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武器摆在面前时,总能带来不同的感想。

    假如是在太阳靴荒漠,有位嬉皮笑脸的游猎者,拿着一把破布包成刀柄的锈刀,想要掏空路奕的钱包,并把他抛在随便哪里然后慢慢等死,那路奕会觉得对方是敌人。

    而如果武器只是摆放在桌子上,那它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可这仅是数量为一的情况。

    当四千把武器在一起,同时摆放、堆积在这不大不小的房间里,它就是极其壮观的。在大长老的带领下,路奕走入储存武器的仓库,第一反应便是因惊讶而咂舌。

    一片混乱的光,从高矮不齐的白蜡烛上缓缓散发。

    它们将墙砖、货架——以及人,都染成了阴影驳杂的形状。但它们摇曳的光打在钢铁那抹了油星的面上,却只是将它们的锋芒折射而出,更加彰显了它们的锐刃之美。

    那是一列战剑,从左到右,填满了整面砂墙,总数为一百。

    每一把战剑,都与其他同伴极其相似,看得出是一批极其精良的制式装备。它们的剑柄勉强够两只手共握,而剑身笔直、烙印着古老而神秘的纹路,显然是想要借魔法的意志而招来毁灭。

    大长老以主人的身份,站在那些战剑前娓娓介绍。

    “这是我们很骄傲的藏品——曾经辉煌过的佣兵战团,精锐战士们才有资格拥有的象征性的武器,它们的保存状态非常好……但每一晚,都有人听见说这些武器在渴求战斗。”

    “……是吗?”

    “因为它们的主人,在争夺罅隙时打了一场丢人的败仗。也许,这些武器心有不甘吧。”大长老像是意有所指,但没有深入,只是带路奕他们继续往里头走去。

    这面墙壁上的家伙们,仅仅是四千把武器中的一部分罢了。

    和外面看起来不同,这不大不小的房子内部的空间,着实像是一条无尽的走廊。当他们的脚步声走过,而墙上用以装饰的烛台才会燃起。所以路奕向深处望去,只觉得那里笼罩着驱散不开的黑暗。

    “还有这面墙的藏品,也是非常有来头的。”

    大长老停在了一面墙前。

    这里挂饰的不再是一把把的剑,而是总计七十七把长枪,形状截然不同、磨损和使用程度也有差异。和之前装饰品一般精美的战剑相反,这里挂的家伙全都是身经百战的实战之枪。

    它们如同深秋时节,有种寒冬欲来的肃杀。

    “这也是失败者的遗物吗?”路奕问。

    “是的,有资格将武器从敌人的胸膛拔出,抹去鲜血,归入鞘中的,永远只有胜者。”大长老点了点头,取下其中一把,然后毫不介意地递给路奕,“请随意验货,买家。”

    沉甸甸的手感让路奕坠了下手,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久经磨砺的扎实感。

    这些东西的素质绝对不必挑剔,是可以直接用来交货的好玩意儿。路奕琢磨着,用它们来交货可能是种浪费……哪怕不用在竞标里,光是倒卖这些东西,也能狠赚一笔了。

    这些武器,都将是他们的。

    至少这是个好消息。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大长老以一种不知疲倦的态度,没有放过任何细节,硬是将四千把武器的来历都给路奕他们扒了个遍。

    大长老称自己的表现为“热情”,但实际上,多半是留出更多的时间,以确保十宝石工会和他们准备的军队能万无一失。

    当吐沫飞溅的介绍结束,路奕点头表示对武器的满意后——

    “那金舍客勒呢?”大长老伸出了手。

    “我们当然带来了,整整八千枚,正是谈好的价码。”

    路奕不打算当个拖泥带水的商人,便打算带他去收一收钱。但大长老却轻轻喊住了路奕,熄灭了身边的蜡烛,使漆黑的披风宛如融进了阴影中。

    而他的话音,正是从中传来的——

    “若是成交价如此低廉,我想,等待你们的并非大赚。”

    “什么意思。”

    “价钱的高低,和能获得的东西有巨大的关系。八千枚,这可悲的低价,也许会葬送你们。”

    路奕、古书、比安卡都同时扭过头,他们早已知道这老头和十宝石工会在联手,只是装着没挑明。但现在,这位谋划者似乎想主动戳破装满矛盾的气泡?

    大长老贪心的笑着:“但如果加些价,那问题就会简单很多。”

    “什么意思?坐地起价咯?”路奕质问。

    “只是想告诉你,便宜的东西往往藏着陷阱,而这些陷阱必然是要掏空你口袋的。有时……还会掏空你的生命。但若是你们愿意多掏些钱,答案就全然不同了。”

    听到这,路奕算是明白了这老头暗示的是什么玩意儿。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逐利者,既可以卖掉路奕他们,从十宝石工会那里收钱,与他们一起谋划阴谋;也可以跑来拉拢路奕,对他说“我知道有人要对付你,我好心把消息卖给你,你多出点钱就行”。

    无疑,他就是在打这样的算盘。

    “你所谓的陷阱是什么?”

    “假如你愿意价码翻个倍,我就告知你真相。我猜,你听完之后会感谢我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大长老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因为到时候的你,必然能活着、发出声音。”

    此时,古书加了进来:“怎么——听你的口气,有人要对付我们?还真是够刺耳的啊。”

    大长老沉默以对,但那看起来颇为神秘的笑容,显然是承认了这一切。而且,还不遮掩自己想从中做上一笔利润丰厚的生意。

    但路奕悄悄松了一口气。

    既然自家这本破书突然开口,而且如此有底气,那答案已经呈现了出来。

    它那个分身还是什么的小东西,肯定已经和癫己尸龙达成了共识,开打的时候来搭把手。再不济,一窝龙聚集起来飞一飞也是好的,它们长相比一般的巨龙吓人多了。

    倒是那只年幼的骨架子,最好不要带上它……

    “情况就是这样,我可不是空口无凭的。所以,打算多支付些金舍客勒吗?”大长老又一次问。

    古书落在路奕肩上,之前分心的它,已恢复了以往的态度。

    而路奕早已说出了他们的答案。

    “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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