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毓从那种难言的悸动脱身,定了定神,跟她说起正事“今早议政,皇上说赈灾之后恐国库不丰,不愿加税于民,又委实找不出合适的法子,我便跟皇上提议你有良方,碍于你是女子不好直接宣见,就挑了午膳的时间。”

    “景之怎么跟我想一起去了,今早我才跟太后提议满座楼祝寿宴所得悉数交给朝廷。”郑清婉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谢毓略带惊讶“嗯?我还想在皇上面前争五分利,怎么你如此大方竟然要全都给送出去?”

    “当然是想抛砖引玉,以小博大了,而且祝寿宴赚得钱比起赈灾留下的大窟窿算不了什么,我们卖个人情,以后好做生意。”她说着前倾有些神秘地靠近谢毓,“我还有别的赚钱良方呐,你可不能告诉皇上哦。”

    清甜的嗓音刻意压低变得软糯起来,混着她的呼吸声钻到谢毓的耳朵里酥酥麻麻的,他不禁回想起那晚抵死纠缠时她在他耳边说胡话,身子软半边的战栗和兴奋感。

    没喝酒怎么却好像醉了一样,晴天白天的不知怎么就想到那晚去了,他莞尔“不告诉皇上,你大胆地赚钱就是。”

    “景之你真好!”郑清婉作势就要亲。

    谢毓往后一躲,他算是看明白了小丫头每次都是夸完他之后趁他没缓过神,就敢麻溜地凑上来亲他。

    他可不是那么好亲的!

    呃.....好吧,不强求不强求...

    形势既然如此尴尬,她见谢毓神情尚可,索性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晨起涂了口脂,污了景之的脸怕是不好。”

    但凡是望门正妻也从没听说过有谁能这般放浪形骸,郑清婉再不济没有父母看管,也是被太后严格抓过规矩的,怎得有时举止还会如此孟浪?

    即便不讨厌,也有了之前被偷亲的经验,他还是会觉得唐突。

    听到他有此疑问,郑清婉立马辩解“我不才,《女德》《女训》也是读过的,论知书达理也是太后娘娘教导出来的,我只是心底里想和你亲近,所以有时举止不甚在意,而且天底下有资格能与你亲近的不也就我一个人?除非你想休妻。”她说着说着,不知怎么语调带了些委屈的撒娇意味,还像小猫似的挠了挠他的手心来,警告他说“别想休妻再娶,我死都不会同意的。”

    “好。”他反握住她作乱的小手。

    细想想,若非她是他的妻,他绝对在这女人头一次主动亲她的时候就把她的头给拧下来,正是有这层身份,她才会有恃无恐,他才会再三容忍甚至于现在还想逗她玩儿。

    没过一会,前头人喊了停,舆轿缓缓下落,石头在帷帘外侧提醒“爷,到了。”

    “走吧。”谢毓牵着她下了轿。

    这两天老把寿宴挂嘴边,郑清婉在心里都快忘记小说里那个周正冷艳的男主皇上其实也就比谢毓虚长两岁,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

    皇上名为谢珣,自幼登基,为人一向冷漠薄情,不苟言笑,轻微恋爱脑,只有在女主的事情上才会有所波动,很护短还小心眼子爱记仇。

    百闻不如一见,谢珣作为男主长得差不到哪里去,而且跟太后长得真的很像呢,风格也是一样的庄重肃穆,跟他坐在一起就膳她整个人都不得不启动一级戒备,恪守着礼仪宫规,宫女布膳,遮面就食,小口吞咽,食不过三。

    边吃她边想女主到底是什么神仙,忍受着皇上的低气压还能跟他谈情说爱,吃顿饭她都快窒息了好不好!!!

    “世子妃的教养极好。”用膳用得好好的,突然听到皇上开口称赞。

    郑清婉本已放下银筷打算行礼谢恩,不想谢毓接过了话茬“谢皇上夸赞,内子能有这般好的德仪还是承蒙太后娘娘的关照。”

    既如此,她也便夫唱妇随,颔首微笑地说“臣妇谢皇上礼赞。”

    “景之说你有充盈国库的良方,朕听了颇感兴趣,你且大胆说来听听。”谢珣直接切入正题,问了他最感兴趣的问题。

    成嘛,皇上问政,饭是基本上别想吃了,她起身行礼得体地把之前跟谢毓商量的事禀告了皇上,又补充了自己愿将京郊庄子的余粮无条件交给赈灾队伍。

    皇上听完,表情淡淡,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起伏变化“此法并无不可,只怕杯水车薪,当不得什么。”

    郑清婉拜服“臣妇愚钝,只是想尽自己所能为国分忧而已。”她这话的潜在意思是她一介妇人,能有这等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的觉悟已经很好了,皇上再挑剔她添补不上大窟窿真的就是强人所难。

    谢毓也在旁适时帮腔“内子久在深闺,能有这等巧思臣觉得已是不易,烦请皇上切勿苛责才是。”

    见着下首这对夫妻一唱一和,皇上来了兴趣,岔开话题“前两天母后还给我念叨景之不喜着家,特意让我放假,没想到堪堪两天你们俩已是蜜里调油,两相追随,难不成夫妻相处之道还有秘诀?”

    听到这话,她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搁哪的蜜里调油,刚刚提到贤妃时谢毓那股紧张劲她又不是看不见,眼前展现出来的还不是谢毓脾气好她又惯会上杆爬营造的假象。

    不过为了打消皇上对贤妃和谢毓的疑虑,她还是羞赧低头,等着谢毓朗声回答“从前事忙疏忽了,如今接触,方觉臣与内子心意相通,本就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张口即来,毫不掩饰对郑清婉的深情,甚至于说本就该在一起,其实也是存了心想撇清嫌疑,摆脱疑虑。皇上针对他不算隐蔽,只是他不想相信皇上会做出这种幼稚的公报私仇的行为,才一直隐而不发。

    不过随着时间延长,他也慢慢觉出味儿来,这次午膳就是一个解开误会的好时机,他不想贤妃在宫里为难,就拉着郑清婉当挡箭牌,而且名正言顺。

    皇上听了这话脸色不明“看到你们夫妻和美,朕很高兴,只要景之能把赈灾这事顺利解决,祝寿宴的事朕就允了。”

    “谢主隆恩。”她和谢毓齐声答道。

    一顿饭吃得有惊无险,拜别了皇上,他们俩就准备出宫了。

    旱灾爆发的节点郑清婉到现在还没摸准,今早进宫好似贤妃被禁足良久,可贤妃被禁是因为旱灾后有人拿命格说事,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朝廷一直不找人解决,甚至于还能给谢毓放个假再把人叫回来?

    损伤程度也尚不可知,书中寥寥几句好像情况危急,但实际进宫却没有感受到几分,甚至于谢毓这位赈灾大臣也不见焦急,那等到朝廷人马姗姗来迟,灾区的人们不早就活不成了。

    所幸,下午赈灾队伍就要启程出发,北地偏远,皇上下令赈灾队伍需要日夜不见歇赶路,仅在主要城镇的驿站短暂停留,所以早上走不如下午大家吃饱喝足再出发。

    这般赶也得两日才能到,她心里明白单就日程来说谢毓回来起码七天不止。

    京郊庄子的余粮昨晚她写信给满座楼的掌柜里有说,此刻应是准备妥帖了,只要让石头拿着府里的令牌去取即可。

    大大小小的物品清早起后她也都给玉画说好,让她准备完整,现下回府装车即可出发。

    谢毓自打入朝为官,明里暗里出远门不在少数,诚王夫妇此次就派了容衣来荣安嘱托了两句,也不要求再到康安院请安。

    他回府换了一身正式的紫色官袍,曲领大袖,对称式雕纹团花细锦,腰间束以革带,加配鱼袋。

    上上下下打点好了,两人离别之际,郑清婉无意说什么苦情的话语,她怕使劲太猛怪腻歪的,只简单在替他整衣领的空挡说“一路平安,早去早回。”

    反倒是谢毓难得主动握住她的手“吃了你做的饭,宫里御膳都食不知味。”

    他抓得不算重,郑清婉轻易挣脱开来,转到他左手边替他整理衣袖,“我会的可多了呢,你怎么就记得了吃?”

    跟她相处这段时间他确实见识了她不少长处,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知情趣懂礼仪,他印象最深的是吃而已,不过他也不吝赞赏,几乎是拿出了极高的评价,讲道“若瑶堪当宗妇表率。”

    郑清婉听了哭笑不得,停下来一本正经地看着谢毓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若瑶美若天仙才是。”

    宗妇表率这个极高礼赞带着跨越阶级的微妙感,是豪门淑女毕生追求的典范,在郑清婉这里竟然不如夸她美来得实在,这下轮到他哭笑不得,暗暗腹诽郑家女自然洒脱,恃才傲物,最是爱美。

    面上还是顺着她的话讲“是,若瑶美若天仙。”

    调笑一番,整理完毕再不得拖延,谢毓脚蹬靴,出门翻身上马利落干脆,顺着京大街向城门行进。

    甫一出现,原本窸窸窣窣的队伍顿时安静下来,跪下齐声道“统领金安。”

    如若说谢毓之前是温文尔雅如玉公子,佩剑骑马穿上官服之后更像开过刃的利剑,眼底清冽摄人,之前的清浅笑意没有了,隐隐还有肃杀的狠厉。

    “起。”他没有情感语调,例行公事点查人员,确保无误后,队伍就出发了。

    郑清婉站在城楼上望,大旗起,云飞扬,谢毓打马在前,脊背挺直,好似青柏亭亭立,世间没有任何事可让他弯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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