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上了马车,梁芳菲的脑子都是懵的。
她试探过叶娣她们,没人觉得这三天有什么问题,她也检查过自己的身体,不像中过迷魂药,所以……
或许她是真失忆了。
马车已经停下,她只能压下心头的疑惑,叮铃铃地下了车。掌上舞讲究的是轻盈清脆,为此宴席特意设置在湖泊边上,湖中心用各种建材搭建了一栋临时舞台。
实木为底,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毛地毯,四周立起几根柱子,用红色丝绸作为装饰、挂上了几个红灯笼,有点类似倚翠楼的装潢。未免舞台撑不住,乐师们都呆在了岸边。
距离开宴还有段时间,梁芳菲百无聊赖地趴在湖边三层楼台窗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远处的人来人往。
湖对面有一片很大的空地,宴会的主要场地就在那里。宾客大多都是一些没什么名声的江湖流士,余飞尘和荀仲几乎是最晚到的,身边还多了一位红衣姑娘。
那姑娘梳着双马尾,随着她蹦跳的动作调皮的一抖一抖。她粘在荀仲旁边,不顾他的冷脸,笑地极为灿烂。红色一般会显得艳丽,但穿在她身上,却让她看上去像是烈阳,活泼热情,带了点明媚的任性。
她似乎跟荀仲很熟,也不在意周围的目光,双手扯着他胳膊一晃一晃地似在撒娇。
“佳人在怀呀~”梁芳菲饶有兴趣地瞅着,玩味一笑,“我还真当你是个沉默寡言的正经剑客呢。”
豁然间,荀仲头一抬,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梁芳菲的目光,后者却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帕,紧接着并不意外地收获了红衣姑娘一个仇视的怒瞪。可同时,梁芳菲和荀仲也僵住了。
只因为他们都看到,荀仲面前出现了久违的蓝框——
芳菲姑娘向你打招呼,你的反应是:
【回应】
【无视她】
第一个选项很快就红了,荀仲左手握剑与右掌相贴,远远地朝梁芳菲行了一个抱拳礼。红衣姑娘气地跺脚,用力压下了他的胳膊喊道:“仲哥哥怎么能给区区一个舞姬行礼!”
余飞尘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多的,笑嘻嘻地插了句:“因为你家仲哥哥瞧上人家姑娘了啊~”
“闭嘴!这不可能!”
荀仲冷着脸,转身就走。
阁楼之上,梁芳菲食指抵着自己殷红的唇,笑地意味深长。她这次可发现了,那蓝框只出现在荀仲面前,红色的那行字更是对应了他的话语和动作,难不成…这是他的心声?
“噗嗤~”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不过…貌似会很有趣。
傅亲王倒下了,主持这场宴会的是世子——傅翰墨。此人名声极好,是个乐善好施、温和高雅之人,据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后院仅仅一位侧妃三个妾室,对于皇室中人来说算少了。
原本三年前他该迎娶世子妃诸葛寒烟的,只可惜撞上了诸葛寒烟嫡母过世,需守孝三年才耽搁到现在。
眼瞧着乐师就位,梁芳菲慢悠悠地脱下鞋履丝袜,在玲珑玉足上扣了几串铃铛。宾客全部落座,琵琶声起,清脆激扬的弦声如玉珠落盘,梁芳菲脚步轻盈地跳上窗台,伸手捉住上方挂着的绸缎,顺着绸缎的轨迹向着舞台飞去。
古有体态轻盈赵飞燕,舞姿一跃似要随风而去;今有繁花绽放梁芳菲,从天而降似要仙女下凡。
层层粉紫薄纱如烟似雾地在她身后散开,雪白的玉足若隐若现像极了羞涩的小白兔。她脸上挂着同色薄纱,被刻意描绘的媚眼妖娆魅惑。
五六个大汉从舞台展板后面跑出,围成一圈举高了手里的小鼓。
咚~
梁芳菲松开了绸缎,缓缓落在了其中一只小鼓上。小鼓被更高的举起,她却纵身一跃,再度高高地腾起,于半空中旋转展肢,像极了一只调皮的燕雀,不断挑逗着人类,却动作敏捷地从手缝之间频频溜走。
一个人撑不起她,那就六个,六个人站着过于木讷,那就由她来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这样的舞…是真心累。
圆桌边,红衣姑娘愤愤地咬了一大口鸡腿,用尽全力地去翻白眼:“切!光天化日展露自己的脚,衣着暴露,夸张艳俗,不过如此!我还以为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在鼓上跳来跳去嘛!我也会啊!肯定比她跳的好看!”
“非也非也~”余飞尘喝了一大口酒,摇头晃脑道,“这掌上舞非常考验人的灵活度,鼓皮薄弱,从刚刚她那高度跳下来,若是一个不慎就会将鼓面踩破。而且你仔细听,她每一次跳跃都恰恰踩在乐曲的节点上,这是在伴奏呢~”
荀仲死死盯着她的脚,余光忽然看到一阵阴影扫来,他后仰避过,定眼看去,却是红衣姑娘的双手。他不耐烦地蹙起眉,冷冷地瞪着她。偏生她不怕,恶狠狠地喊道:“不许你看她的脚!”
“与你无关。”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眼瞧着他要生气了,余飞尘急急地打断道:“别别别!万澄夏万小姐~我求求你别捣乱,万一被赶出去了可就不好办了。”
万澄夏咬牙切齿道:“哼!被赶出去就被赶出去!这舞有什么好看的!”
余飞尘长长地叹气,这大小姐根本不知道他们来做什么,偏偏又要跟来,实在让他头疼地不行。只能转向了荀仲,好奇地帮腔道:“不过确实难得见你对跳舞也感兴趣。”
荀仲:“不感兴趣。”
余飞尘:“那你这是……”
荀仲沉默了会儿,冷声道:“这是武当的梯云纵。”
余飞尘脸色一怔,瞬间严肃。而万澄夏还傻傻地以为自己很聪明,抬头挺胸笑道:“我就说嘛!她不也是用轻功跳舞!”
可现在的问题不是她为什么用轻功跳舞,而是为什么她一个小小的舞姬,竟然会武当的轻功绝学!武当派心法至阳,也不收女弟子啊!
刹那间,异变突发。
小小的舞台从底部炸开,临时搭建的舞台瞬间坍塌。梁芳菲来不及反应,只见一道黑影从水底窜出撞到了她身上,一股略微苦涩的气息传入鼻息。没等她看清黑影的模样,她已随着被炸飞的木屑一起落入了水中。
湖水冰冷,早春的寒气未散,过深的水域让阳光无法照射进来,只能无力地任由她离开了温暖的湖面,坠入阴寒的水底。她看不到蓝框再次出现在荀仲面前,也看不到他抛下万澄夏跃入水中。
她只看到周围起伏的人影和木屑,没等她想好是躲一躲还是先行上去,身上的薄纱便被揪住。身旁不知何时游来了白色的身影,荀仲单手搂着她的腰,带着她快速浮上了湖面。
“可有呛水?”
宴席上多了厮杀的声音,梁芳菲看着荀仲近在咫尺的俊脸,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加速、还在加速。
“没……”她如梦似幻地开口,轻声道,“我没事,谢谢。”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一幕……
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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