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驶向那田蜘蛛山的马车在山脚下缓缓地停了下来,驾驶马车的车夫身形高挑,长腿一迈便从马车的前方走了下来,他站在马车的车门旁边,伸手将马车的车门打开,却极为训练有素地连看都不往马车里看一眼,收回的手往头上的帽子顶一放,将帽子取下,对着马车上跳下来的深紫色长发的小女孩行了一个脱帽礼。
穿着白色蕾丝公主裙,胸前浅红的丝质蝴蝶结在月色的微光下隐隐有着象征着质地上乘的光泽,整个人如同一个洋娃娃般的女孩看上去如同要参加一场上流社会的聚会一般,与她目前所处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荒郊野岭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唯有她一双深红到近乎黑色,仿佛就连月光也无法为其染上半分光泽的双眼和苍白到近乎病态的肌肤让她看上去有着某种极为微妙的诡异感而使得她出现在这种地方有着某种奇异的糅合感——看上去倒有几分符合荒郊吃人鬼怪的怪谈一类的氛围。
女孩跳下车之后对摘下帽子之后露出一头浅蓝色短发以及短发上狼耳一般存在的车夫说道:“这一路辛苦你了,辰巳。”
“这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况且沙子你难得愿意这样出门走动。”蓝色短发,明明有人类的耳朵,头顶却有着狼耳般的兽耳存在的男人闻言对女孩轻轻笑了一下,一双金色的眼睛因此而微微眯起,配上他略有些俊朗却又不过分夸张的面容,看上去十分具有亲和力。
被称为“沙子”的女孩也笑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正从马车上下来的穿着白色和服,有着一头白色的头发,相貌阴郁精致的男孩,说道:“毕竟,我真的对累的家和累的家人非常感兴趣。”
“尤其是累引以为傲的母亲,”看到听到自己名字的男孩朝自己看过来,女孩笑着说道,“累的家人,都很有趣,对吧?”
白色头发,相貌阴郁精致的男孩闻言看了名为辰巳的浅蓝色短发的男人一眼:“……还好吧,除了母亲以外,他们都没有辰巳有趣。”
男孩说完将视线移向了近在咫尺的那田蜘蛛山:“我其实,还挺想要辰巳这样的哥哥的。”
“唉?还真是受欢迎啊,辰巳,”女孩丝毫没有身边的人被觊觎或者被当面挖墙脚的气恼,又或者她只是很清楚,身边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她的,“你说该怎么办呢?”
她身边的男人非常从善如流地拧起了眉:“非常抱歉,累大人,虽然沙子看上去对我没有丝毫的不舍,可是,我不想离开沙子啊。”
“我也不想要不把我当成真正的‘家人’的人成为我的家人。”男孩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然后下一刻,他微微拧起了眉,“家里……有陌生的气味,看来,我离开之后,鬼杀队的人再次进山了吗。”
“不过,母亲会处理好的,”下一刻,男孩拧起的眉头就松开了,气质阴郁的面上一双眼睛里染上了丝丝笑意,“母亲会保护我们的安全的,正好,就让沙子你看看我的母亲守卫家人的英姿吧。”
被称为沙子的女孩也将视线投向了那田蜘蛛山,大概是因为站在山脚下的缘故,这座因为遍布树木而显得黢黑的山此刻看上去无比地高耸,似乎到达山顶就能够触碰到月亮,但是她非常清楚,那只是视觉上的一种错觉而已,更何况……月亮的辉光实际上是太阳的微芒。
同样是他们这样的存在永远也无法触碰的——在这样的前提下,月光对于他们来说就如同是某种施舍一般。
“家人”对于他们这样的存在来说,就如同月光一般,是一种奢侈品,也是遍地难寻的珍宝,她能找到那么几位家人已经是仿佛命运的施舍,极致的幸运,还是她一再小心,精心“选育”的结果。
有朝一日,她也要培育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族。
如果累也能如此幸运的话,就太好了呢。
沙子缓缓笑了一下:“那么,我就拭目以待了。”
那田蜘蛛山大约位于半山腰的树林中,炭治郎提刀追着白色长发的少女,不时在树木间走转腾挪灵活地闪避她伸出手自掌心向后喷射而来的带着腐蚀性粘液的白色蛛丝,视线却在下一刻变得开阔起来。
他站在一棵树旁,脚下还有一团粘液正在腐蚀地面的蛛丝,眼前出现的是一块面积不大的空地,空地大约中心的位置有着一个白色长发的女性,她肌肤苍白,面容艳丽,脸上有着与白色长发的少女相似的串珠形纹路,她在与他的视线对上的一瞬间,面色惨白。
白发的女性一只手上若隐若现的蛛丝已然没有了牵扯物,松松地垂在她的指尖,另一只手上的蛛丝绷得笔直,将她的指尖隐隐拉出点点红色,她在看到出现在这片空地上的炭治郎之后,整个人颤抖起来:“我、我的人偶被弄坏了……亲爱的,亲爱的,你怎么——”
“还不快点把人给解决了!”白发的女性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又或者二者兼有,五指狠狠地用力收拢,指尖都渗出鲜血来,然后狂乱地动着手,随着她的动作,不远处的树林传来剧烈的响动。
炭治郎看到白发女性手上绷直的蛛丝的一瞬间,想到了这蛛丝绷直的那些瞬间——被扯回这座山身亡的江口队士;被扯断脖子,失去了生还可能的其他队士;被操控的,情绪痛苦的有着蜘蛛脸的鬼……
这一刻,炭治郎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挥动了手中的数珠丸恒次,太刀长长的刀身闪过雪白的刀光,倒映出坐在石头上神情狂乱的白发女性,以及逃到这个地方却没有停下脚步的白发少女仓皇的背影。
白发女性在看到雪白刀光的时候,情绪倏然放空,或许是因为那种极度的恐惧与愤怒还夹杂着一些其他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的感情早就已经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了吧,她缓缓放下了那只还在操控蛛丝的手,蛛丝随着她的心念而断裂了。
同一时间,正在阿塔小姐的压制下于伊之助缠斗的蜘蛛脸的鬼整个人动作一顿,没能躲过伊之助的断刀——伊之助的两把锯齿刀已经不幸在与这只□□强度极为强横的鬼战斗的过程中被折断——拉扯着他的身体,让他即便在肢体受损严重还没有恢复的时候也能做出扭曲的攻击动作的蛛丝没有丝毫预兆地断开了。
蜘蛛脸的鬼猛地回过头,遥遥看向一个方向,隔着大片的树林,他仿佛能够看到那一片熟悉的空地,那里有一名面容艳丽的白发女性,是他曾经不屑一顾,随意在对方的身上发泄愤怒的弱小存在,也是后来成为了他无法反抗,将憎恶施加在他身上,禁锢他的强大存在。
现在,禁锢他的枷锁,强行用痛苦给予他力量的蜘蛛丝断开了。
隔着大片的树林,白发的女性仿佛能够感受到那道视线一般,她朝着蜘蛛脸的鬼所在的方向露出一个讽刺的笑,缓缓用口型吐出一句无声的话语——“你自由了。”
她从头到尾都不屑控制这种存在——那个会将愤怒发泄在她的身上,对她没有丝毫怜惜之情的家伙,根本就不是她的“亲爱的”。
会对她被施加完全与她无关的怒火与暴力的事情视若无睹,合理化这种行为甚至为此幸灾乐祸的人也不是自己真正的家人,他们……只是一群被用压倒性的武力强行粘合在一起的乌合之众罢了。
除了母亲大人,没有人真正为这种不公出头,除了母亲大人,没有人真正地爱着累,也不知道那个空有一身强大的力量心性还完全是一个孩子的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意识到这一点,停止这种残忍的“过家家”。
不过,那已经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虽然作为鬼的时候她并没有找到真正珍惜自己的人,但是她好羡慕身为人类时的自己啊,那段记忆温暖到即便她已经完全忘却,脑海中回荡起隐隐约约的感觉也会让她想起窝在冬日的火堆边的感觉。
那个会在大雪天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递给她的人现在还好吗?
面对朝着自己袭来的刀光,白发女性雪白的睫毛轻颤着,合上了双眼,缓缓摊开自己的双手,像是在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你在看哪边,”银色的长发随着兽耳女性的动作在月光下扬起,她裸露在外的雪白大腿上的肌肉绷紧,一个侧踹,狠狠地撞在蜘蛛脸的鬼的头部,后者猝不及防下遭受力道巨大的踢击,整个向一边倒去,发出巨大的声响,“你的对手在这边呢。”
阿塔小姐一击结束之后并没有乘胜追击,看得出来,对付蜘蛛脸的鬼似乎没有让她使出十分之一的力气,她任由倒在地上的蜘蛛脸的鬼咆哮一声,站起来,她转过头对手中还拿着断刀的伊之助说:“继续吧,蜘蛛丝断了,看样子炭治郎已经斩杀了那只鬼。”
“这可是你提升实力的好机会,可不能输给炭治郎哦。”
拿着断刀的伊之助发出了振奋的声音。
与此同时,在差不多的高度,山的另一侧,斩杀了人脸蜘蛛鬼的善逸因为毒素开始蔓延的关系,整个人动弹不得地倒在原本似乎是供人脸蜘蛛鬼居住的大型鸟屋上,双目放空地看着天空。
“明石,我快要死了,”善逸看着天边的月亮,一边想着今天的月亮真亮,一边胡言乱语道,“作为最后陪在我身边的人,你要牢牢记住我的遗言,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祢豆子妹妹能出席我的葬礼。”
紫发金眸的俊美刀剑付丧神蹲在他的旁边,一只手支着下巴,闻言露出无奈的表情:“审神者大人,您还是不要说那么多话,好好调整呼吸避免毒素蔓延的速度加快比较好哦。”
说完,他轻轻地笑了,镜片后面妖异的金色的双眸之中含着某种对他而言少有的坚持:“我不会让您有事的。”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不远的天边响起了雀鸟的啁啾。
“现在是深夜吧?怎么会有麻雀……”善逸愣了一下,然后猛地反映了过来,他的眸子中倒映的是急速朝他飞来的自家鎹雀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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