了杂货铺。

    “这是……”

    她想问这些礼品是谁送的?可看秦颂夫妇的表情,比她还疑惑,就没有再问下去。

    “爹叫女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吗?”秦飞云一边问,一边找地方坐下。

    秦颂凝眉道:“今早一开门,外面就停了十来个挑夫,不由分说把这些东西抬了进来,问他们是谁送的,全都摇头不知。然后给了一个纸船,我看纸船上有你的名字,八成是送给你的,就把你叫过来看看。”

    “纸船?”秦飞云恍然,这不是昨天晚上和沈安之约定的暗号吗?难道他说的找机会拜访,就是指现在?

    带着疑惑,秦飞云要来了纸船,本想打开来看看里面写的什么,结果翻来覆去,就只有“飞云小姐亲启”几个小字,也难怪大家都看不懂。

    “能看出是谁送的吗?”秦颂问。

    “大概……也许是陈王吧?”秦飞云支支吾吾的,把沈安之说要拜访的事讲了出来。

    听说东西是沈安之送来的,秦颂的表情更加凝重。

    “这算几个意思?送了一堆东西,连个名目都没有,真要上门拜访,怎么不见本尊?”

    “兴许是有事耽搁了吧……”秦飞云低语。

    听了她的解释,一直没说话的宁诗宜也微微叹气。

    “这个陈王,到底是江湖中长大的,做事也未免太没有规矩了些,以后飞云嫁过去了,可得替他多操点心,不然得罪了人他都不知道。”

    秦飞云默默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四人闲聊了几句家常,秦飞霜小孩心性,把礼品中能吃能玩的都翻了一遍,遇上喜欢的就看姐姐一眼,然后又恋恋不舍地放回去。

    按理说,只要继妹想要,秦飞云都可以大大方方地相送。无奈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沈安之的打算,不敢贸然同意。于是在秦飞霜看向她时,只能微笑,以缓解尴尬。

    “飞霜,”察觉到秦飞云的窘迫,宁诗宜叫住了女儿,“这些东西还不知道打何处来的,你可别给你姐姐弄乱了。”

    宁诗宜性情温和,等闲不说一句重话,像这样出言制止,就已经算严厉的了。秦飞霜知道母亲的脾气,停下手上的动作,规规矩矩地坐到一旁。

    一家人坐了没一会儿,就听到院子里一阵喧闹,紧接着便是一阵咳嗽,韩氏和梁琴走了进来。

    看见韩氏,秦颂与宁诗宜双双站起,将中间的主位让了出来,自己则让到侧边的角落里坐下,韩氏见状,心满意足地坐在了大堂上。

    “这是怎么了?”瞥见一屋子的礼品,韩氏别有用心地问道。

    在场诸人,除了知道东西是沈安之送的,具体怎么回事却一概不知,听到韩氏发问,都沉默不语。

    韩氏见众人垂头丧气的,心情大好,一开口便是阴阳怪气。

    “清早起来,便听到东边院子里的乌鸦叫个不停,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呢,就听人说陈王退亲来了,你说这是怎么闹的?陛下刚赐了婚,这还没一个月呢,这是不把我们国公府放在眼里呀!”

    国公府的东边正是云想院,韩氏一番意有所指的话,把在场诸人都听得极不舒服。

    “母亲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秦颂诧异道,“陈王只是派了人送东西过来,母亲如何就知道是退亲来的?”

    “这不是明摆着吗?”韩氏得意至极,“前几日,飞云与外男夜游不归,此事在府中传得沸沸扬扬,陈王再怎么大度也是个男人,哪里听得了这些风言风语?今日来退亲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

    作为庶出,秦颂从生下来便吃尽了白眼,然而他受委屈是小事,哪能让女儿再受这种气?见韩氏来者不善,秦颂第一次起了逆反之心。

    “母亲此言差矣,飞云夜游不归的事,全是几个下人在乱嚼舌根,等儿子得空,一定将这些不知好歹的奴才打将出去,免得他们污了飞云的名声,至于母亲说陈王是来退亲的,儿子倒不这样觉得。”

    “哦——,莫非你还有什么高论吗?”韩氏抬眼哂笑。

    秦颂坐直身子,坦言道:“飞云与陈王的婚事,是陛下颁的旨意,如今圣旨刚下不久,陈王就算悔婚也必须奏请陛下,再由陛下决断,天子之子,婚姻岂能儿戏?”

    宁诗宜也从旁附和:“夫君说得有道理,寻常百姓联姻,还讲究个三媒六聘,要悔婚尚且手续繁琐,更何况是皇家,这事只要陛下没开口,咱们便不能妄加揣测……”

    宁诗宜实话实说,然而才说了一半,就听韩氏“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咱们母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一个妇道人家,正事不干,说嘴倒是一流!”

    韩氏虽然厌恶秦颂,却要靠秦颂养活,平时说话自然要留几分薄面。但宁诗宜就不同了,本身就是寡妇再嫁进来的,韩氏对她便没有多少客气。

    听到韩氏骂人,秦颂心里窝火,最后却只能拍拍夫人的手,以示安慰。

    “下次别再插嘴了,知道吗?”见秦颂没有袒护,韩氏又斥责道。

    韩氏出生市井,向来口无遮拦,宁诗宜囿于辈分和尴尬的继室地位,嫁过来十来年,一直不敢多言。本来夫君就不讨嫡母的喜欢,她要是再多嘴,自家的处境就更难了。

    宁诗宜想了一想,便没有再说话。

    韩氏最喜欢宁诗宜低眉顺目的样子,和她死去的妹妹一样,都是好拿捏的。看到庶子庶妇被训斥得连个屁都不敢放,韩氏更加得意,悠闲地坐在大堂上,看底下四个人的笑话。

    韩氏是个贪财的,看热闹哪有捞钱来得爽快?她在上面坐了一会儿就按捺不住,让梁琴扶她下去,想看看礼品中有哪些好的?

    祖孙俩转了一圈,见礼品中有几样瓷器实在精美,立即挑拣出来,想把这些和鹿茸人参一并带回福亨居去。

    “祖母要做什么?”秦飞云拦住她们。

    自韩氏进门,秦飞云就没有说过话,此时见她们越来越过分,忍不住打断。

    “表姐不会这么小气吧?”梁琴满脸喜气,“反正是退亲的东西,想必表姐也没有什么心情继续留着,倒不如送给外祖母,也算是你的一份孝心。”

    秦飞云越听越气,正要把东西抢回来,就见春玉气喘吁吁地跑进大堂。

    “禀老夫人…禀国公,陈王带人过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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