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勉在墙边坐着,他注意到周围的墙壁开了个小口子,他察觉到不太对劲,看了眼玻璃窗外,阎池不知道在和科研人员说什么。

    科研人员似乎按下了一个按钮。

    这里没有水池,宋勉深黑的瞳孔映着墙壁上的机械口,单人床上只有一条床单,上面有他留下来的数不清的褶皱。

    他经过几天的恢复,身上力气回来了点,他走到玻璃窗前,指尖在玻璃窗上敲了敲,发出几声闷响。

    阎池隔着玻璃看着他,用的是一种淡淡的略带怜悯的眼神,看的宋勉眉眼压着,宋勉又指了指室内的机械小口。

    科研人员拿了一支试剂在手里,那支试剂是白色透明的,上面用三种文字标注,其中一种是通用文字,他能看懂,是常见的催化剂。

    阎池不必问宋勉的意思,他知道宋勉是不会同意的,毕竟宋勉身上还有别人的标记,据他所知,宋勉和谢灿然已经在一起了。

    虽然在他看来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但是少年人的青涩感情往往带着难以想象的韧劲。

    哪怕这韧劲极有可能只是一时。

    “放催化剂,诱导他发-情。”

    阎池毫不犹豫地吩咐。

    科研人员按照阎池所说的做了。

    宋勉看清了是催化剂,他不太受催化剂的影响,应该说受的影响比较小,但是任谁都不愿意待在催化剂环境里。

    他估计阎池这是憋不住了。

    宋勉苍白的指尖并成拳头,眉眼在冰冷的灯光下压下一层阴影,因为抽过血,前一天科研人员在他胳膊上缠了绷带。

    现在绷带被他慢条斯理地解开,缠绕在他的手背上,随着“砰”地一声,实验室的虚拟玻璃晕开了一片花。

    宋勉身高比普通oga高大概10左右,这个距离让他踩在床上能够顺利的碰到机械口,机械口是变形延伸出来的,阎池已经打算跟他撕破脸,他也不用有所顾忌。

    第一个机械口很难破坏,里面连着气路,和这间实验室的系统连在一起。

    早在他破坏虚拟玻璃的时候,警报就已经响起来,灯光变成了红色,尖锐的警报声回荡在实验室里。

    机械口的材质同样是拼接组装的,他试图找到其中一个脆弱的点,用床单把两个相邻的机械口绞在一起,机械口是类似于金属材质的材料,不断弯曲之后直接被绞断了。

    空气中滋出来了电路产生的火花,警报声再次响起来,两道警报声同时交错的响,他这边的动静外面都能听见。

    “他在里面做什么?”阎池问。

    “实验体明显的产生了抗拒心理……他把气路管道破坏了。”

    阎池按了按太阳穴:“把舱门打开。”

    科研人员正在修复气路系统,闻言建议,“里面还有残留的催化剂,他现在存在攻击行为,不适合进去。”

    “您现在的状态也并不好,可以等沈博士回来再对实验体做处置。”

    阎池已经在怒意边缘,又重复了一遍“把实验舱打开”,科研人员于是依言打开了实验舱。

    实验舱打开,宋勉看着阎池走进来。

    阎池的表情不怎么好,黑漆漆的,眼神沉的可怕,里面的红血丝扩充,整个人看上去疲倦带着怒意。

    宋勉的手背肿了一片,床单被他撕裂了,其中一块被丢在地上,还有两支掉了的金属机械口装置。

    “你这是在做什么,”阎池额头上青筋几乎暴出来,看得出来并不喜欢他违逆。

    “宋勉,别逼我对你不气。”

    宋勉简直要笑了,他也确实笑了,唇角冷冷地扬起来,带着嘲讽的意味。

    “我想,但凡你有点脑子,应该看的出来我在干什么。”

    阎池沉沉的盯着他看,周围的气息有点恐怖,属于alpha的信息素压制在实验舱里蔓延,宋勉丝毫没有感到压力。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知道自己处于劣势,不应该激怒阎池。

    但是左右结果都差不多,他实在懒得演戏。

    阎池很快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闭了闭眼,收了自己的信息素压制,大步出了实验室。

    “给他注射麻醉剂。”这是在踏出实验室之前阎池说的。

    宋勉自然也听见了。

    科研人员以防万一,先在空气中放了镇定剂,半个小时之后才进去。

    虚拟玻璃还没有修复,透过玻璃只能够模模糊糊的看到一道人影。

    少年靠坐在墙边,墨发略微垂着,一截修长白净的后颈露出来,侧脸勾勒出来冷淡的五官。

    经过半个小时的观察,科研人员确定宋勉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拿着麻醉剂进了实验舱。

    角落里的少年安安静静,看上去似乎睡了过去,外面的阎池看的略微满意,oga到底是oga,折腾一番就老实了。

    刚这么想完,阎池几乎没有注意到宋勉的动作,只听到了一声试剂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以及手铐碰撞在一起的闷响。

    宋勉睁开了眼,眼睛黑亮沉稳,手铐还牢牢的靠在一起,不妨碍他用一截尖锐的机械零件对准科研人员的脖颈。

    那一截镇定剂被推到了一边,宋勉使了点力气,直接把镇定剂摔碎了,里面的清亮液体流了一地。

    科研人员额头上冒出来一层冷汗,身后的少年看起来温温和和的,谁能想到下手这么快又这么狠。

    不……应该能想到的,他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安稳的待在实验室里。

    他不是以往那些安静躺在实验台的温顺羔羊。

    宋勉也没有气,在他看来,这帮科研人员和畜生没什么区别,尖锐的机械抵在科研人员的脖颈上划了一道,鲜血立刻流下来。

    科研人员差点要失声叫出来。

    “手铐上有没有自爆装置?”这是宋勉问的第一个问题。

    科研人员心都要跳出来了,连忙说,“有……这是……特意交代的,他不放心把你放在实验室里。”

    “他的原话是……你并不比任何alpha差,甚至媲美许多优质alpha,要我们24小时防备你。”

    “只要采用非钥匙的手段开手铐,手铐会自动爆炸,到时候你也会死。”

    宋勉不清楚那个他是谁,他扫一眼实验台上的那盆芦荟,又问,“有没有办法从里面出去?”

    科研人员心惊肉跳,“没有……手铐有感应装置,你超出实验室特定温度就会发热自行爆炸,所以你需要一直待在实验室里。”

    除非解开手铐。

    宋勉的第三个问题,“他是谁?”

    警报声又开始响了,这个问题科研人员支支吾吾的没有回答,很快宋勉就知道了答案。

    实验舱打开,他第一次见到那名科研人员的正脸,只看手有些不确定,如今人切切实实的出现在他面前。

    沈岁谨神色冷淡,依旧一身白色的科研制服,目光落在他握着机械碎片的手上,嗓音平静。

    “宋勉,把东西放下。”

    宋勉看着沈岁谨,他想他的医生这个时候应该不是过来救他的。

    “沈医生。”宋勉指尖略微绷紧,他问道,“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

    他想,沈岁谨应该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理由。

    宋勉清醒的时候没能得到沈岁谨的回复,在麻醉-枪朝他射过来的时候,最后一幕是沈岁谨模糊的一张脸。

    里面的少年晕了过去,宋勉身体还在发热,并不是完全不受催化剂影响,加上打了麻醉,他的脸色泛起苍白。

    ……

    沈岁谨:“位置已经暴露,军区的人很快就会过来,我要先带我的实验品离开。”

    阎池略微皱眉,他还没有在宋勉身上找到关于活性物质的提取方案,他不喜欢沈岁谨刻板生冷的模样,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位是生物院士最优秀的学生。

    “我想阎先生会处理好剩下的事。”沈岁谨微微颔首,“我那边一旦有结果,会立刻通知阎先生。”

    前提是阎池有本事能安然无恙的等到那一天。

    将人带上了飞行器,沈岁谨吩咐,“去黑海实验室。”

    温室舱里,宋勉被放置在实验台上,沈岁谨低头打量着宋勉,他在宋勉身上能够看到无穷的生机和极其坚韧的生命力。

    是最完美的实验体。

    与此同时,星都。

    一夜之间,发生了大量暴-乱恶意伤人事件,始作俑者是一种名为s-a的催化剂,他能够激发alpha体内的暴-戾因子。

    有人在公共场合投放了这种催化剂,地铁线路瘫痪,军区的军人出动,星都陷入短时间的混乱。

    “所谓s-a,我猜测这个寓意应该是针对顶级alpha,但是这次中招的并不完全是那些顶级alpha,有一部分alpha受这种催化剂的影响,有一部分没有。”

    姜绮透过试管去看催化剂,这种蓝色的液体像是美妙的星空一般绚烂,却十分致命。

    仅一夜之间,受伤数量有400人有余,其中十几名beta和oga当场死亡,星都各处有oga在公共场合游行。

    星都现在已经停课,所有新闻节目都是对这几件恶□□件的讨论,政府也正在采取保护和安抚措施。

    谢灿然几天几夜没有合眼,勉强保持着镇定,他盯着空处的定位系统屏幕,问道:“找到宋勉的位置了吗?”

    他问的是宋勉,不是阎池。

    “还没有,但是阎池肯定跑不了。”

    姜绮把试剂随手放在一边,上前拍了拍谢灿然的肩膀,“你放心,上将说了,不会让宋勉有任何事。”

    “宋勉曾经跟军区签了一份保密协定……我想,我们可以申请从那份保密协定开始查。”

    “沈岁谨带走他……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沈岁谨在机舱里记录宋勉的身体数据,对比的是宋勉一年前的身体数据。

    然后,他打开黑匣子,里面是一排试剂,一共有二十支,每一支的分量都不一样,整体来看是越往后试剂越满。

    他拿出来第一支,对准宋勉的静脉注-射进去。

    实验第一天,模拟开始。

    沈岁谨用钢笔写下来俊秀的字迹,这一组实验数据记录了一整年。

    手术脑内封闭实验划了一道横线。

    最后,他采取了模拟实验。

    ……

    宋勉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干净的房间,他仿佛能够感受到温柔的海风吹在脸边,他睁开眼,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微眼熟的容颜。

    他指尖按着太阳穴,看着沈岁谨,大脑迟缓的反应过来,他感觉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周围很安静,安静的他能够看到窗外一望无际的沙子,能够感觉到黑海吹过来的海风。

    “沈博士……你有事吗?”

    宋勉的记忆停留在他父母带他来黑海实验室的第一天,他记得是沈岁谨接待的他。

    这位alpha医学博士年轻有为,是生物院士的亲传弟子,在实验室里接待治疗控制不了信息素的顶级alpha。

    他们不过是一面之缘,为什么他会在这里?沈岁谨又为什么在这里。

    沈岁谨为宋勉做了记忆抽离覆盖,抽离了他一年之内的记忆,现在宋勉的记忆是一片碎片,能够记起他,喊他是沈博士,说明失去的记忆回来了一点。

    “宋勉,你还记得这里吗。”

    沈岁谨钢笔在本子上记录数据,双眼无波无澜,和宋勉平行对视。

    宋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住的这里明显是实验室开辟出来的单间,他点点头。

    “我父母呢?他们不在这里?”

    “在,他们参与基因项目,目前在封闭实验室里……看来你都不记得了。”

    沈岁谨说:“你在前段时间出了意外,丢失了三个月非常重要的记忆,现在我们在为你做记忆修复。”

    宋勉脑子里空空的,沈岁谨的声音像是一道道回音传过来,他看到自己手腕被纱布包裹着。

    “一个月前,你被绑架了……和小殿下一起,你还记得吗?”

    听到“小殿下”三个字,宋勉有了点反应,不过反应很细微,他脑子非常空,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好像是身体里的一部分被抽离了。

    他的房间一面墙壁是虚拟玻璃,他能够看到外面的科研人员在忙碌,也能看见穿着病号服在这里治疗信息素的病人。

    宋勉指尖略微动了动,他半晌才开口,“我不记得了。”

    “小殿下。”

    “……他现在在哪?”

    沈岁谨:“他因为信息素失控受了伤,你应该记得他的……他是一名顶级alpha,二十年前人形兵器计划里最成功的实验品。”

    “现在他危在旦夕,如果你能回想起来那三个月的记忆,也许能够救他。”

    宋勉理解能力不差,问他,“为什么我能救他。”

    “因为你曾经救过他一次,但是没人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好好想一想……那时候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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