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刚消停了两日,就又有一名官员被杀。
这次遇害的人官阶不高,却掌握了重要文书和军事机密。秦飞云也是问了沈安之,才知道死的人是那晚在兵部后门遇见的书令史。
书令史姓魏,在兵部任职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亦不与人结仇。沈安之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是谁要杀他。
唯一的可能,就是魏大人与虎威将军刘大人的侄子一样,死于同一波人之手。
沈安之并非凭空臆断,这两起案子看似毫无关联,实则都是针对大盛的武将集团。
刘大人是仅次于秦颂的将军,战功赫赫,威望甚高;魏大人则负责大盛最重要的情报汇总工作,二人都是兵部的关键人物。
再者,两起案件的致死兵器都是阔刀,遇害者的家里也都被搜查过。
要说有什么地方不同,就是刘大人的侄子家被灭门,魏大人的家中尚存一活口。
活着的是魏大人的老仆,他虽然被恶人砍了一刀,却未伤到要害。他自知无法反抗,便存着一口气,等人都走完了,才爬到大街上去求救。
案件突发,沈安之作为兵部右侍郎,也需到场论案。除他之外,凡是叫得上名号的武司人员,全部被传到兵部问话,就连赋闲在家的吴文华也不能幸免。
两个最重要的人都在兵部,秦飞云等得心焦,内心只盼望案件早破,他们能尽快回来。
天色将晚,沈安之还是没有消息,秦飞云等不下去,便叫了暖雪一道去主院,想看看秦颂有没有回来。
去主院的路不长,中间只需要穿过一个花园,园边有一处池塘,就是秦飞云落水的那个。
今夜的月亮很圆,把周围都照得亮堂堂的,唯独池塘边的假山,怪石嶙峋,尽是阴影。
“小姐,我害怕……”暖雪抓着秦飞云的衣袖,尽可能让身体靠近一些。
秦飞云安慰地拍了拍暖雪的手,把人让到有光的一边,自己贴着假山走。
月光一照,暖雪的脸有些发白,但好歹能见到亮了。
“小姐。”
走了一段,又有轻微的唤声。
“什么事?”秦飞云回过头问。
“什么什么事?”暖雪眼带疑惑,“我没有说话呀。”
秦飞云略感不妙,拽着暖雪,脚下一刻不停。
“小姐,小姐。”
背后又是两声,而且是压着嗓子说的。
秦飞云转身,把暖雪藏到身后,“有事出来说话,不要装神弄鬼的。”
话音一落,假山洞穴里闪出来一个人,昏昏暗暗的,看不清楚模样。
秦飞云站在原地,一直等对方走到身前才敢放松警惕,竟是她收买过的彩翼。
“小姐,”彩翼手贴着腹部,低头走到近前,“奴婢一路跟到这里,可算是把您追到了。”
自从上次被抓了现行,彩翼就一门心思地扑在搜集情报上,平时除了急需用钱的时候,等闲不会来找秦飞云主仆。
像今日这样专程等在半途,尚属首次。
秦飞云猜测是有什么重要的情报,当下也不犹疑,把彩翼拉到假山暗处。
“奴婢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彩翼迫不及待,“自从上次暖雪姑娘吩咐,说要我留意福亨居中的人和事,奴婢就一直暗中观察。经过这么多天的努力,奴婢终于发现,院中有一个人的行为十分古怪……”
说到此处,彩翼故意一顿,秦飞云心领神会,指示暖雪把好处奉上。暖雪纵使不愿意,也只能照做。
“说吧,看到什么了?”秦飞云寻了一处平整点的石头坐下。
彩翼左右张望,跟在秦飞云身后。
“奴婢发现,老夫人身边的春玉姐姐奇奇怪怪的。就比如今天早上,老夫人喊奴婢到门房去取东西,奴婢回来就看到春玉姐姐守在门口,只是耳朵一直贴在窗户上,一看就知道在听老夫人的私隐。”
韩氏睡觉有个怪癖,一定要丫鬟守在门外,但是又要求丫鬟必须在第一时间听到呼叫,否则就有重罚。秦飞云想着这件事,猜测春玉可能是在听韩氏是否起床,便对彩翼的话不甚在意。
“小姐请相信奴婢!”见秦飞云要走,彩翼有些着急,“奴婢说得都是真的,如果您不相信这个,奴婢还有其他的事可以证明。”
秦飞云急着去向秦颂打听沈安之的消息,看彩翼不像在开玩笑,又耐着性子坐下。
彩翼心下稍安,抓紧刚到手的钱袋子。
“其实上次暖雪姑娘来问时,奴婢就打算说的,但奴婢那时候不敢确定……”说到此处,彩翼看了秦飞云一眼,唯恐自己被治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看到秦飞云的表情没有变化,彩翼才接着说道:“其实,奴婢有好几次都看到春玉姐姐在写纸条,有时是用的笔,有时就随便在厨房捡的黑炭。她做这些事的时候总是躲起来,奴婢……奴婢因为嫉妒她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想取而代之,所以时常留意……”
收到纸条的事,除了秦飞云和暖雪,就只有沈安之知道。今番从彩翼的嘴里说出来,特别是用黑炭写字这一条,秦飞云可以断定,春玉就是那个一直在暗处帮助自己的人。特别是彩翼为了取得她的信任,还自曝短处,更增加了事情的可信度。
至于春玉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就不得而知了。
总归不是敌人。
“奴婢说得这些有用吗?”彩翼攥紧钱袋,额头几乎快流汗。
“自然有用,”秦飞云笑道,“以后若是再遇到像这样奇怪的事,还是要告诉我和暖雪,好处少不了你的。”
闻言,彩翼全身放松,手也松弛下来。
“多谢小姐信任,奴婢一直竭尽所能。”彩翼匆忙下拜,“天太晚了,奴婢怕回去老夫人怪罪,这就先走了。”
秦飞云也起身,走得远了,又想起件事,回头叫住彩翼。
彩翼一听,方才还放松的胳膊又紧绷起来,机械地转身。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秦飞云怕她太紧张,安慰她道:”没什么大事,我是看你急用钱,就想问下你有没有困难,需不需要我帮忙?”
彩翼没料到秦飞云会问这个,眼泪控制不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不瞒小姐说,奴婢家中还有一个弟弟,一直跟随母亲在附近的大户家里帮工。前些日子,弟弟因为得罪了主家的少爷,被打断了腿,母亲去救时,也挨了好几下。奴婢家里穷,请不起大夫,就在村里找了个赤脚郎中,勉强给弟弟上了两根木棍。母亲因为要在家照顾弟弟,又为主家所不喜,前几天被辞退了,一分酬劳也没得到,现在家中就靠奴婢一个人养活。”
说到伤心处,暖雪哭了起来。
彩翼今年十二岁,弟弟年纪小,可能还不到做工的年纪。秦飞云听在耳中,脑海里浮现出继妹秦飞霜的身影,心想若是飞霜给人做工,那该多么可怜。
自从上次收服了彩翼,秦飞云便遣人去查了彩翼的底细。
彩翼的父亲很早就过世了,家中只有母亲和弟弟相依为命。如今两个亲人都病了,韩氏又是个抠门的主子,可想而知,他们的生活是怎样一副状态?
秦飞云看向暖雪,期盼对方可以给点同情心。
好在暖雪也是穷苦出身,对彩翼的遭遇感同身受,这次没有抗拒,大方地把身上所带银钱都拿了出来。
“这是给你救命用的,拿去给家里人找个好大夫,要是不够了,明天再找我支取。”
不等彩翼道谢,暖雪又警告她道:“我给你钱,是出于小姐的好心,你要是敢背叛小姐,我就把你吃里扒外的事捅到老夫人那里去,看你有几条命好活!”
彩翼连说不敢,收拾好银钱,给秦飞云和暖雪都磕了一个头才离去。
假山后的声音渐行渐远,秦飞云起身,嘱咐暖雪:“你找机会和春玉碰一碰,记住,别把咱们的底细抖出去。”
暖雪点头,主仆二人往秦颂的住处走去。
耽搁了许多时候,等秦飞云到时,主院已经熄了灯火,院里的人都歇下了。
“唉,看样子父亲留在兵部了,咱们只能明天再问了。”秦飞云遗憾叹道。
秦颂有晚睡的习惯,若是在家中,这时应该在书房里研究兵法布局,这也是沈安之每次都来得很晚的原因。
秦飞云看了眼窗户,转身踏上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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