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冻的大河边上,刘盈并没有和韩信张不疑等人一起渡河,而是在脚上绑了两片他自制的雪橇板,准备滑过去。



    从前他在长安城住的时候,到了冬天想要滑冰,要么去新城的兰池,要么去上林苑的长池,但问题的关键是,那两个地方都是采冰场,上冻的冰面会被工具砸开切割成块,用作夏天的消暑。



    因此湖面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去那里滑冰,很容易把自己摔死……



    看着刘盈在冰面上风驰电掣,衣袂飘飘的样子,张不疑羡慕的要死,但他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从马车上走下,效法刘盈滑冰。



    嗯,怕疼。



    他之前和刘盈一起滑过冰,但一个不小心,直接原地噼了个叉……



    所以,他默默地转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刘盈一熘烟的滑到对面,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麻利的解下脚上的雪橇,跳上乌骓向北疾驰。



    毕竟他是来打仗的,并不是来郊游的。



    而且此战讲究的是一个‘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因此才要做到兵贵神速,在冒顿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快速收复秦朝末年北地郡丢失的五个县,并且迂回到肤施县,解除上郡的危机。



    快马疾驰半日,天空逐渐有雪花飘零,刘盈鼻头通红的驻马而立,仰头眺望着远处肩负银白霜雪的贺兰山峦,只见雪舞蒙蒙中,山巅一片凌冽清冷,犹如高岭之花。



    而在远处,和富平县一左一右镇守昔日秦人北方疆域的贺兰塞,也紧闭城门,从刘盈展开的望远镜中,可以清楚看到城墙上站满了披坚执锐的士兵。



    刘盈回头,看了一眼跟上来的韩信,笑着说道:“看样子是非打不可了,他们可没有半分出城投降的举动……”



    韩信不屑的冷笑一声:“战就战!此次我军北伐步卒多是新锐,正好让他们见见血,早日褪去稚气。”



    刘盈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正想要通知周勃准备攻城,可另一边的张不疑却说道:“依我看,不妨先让人去劝降,毕竟都是我华夏一族,能不动刀兵尽量不动刀兵……”



    韩信愣了一下,看看张不疑,又看看刘盈,下巴微抬,很明显是让刘盈搞定‘圣母心’的张不疑。



    他曾听人说过,他的齐王王位和楚王王位,都是由张良向刘邦劝谏才有的,因此不管张良怎么想的,反正他在心中很是承张良的人情,自然不太好正面驳斥张不疑。



    只是和韩信对视中,刘盈也梗着脖子轻轻摇头,显然也不想接这个茬。



    开玩笑了,那厮现如今学会了‘告老师’,刘盈曾经偷偷拆封过张不疑写给小萝莉的家信,里面除了写点土味情话、各种吹牛逼外,就是添油加醋的控诉刘盈对他的‘欺辱’……



    所以,如果刘盈怒喷张不疑圣母心的话,还不知道这厮又准备怎么告状呢!



    不过刘盈想了想,还是决定顺从张不疑的建议,毕竟对于他这种成长在温室中的官二代、嗯,官四代,与其言语规劝,不如放任他去碰碰南墙!



    “好啊,不如你去试试?反正咱们这边准备攻城也需要不少时间。”刘盈说完,在张不疑的狂喜中,继续说道:“记得多穿两件盔甲,拿个喇叭,离他们远点喊喊就行了……”



    张不疑重重点头:“我省(xing)的!”



    等到张不疑离开后,望着韩信充满疑惑地神情,刘盈笑着解释道:“放心吧,没事,我打听过了,贺兰塞就只有两张破床弩,三十步外就没了杀伤力……”



    于是韩信放下心来,招来周勃小声滴咕起来,而刘盈也不时的将自己掌握的情报说出来以供参考。



    片刻之后,胸有成竹的周勃抱拳离去,刘盈坐在马上,和韩信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将双手农民揣着塞进袖口的皮裘内,静静看着张不疑意气风发的打马上前,试图通过三寸不烂之舌劝说贺兰塞的守军投降。



    然后,城头鼓声大噪,失如雨下,张不疑在一片哄笑声中抱头鼠窜逃了回来。



    “不、不讲理啊!”他心有余季的喘了两口粗气,脸上愤愤不平:“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况且同为华夏之人,为何却要为夷狄卖命?”



    刘盈轻轻摇头,有些落寞:“或许,这就是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吧……”



    韩信眼前一亮,赞叹道:“吾弟果然文采不凡!”



    那可不咋的!额要是会说浙江话,可比鲁迅强多了……刘盈昂起头,满脸骄傲,丝毫没有文抄公羞耻。



    毕竟他现在算是个政客,按照汉弗来等人的解释,干他们这行的最基本的特质,就是不要脸……



    在他接受着韩信的夸夸中,汉军步卒在周勃的指挥下,层层推进,在距离贺兰塞五十步左右的距离,用两人才能抬起的盾牌组成盾墙,停止不动。



    嗯,在这个距离上,即便是蹶张弩的杀伤力也不足以射破铁甲,而且箭失的飞行速度也下降的厉害,手疾眼快的人表演一把徒手接箭也不是不行。



    在一片寂静无声中,两辆顶部用金属板加固过的虾蟆车从汉军盾墙后驶出,一前一后向着远处的贺兰塞而去。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城头上的守军面面相觑,有些不明所以。



    贺兰塞是一座军事化的要塞,城中不只有秦人,还有一部分的匈奴人,因此最一开始底层无爵庶子的兵变,很轻松就被这群半职业化的军人镇压了下去。



    因此在他们的理解中,虾蟆车这种攻城的器械,通常都是用来填平壕沟。



    可问题的关键是,贺兰塞建城时间太短,只修建了城墙,壕沟等防御设施都没有来得及修建,始皇帝就没了,胡亥继位后对负责北疆防御的长城军团进行了大清洗,人心惶惶之下更没有人有心思主持工作了。



    之后就是长城军团入关平叛,军吏和工师一去不回,剩下的这些人投降了匈奴之后,就得过且过,直到汉军兵发富平县,他们才匆匆在城外挖了一些陷马坑。



    因此,在所有人的注目中,虾蟆车缓缓靠近城墙,一阵嘁嘁察察的挖掘声过后,其中一辆虾蟆车似乎被抛弃,所有汉军挤在一辆车下,车轮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又慢慢退回了汉军盾墙之后。



    只是在城头守军没有注意到的是,在虾蟆车退后的道路上,似乎多了一条细细的灰线。



    这,叫做导火索。



    刘盈从内里穿的棉袄中扯出两团棉花,悄悄塞住耳朵,随后双手前伸,捂在了乌骓轻轻抖动的耳朵上。



    而在他身边,韩信有样学样,只不过他从马上跳下,躲在了一旁,毕竟他的坐骑比不过乌骓,胆子要小的多。



    只有错过了之前战法探讨环节的张不疑还傻乎乎探着脑袋,等待着攻城战的开始。



    就这样,在贺兰山东麓这亘古就有的寂静之中,远处的盾墙之后火光一闪,一个不停跳跃的小精灵贴地飞行,风驰电掣般窜向对面的贺兰塞。



    下一秒钟,寂静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洪亮如同雷鸣的声音。



    城头之上的守军只觉得脚下一晃,似乎有一股沛不可挡的力量从下而上,将他们抛向空中。



    天旋地转中,他们似乎看到了贺兰塞的城墙在一寸一寸崩解,眼前飞过数不清的残肢断臂。



    紧接着,大地开始颤动,滚滚浓烟中,整个贺兰塞似乎跳了起来,就连远处白雪皑皑的贺兰山,似乎也在轻微晃动,雪雾弥漫,隐隐有几分雪崩的迹象。



    嗯?白糖放多了?劲这么大……刘盈眨眨眼睛,疯狂安抚着原地一跳一跳的乌骓。



    韩信嘴角微扬,心中涌起了几分智商碾压的优越感,然后就隐约看到了眼前一道灰影闪过,耳边听到了张不疑有些绝望的声音。



    “快让开,马惊了……”



    在张不疑搂着马脖子横冲直撞的时候,站在盾墙之后的周勃令旗招展,隆隆的鼓声响起,唤醒了周边因爆炸声而颅内轰鸣的汉军步兵。



    这一刻,他们想起了在关中之时听到的传闻。



    当数以万计的大象冲向南征军团的时候,刘盈站在山巅之上,轻轻挥手,掀起漫天雷霆……



    如今这样子,说不定又是他们的太子在召唤了雷霆!



    毕竟他们的皇帝陛下不仅是赤帝子,黑帝的化身,还是上古雷王,是南方的越人传说中那个开天辟地的神!



    所以,太子挥挥手带来阵阵雷霆,还不是小菜一碟?



    于是在阵阵鼓声的催促中,一个个排列整齐的铁甲步兵方阵缓缓上前,手中盾牌微微斜举向天。



    这并不是在遮挡可能的箭雨,而是在遮挡从天而降的血肉残片。



    “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在此起彼伏的吼叫声中,汉军步兵踩着满地的残砖碎瓦,快速控制了贺兰塞的大街小巷。



    除了一些听不懂汉语的匈奴人被杀死之外,其余所有的秦人尽数跪地请降,尤其是那些在爆炸中幸存下来的守军,更是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的欲望。



    毕竟,他们是败在了旱天雷之下,非战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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