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情意,从来刻骨,纵斯人早去,屡变星霜,亦不曾有半分消弭,每每回想,思念总胜酒浓。
君沫兀自沉浸在与风思云的过往之中,竟忘了给许静轩讲述他那才开了个头的故事。
许静轩耐着性子等了半天,终是等得不耐烦了,没好气地问道:“然后呢?你倒是继续讲啊,我阳寿有限且忙得很,比不得你这号闲鬼。”
许静轩这话委实欠揍,音量也很是聒噪,生生打散了君沫的回忆。
美梦猝醒的滋味甚是难受,君沫仰头闭目,默默忍下心口空落落的感觉,随即淡然睁眼,转身看向年轻气盛的许静轩,神色莫名道:
“虽为一体,终非一人。方才,是我多言了。思云生前便喜清静,如今他长眠于此,必也不愿受人打扰。所以,你走吧。”
“我……”
君沫这般给他下“逐客令”,许静轩哪里受得了,登时便气得眼角抽搐,但在这阴灵重地,终究也不好口吐芬芳,语塞半晌,方憋出两句话来:
“不是,说书先生也不带你这么吊人胃口的吧?再说了,你说让我走,我就得走啊?我偏不走,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说到最后,许静轩已是底气十足,痞气尽显,端的是一副无赖模样。
“哼,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君沫冷哼一声,说话间,一双狐目已变得异常犀利,抬手便起了高招,毫不留情地逼向许静轩。
许静轩险险接招,二人便在风思云坟前徒手干起架来,久久难分胜负。
不知进行了多少个回合,君沫与许静轩仍是势均力敌,谁也不肯让着谁,看那架势,怕是非得分出个你死我活来才算完。
日近晌午的时候,在外头等候的梅溪桥终是坐不住了,带着随行之人冲进陵园,见许静轩果遭不测,少不得示意众人,与他一同攻向君沫。
好巧不巧就在此时,一群黑衣蒙面人忽然乌泱泱而至,目测不下百人,一股脑持刀涌向许静轩。
场面顷刻混乱起来,君沫见此情景,竟立刻停止了对许静轩的攻击,并一边替许静轩击退着围攻上来的黑衣人,一边大声提醒道:“小心身后!”
许静轩顾不上诧异,自然而然地选择相信君沫,以非常之速使出袖中折扇,簌簌簌抹断了身后三名黑衣人的脖子,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惨叫声响彻云霄,雪白的折扇瞬间染上了一圈殷红。
见此情景,有一些黑衣人直了眼睛,但多数还是胆子蛮大,继续以各种很辣的招式攻向许静轩。
梅溪桥等人反应也快,见君沫并非许静轩的敌人,便立刻转而去对付那些黑衣人。
奈何对方不仅人多,武功还个个不差,梅溪桥等人纵然皆是高手,也多少有点势单力薄。
好在有身手出众的君沫相助,几番缠斗下来,黑衣人已死伤过半,许静轩方逐渐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不想就在这个时候,一抹白影忽然就从天而降,手中长剑挽得凌厉,眨眼间便击退了三五个朝许静轩攻去的黑衣人。
许静轩未及反应,便又见几名黑衣人前来送死,不想就在他准备出扇那一瞬,眼前白影忽然一闪,竟先他一步击退了那些黑衣人。
就在这短暂的过程中,许静轩看清了白影的模样。
灼灼桃目,淡淡剑眉,清清月面,隐隐病容。还有那素手长剑,羸瘦白衫……竟与许静辰一般无二。
静辰?!?
许静轩有一瞬的诧异,就是在这一瞬,一名黑衣人已在他身后,手中长刃直直向他后背刺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白衫少年倏忽一掠,人便已挡在了许静轩背后,黑衣人的长刃,顺势就插进了少年的心口。
“唔——”
少年闷声低吟,许静轩骇然转身,但见那黑衣人已将自己的长刃生生自少年心口拔了出来。
“唔……”“静辰!”
少年再次咬牙低吟,清瘦的身体晃晃悠悠,不定几时就要倒下。
许静轩失声一呼,才勉强稳住少年的身体,刺伤少年的那名黑衣人便又持刀杀了过来。
眸中怒火未起,手中折扇已出,许静轩出手很辣,一扇子便削得那名黑衣人喉结喷血,一声哀嚎未完,人便翻了白眼,死不瞑目。
与此同时,君沫与梅溪桥等人,也终于将最后的十余名黑衣人杀死的杀死,重伤的重伤,再没有一丝攻击能力。
梅溪桥扯下其中一位重伤黑衣人的蒙面巾,却见人嘴角冒出黑血,顷刻便咽了气。
显然,是一群死士。
君沫则匆匆走到许静轩身前,在看到重伤的白衫少年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不可置信地失声唤道:“思云?!”
许静轩闻声愕然,还未及反应,白衫少年似是强撑到了极限,身子软软倒了下去。
“静辰!”“思云!”
许静轩与君沫均下意识地惊呼,而许静轩近水楼台,顺势揽住身前少年,有些力不从心地跌坐到了地上。
君沫微愣了一下,随即冲过来先封了少年几处大穴后,立刻抓起少年的手腕开始诊脉。
“不好,兵器上淬了剧毒!”
君沫神色紧张地说道,“现在毒已攻入心脉,你快与我一起发力,速速将毒逼出来!”
“好!”
许静轩顾不得细想,与君沫出乎意料地默契,二人一前一后,小心而迅速地催动内力,很快便见少年口吐乌血。
毒应是逼出了多半。
梅溪桥等人则静候一旁,人人皆虎视眈眈,万分警惕得盯着君沫。
少年吐出乌血的那一刻,梅溪桥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终究没说什么,只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担忧之色甚是明显。
但见君沫朝许静轩微微点头,二人便一点点收回内力,又是许静轩顺势将少年揽在了怀中。
君沫表情复杂,多少带些羡慕地看着许静轩与少年,故作淡漠地说道:
“毒已逼出七八成,暂无生命危险了,但他伤得很重,虽未正中心脉,却触犯了他心口的旧伤。”
“你们快带他回去,最好多请几个郎中看看,待他伤势好些,你们再想法子,清除他体内的余毒吧。”
许静轩神色诧异,难以置信地看看怀中少年,又抬眼看向君沫,莫名其妙地问道:“你说他心口有旧伤,那可否告知,是什么时候的旧伤?”
君沫眼睑一抬,颇有些不悦地冷哼一声,意有所指地说道:“哼,不好意思,我这个闲鬼,没有那么高明的医术。”
许静轩脸上有些挂不住,红着耳朵微微垂眼,难得尬笑着服软道:“哈,方才是小可冒昧,前辈乃世外高人,最是虚怀若谷了,又何必同小可这等凡夫俗子计较呢?”
“哼,我可不是什么世外高人。”
君沫竟不买账,依旧端着道,“你也大可不必如此客气,赶紧回去医治你的静辰才是正经,再耽搁耽搁,他可就没命了。”
许静轩脸色一白,虽心有不甘,却也明白怀中人的伤势着实耽搁不得,少不得暂忍下胸中闷气,打横抱起怀中少年,佯装恭敬地说了句“小可告辞”,便示意梅溪桥等人,随他一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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