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陪着王妃说了会儿话,她便回了荣安院,简单用了些膳食,把谢毓还有舅舅的信拆开看了。

    舅舅的信情真意浅,直言不必生分道谢,有问题直接找他就好。还问了她的近况,算是想跟她有正常的家书来往。

    因为以前郑清婉在宫里消息闭塞,舅舅递信需要检查上报,手续繁琐,逢年过节不能常常问候。

    眼下中秋将至,她打算送些节礼让人专门送到江南去,把这个关系再给拾起来,自家亲戚不能寒了心。

    至于谢毓,要不是看到最后的同相思,景之几个字,她都险些以为是合伙人给她回的邮件。解决方案和弊端都给她点出来,条理清晰,用词正式又不失柔和。

    她原也没寄希望谢毓能帮她把事情办成,她更多的是想聆听意见,结果后面的事他一手接办,看样子是想帮她帮到底了。

    她细细地摩挲起那句同相思,笔锋冷冽,运笔极快,明明是整日带着笑意的人,字却写得多有寒意。

    谢毓啊谢毓,你说同相思,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心里压根不想对方,郑清婉坐在灯下,不自觉轻笑了一声。

    她对谢毓感情不深,即便有同相思三字,她心里也起不了太大波澜,感觉这很可能是谢毓给她脸面的表现,她只是不由有些忧虑不能早日完成目标罢了。

    “夫人,您要的花笺纸。”玉书将托盘小心轻放在她面前。

    “这几种都是母亲惯用的吗?”郑清婉看了一眼。

    “回夫人,王妃惯用的放在侧边了,中间都是时兴的样式,容衣姑姑说王妃想着您是新妇,用些古朴严谨的不合适。”玉书解释说。

    郑清婉拿起中间的笺纸,上面画了极明艳的牡丹花,深深浅浅地盛开着,“母亲想得深远,不过新妇用大红的牡丹花会不会不合规矩?”

    “回夫人,您是明媒正娶的嫡妻,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奴婢猜王妃的意思也是想您给同身份的当家主母递请帖,万不能跌了身份。”玉书把其中的暗指点出来,在旁回道。

    既然玉书这般懂规矩的人都说可以,这张花笺又放在中间,摆明是王妃中意的,她轻点了下头,“那就这张吧。”

    “是。”

    请帖样式选好还不够,她得把拟邀的宾都得列出来,考虑到身份辈分,两府交情等缘故,她分出大类,虽同用一种样式的花笺,但每一类请帖的内容,词句语气正式程度却并不相同。

    譬如定王和大长公主跟诚王同为皇上的长辈,先帝在时关系就很好,来往走动密切,给他们府上的请帖字数就是最多,内容也是最情真意切的。

    她看了王妃之前写过的请帖规制,又询问了玉书关于人情来往和措辞的问题,搞到深夜才算初具规模停了笔。

    是夜,康安院

    “主儿,您头可是又疼得厉害了?奴婢给您按按吧。”容衣送完东西回来看到王妃倚靠在软垫上皱眉轻按着额头,脸色苍白,忙过去温声问道。

    “不用了,端杯水来。”王妃声音略有些干哑,“毓儿媳妇那法子我用着强,你去试试。”

    “是,您先忍忍,奴婢这就去。”容衣学着郑清婉之前的做法准备好,把包了热鸡蛋和碎银的毛巾放在王妃的额上轻轻烫着。

    “你说毓儿媳妇原先在宫里那么木讷一人,刚嫁过来也是天天窝在院子里不爱走动,怎么最近如此活泛了?”王妃稍微舒坦了些淡淡地问道。

    “奴婢觉得是世子夫人想开了,说句不妥当的话,之前世子一直没往荣安院去,后来被您劝解着去了,许是打开了世子夫人的心结也未可知。”容衣轻轻按压着,观地分析说。

    “整个人眼里都有光了,看着她无端端地让人心情好,平日里时不时送些东西来,虽不贵重,也都是经了自己手,有心意在里面。毓儿哪有那么大本事,把鱼目摇身变成珍珠。”王妃并不赞同容衣的猜论。

    “世子夫人确是比从前妥帖了不少,听荣安院的人说,夫人对世子也是上心得紧,连这次去北地行装也是夫人亲自收拾整理好的。”容衣想起先前上报来的消息回道。

    王妃睁眼看了下旁边跳动的烛花,“毓儿来信还说了此次多亏了郑氏准备的匣子,否则就着了小人的道。”

    “主儿说得是。”

    “我啊,这些天冷眼瞧着,那郑氏跟慈宁宫那位性格还真不太一样,聪明又会来事。”我原先还担心娶了个不省心的,现在我倒还庆幸起来。王妃调整了下姿势,“罢了,到底是如何开窍的我也不追究了,只希望他俩小夫妻能安稳地走下去,毓儿这些年太苦了。”

    “主儿肯定能得偿所愿,世子爷有大福必会家宅和睦。”容衣顺从着应道。

    “家宅和睦,连个小孩都没有,你望望定王和大长公主的孙辈哪个不是雨后春笋般一个接一个地冒,我当年不争气只生了毓儿一子,我可不希望毓儿也跟我似的。”王妃眉眼添了几许焦灼之色。

    “主儿当年也是遭了小人暗害才会子嗣不丰,何必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再说之前看世子夫人的态度也不是不想生,夫妻两人身体都好,您就等着来年抱孙子就成。”容衣劝解道。

    王妃拿起手边的清茶,“也就只能指望郑氏了,先前想给毓儿指个侧室,毓儿说什么都不肯,不然早有了,满京里就他守着个正妻,连个暖床的都没有。”

    “世子爷这样多半也是受主儿的影响,主儿您琴瑟和鸣,儿女双全,孙辈缘迟了些总归会有的。”容衣把毛巾撤下,用帕子慢慢擦拭起王妃留下的虚汗。

    “唉,后党爪牙太多,王爷最近一直在帮忙处理,每天都得子夜里才回来,好在忙得差不多了,就差明天我再去一趟护国寺找慧远大师了,也不知能不能成。”王妃蹙眉,不甚轻松地叹了口气。

    “主儿放心就是,慧远大师跟世子私交甚好,当不得什么难事。”容衣请服一礼,收拾起桌面。

    “私交再好,出家人本是不须领会这等俗事,也不知这般请求会不会折了福寿。”王妃从头疼的难受中抽离,神色渐趋平静,看着晦暗不明的夜色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郑清婉穿戴一新,取了给左都御史家的请帖,简单地用了些膳食之后就跟着王妃出门了。

    临走前还不忘留了玉书在府里负责把关系亲近的人家请帖在这一天连同备好的妆品给送出去。

    现下赈灾事宜有序开展,京里不像之前那般紧张,可以进行些日常走动,送些亲近人家刚好。

    这样既避免了大规模送礼免得引起皇上注意,也算是开启一波促销。

    护国寺在京郊的万佛山上,她们两家人便约在了山脚下的凉亭相见。

    “给王妃,世子妃请安。”郑清婉甫一扶着王妃走下马车,就见着眼前一群莺莺燕燕跪下请安。

    “都起来吧。”王妃喊起,走到左都御史夫人旁虚扶了一把,郑清婉全程带笑维持着她和善的世子妃形象。

    “有些日子不见王妃了,敢问王妃近来身体可好?”御史夫人也不忸怩,起身后立马关心道。

    “好得很,这些天孩子都不在膝下,多亏了毓儿媳妇在旁服侍。”王妃绽开笑颜,端庄又不失亲和。

    听到王妃提到自己,郑清婉冲着御史夫人行了一个见面礼,“之前母亲提起过您,如今可算是见到真人了。”

    “不敢当得王妃如此惦记。”御史夫人看上去年纪不大,打扮朴素,谈吐气质也是谦逊有度,不因为跟王府的亲家关系而有所逾矩,只保持适当的关心。

    且她起身说话之时,她身后的一干女眷仍然严谨礼仪,微微垂首,表情肃穆,没有插言现象,可见御史夫人在后院的地位。

    但听着御史夫人跟王妃的交谈,也不是死守规矩文绉绉的那种。

    郑清婉听着听着也明白了为何诚王府会选择左都御史家的小公子。

    一是不用做长媳,没那么多烦心事,且郡主身份高贵,长媳得敬着,不用受磋磨。二是婆婆立得住,知书达理,好相处。

    当然最重要一点还是小公子本身英俊潇洒,才高八斗,有很好的发展前景,如果她没记错小说情节的话,谢毓的妹婿后来是入阁成了首相,辅佐女主的儿子成了一代明君。

    寒暄完近况,御史夫人就叫了身后的长媳汪氏上前来认人,那汪氏脸圆圆的,嘴甜得紧,感觉是一个八面玲珑惯会讨巧说话的人物。

    郑清婉有些诧异,但面上仍波澜不惊给了见面礼。她没打算现下就把妆品送出,怕喧宾夺主抢了风头,惹得王妃不快,所以见面礼是对羊脂玉的镯子,成色不算顶尖,但也拿得出手。

    汪氏接过来镯子,连连赞叹,小嘴叭叭得吹了不少彩虹屁,直到御史夫人递了个眼神才停下来。郑清婉来的这些天里鲜少见这么能说的,心下当时就生了些莫名的好感。

    “还请世子妃见谅,妾身惯会多嘴罢了。”古人话太多是七出之罪,汪氏赔罪不足为奇。

    郑清婉本就有好感,也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甚至于还想多跟她攀谈两句,因着汪氏话虽多,却不是溜须拍马之辈,夸赞的话不夸张,眼神也真诚。

    她感觉御史夫人也是疼爱汪氏,否则不会是等汪氏说差不多,递眼神善意提醒那么简单

    。

    所以她也没有难为汪氏,笑得更和善了些,“无碍,我很喜欢。”

    “谢世子妃体谅,这是我娘家侄女,单名一个祺字,最近借住在御史府,妾身自作主张带了来。”汪氏深福一礼。

    等等,汪祺???这名怎么那么熟?

    郑清婉脸上的笑不自觉僵住了,她突然想起,面前这穿了身水蓝色襦裙的姑娘好像就是谢毓临死前陪在他身边的那个妾?

    呜,敢情出来一趟生意还没谈拢先遇着了个情敌,郑清婉欲哭无泪,内心有些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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